第四百九十八章 深淵不空,誓不成仙
「夏道友,你這是在與我說笑嗎」
風秉文看著眼中似有忐忑之意的粗獷道人,臉上的笑容收斂。
「自然不是。」
夏燕一怔,隨後連連搖頭,在知曉了眼前這位道人是從太上道而來后,他的心態都在不知不覺間轉換了,全然沒有了最初察覺到風秉文到來時的豪邁。
「道友,可是覺得我自不量力,就連眾神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我小小一名洞玄修士卻還想要做成」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道友乃是真猛士!」
風秉文聽到這話,反倒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稱讚起來。
「我來此地前,曾有人勸我,更有人笑我痴傻,但我就是想試一試,既然此地乃是我人族先賢將其打入地下,那麼說不定此處會有先賢留下的後手,若是能夠將之重新激發,那麼說不定可以解地面上那億萬黎明百姓的疾苦!」
「這只是你的猜測,況且,縱然是我人族聖賢留下了後手,經過如此漫長歲月的消磨,還能剩下幾分威能」
風秉文倒是有些敬佩眼前這名道人了,雖說他的行為在大多數修行者眼中,是愚不可及之舉,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但正是這樣的修行人多了,人族才能夠在這方天地中立足。不然都是自私自利之徒,那人族也沒資格佔據九洲之地了。
「不知道,甚至那位先賢沒有預想到今日的情形,或者認為我們這些後人也有解決的手段,所以根本沒有留下布置,但不論怎樣,我也想找一找。」
「有解決的手段!」
風秉文抬頭望天,縱然他的目力驚人,也不看不穿那濃厚的血煞之氣,入眼所見,只有一片玄黑之色,
「只要神道的那幾位帝君,隨意一位出手,就可以將綿延數千里的裂谷封住。」
「帝君呵!」
夏燕冷笑了一聲,
「這等存在又怎麼可能會在意凡俗的疾苦,若是真想出手,你我根本就沒有來到這裡的機會,我不信堂堂帝君在此地現世的那一刻,都發覺不了。」
「道友對神道似乎有什麼偏見」
風秉文眉毛一挑,他也接觸過不少的神靈,就觀感而言,他還是覺得相當不錯的,畢竟能夠獲得神位的人,生前大多都是一些凡俗,只不過因為立下了赫赫功名,又或者是品德得到了普羅大眾的認可,因此能夠登臨神位。
這樣的神靈往往都能夠履行神位賦予他們的權柄與職責。護衛一地平安,基本不成問題。
「不是我對神道有偏見,而是你根本就不了解神道!」
「我不了解神道」
風秉文都被逗樂了,他還曾經促成一位神靈的誕生,雖然是一位上不了檯面的小神,但是再怎麼樣那也是一位可以收取凡俗百姓供奉香火的神靈。
「那我倒是想聽一聽道友的高見了!」
「高見不敢當,但是我確實了解一些神道的秘辛!」
「願聞其詳!」
「道友可知道我人族神道的根基是什麼嗎」
「香火願力!」
風秉文不假思索地說道。
天地初開之時,便有神靈存於世間,於九天清氣之中所誕生的天神,有高山大川之中所孕育的山神水神。
這些神靈都是先天孕育而生,幾乎是不可取代的,他們在誕生的時候變擁有天地賦予他們的權柄以及相應的力量。
但是當後天生靈師法自然,參悟大道,尋求到了修行的道路之後,一切便開始了變化,就連神道也是如此。
一人所思所想,於世間而言,沒有任何影響,可是當千人萬人同時所思所敬畏同一事物的時候,便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香火神道便是由此而來,以城隍為主體的人族神道體系由此誕生,一些人族甚至還借著香火願力,開始侵佔高山大川,獲取了山水神靈的封位。
「不錯,尋常的凡俗百姓,在什麼時候最虔誠嗎為那些神靈供奉的香火最多」
「……」
一聽這話,風秉文頓時反應過來了,臉色頓時也變得有些微妙。
「絕大數凡人只有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才會以最虔誠的心態去供奉祭祀神靈。」
夏燕語氣幽幽,
「正是因為知曉這一點,所以在香火願力剛剛出現的時候,一些邪神便會刻意地引發各種天災,甚至引導製造人禍,用以收斂香火願力!」
「這應該是過去發生的事情吧!」
風秉文抬手捏了捏眉心。
「不錯,現在已經沒有神靈敢這麼做了,所有的瘟神邪神都已經被掃除乾淨了!」
夏燕點點頭。
「我若是早生萬載,與諸多先賢生在同一時代就好了,真想見識一下諸位先賢的風采。」
風秉文在此刻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越是了解,越是接觸,他越是能夠感受到那一群曾經引領人族崛起,並奠定了如今地位的先賢們的偉岸。
難以想象,這群人族先賢為後輩掃除了多少隱患,為了修行可以捨棄一切的魔道修士,而為了收集香火願力,刻意引發天災人禍的邪神,這些曾經在九洲大地上出現過的修士與神靈,如今都已經成為了過往雲煙。
魔修長了腿,其中不乏有絕頂人物,袖子一揮便能夠帶著整個宗門跑路是以如今,尚且還有魔道餘孽躲藏在天地的某一處角落中,苟延殘喘。
但是那些作惡的邪神就不一樣了,神靈的本質其實與地縛靈類似,除了極少數或者位格極高的神靈不受限,可以隨意的遊走活動以外,絕大多數的神靈都只能在特定的範圍內活動,一旦離了範圍,那麼自身的力量便會急速衰減變弱。
「看來道友已經猜到了,當初那一群惡意的引發各種天災,製造人禍,甚至散播瘟疫與蝗災的邪神,全都被人族的諸位先賢給清掃乾淨了,每一個都是魂飛魄散,死得極為凄慘,所以如今供奉的神靈,除非是入魔了,不然絕不敢引動災厄!」
「不能主動引發災難,但是這天地中自然醞釀爆發的災害,就與他們無關了!」
風秉文哪裡還聽不出這話語中所潛藏的意思。
人本來就是這樣的生物,吃得好,睡得香,做什麼都順心如意的時候,哪裡會想著去廟裡燒香
只有在碰到了病痛,碰到了苦難,又或者是為某些事情所折磨的時候,才會去燒香拜佛。
而如今這大乾的地界,突然裂開一道長達數千公里的裂縫,源自上古戰場的煞氣蜂擁而出,隨著煞氣一同而來的,還有在古戰場中所孕育的諸多邪惡鬼魅。
其中太強的盡數被神靈封鎖,無法前往地面。可是卻有一些弱的,因為數量太多而無法完全封存,讓他們流竄到塵世中。
在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下,只要與這一些鬼魅邪物遭遇,並且僥倖活下來的,百姓自然是第一時間尋到廟裡,燒香拜佛求神,祈求平安。
如今這大乾各地的神殿寺廟之中,可謂是香火成雲,願力如潮,相較平時,也不知翻了幾番。
「看來道友明白了!」
「差不多懂了!」
「帝君會出手,但什麼時候出手,那就不清楚了,畢竟東華洲地域遼闊,每時每刻也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處理,也許要輪上好些時日,才能輪到此地。」
「道友是否太悲觀了一些,不過一些香火願力而已,無論是哪一位帝君,都不可能需要,這對他們而言不過是蠅頭小利,卻要因此背上因果,甚至會被注意到。」
風秉文可是知曉,率領人族崛起的諸多先賢,有一部分隕落,有一部分沉睡,時至今日,依舊如同定海神針一樣,震懾人族內外。
「帝君的確不需要,可是帝君手下的神靈就不需要了嗎不論是哪一位帝君,都不是孤家寡人,他們無欲無求,可是他們手下的神可不是沒有欲求!」
「嘖!」
風秉文抬舉手,制止了眼前這位道人,讓他不用再繼續說下去了。
「就此打住。」
「風道友,你是太上道弟子,道尊門徒,還請助在下一臂之力,還大乾百姓早日安寧,不論事情如何,此番出去,我願隨侍道友左右,百年以內,任憑差遣。」
夏燕語氣誠懇,他已經瞧出來了眼前這太上道仙人雖然與他是同一境界,但是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可比性。
「想什麼好事呢可不是誰都有資格能夠跟在我身邊的!」
風秉文的嘴角翹了翹,略帶調侃的說道。
「你既想讓我幫你不說,還想跟著我佔便宜,這世上哪有這種事情」
「呃!」
便是這以散修之身,走南闖北,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的夏燕聽到風秉文的這番話,此刻也是愕然無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道友可是嫌棄我的修為」
夏燕臉上泛起几絲苦澀。
作為一名以劍入道的修士,他在鬥法廝殺上一向是頗為自得的,往往他只要亮出了手中的仙劍,與他處於同一境界的修士就會退避三舍,縱然交談,也是恭敬有加。
可是他這引以為傲的戰力,在眼前這位太上道門徒的眼中就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了,他又不是看不出來,眼前這一位縱然是顯化了法相,可是這法相顯然並不代表這名太上道弟子全部的實力。
「不,道友的修為,我倒是沒什麼可挑剔的,只是道友這副模樣,若是跟在我身邊,實在是委屈了!若是一位貌美女修,說出這番話,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二。」
風秉文瞧著眼前這道人的面龐,只覺有趣,便順勢說道。
此刻他那尊法相所展開的混沌法域,已經將那頭神魔後裔所遺留下來的殘骸吞噬了大半,到底是孕育出了新的靈智,其中的滋味,那龍蛇秘境中的完全不一樣。
「女修!」
而聽著風秉文的玩笑之言,夏燕卻是當了真,眼睛一亮,
「我有一位仙宗好友,其妹端莊秀美,賢良淑德……」
「等會兒!」
這話一出口,風秉文的嘴角一抽,再次制止,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好友的妹妹,與你有何關係」
「我可以為風道友引薦一二,我那位好友的妹妹當真是國色天香,最令人讚歎的是其向道之心極為堅定,不為外物所動,如今就將度過成仙劫。」
「免了,我先前不過就是與道友說笑而已!」
「道友莫非是在消遣我嗎」
夏燕臉上露出灰敗的苦笑。
「道友,你看看,那是什麼」
風秉文覺得差不多了,伸手便往身畔一引,指向了巍峨屹立的神人法相。
「這是道友的法相,只是……」
夏燕皺起了眉頭,他剛剛一心只想著邀請風秉文同行,沒能及時的注意到,此時再一細看,頓時便覺得一陣驚悚。
便是連他的仙劍都無法刺穿鱗片的大蛇,此刻居然就只剩下了一截又一截灰敗的枯骨,看上去一碾就碎,其中別說是有什麼特異之處了,就連一點靈光都沒有。
「道友應當看出來了吧!」
「你的法相『吃』掉了邪魔!」
「不錯,實不相瞞,我下來此地,便是尋求機緣的,而如今我已經尋到了!」
風秉文坦然承認,而此刻在他意識深處的天書重新顯露,那灼灼耀目的光輝已經消散,而這代表,祈願已經完成了。
三千神魔骸,善功,壹仟零捌拾萬
這就是天書記錄上所顯化的內容,而其中的神魔骸所代表什麼,風秉文剛剛已經品嘗到了。
若是類似於大蛇這樣的邪魔,真的有三千之數,即便是他所選擇的道路再怎麼崎嶇難行,那麼他成就地仙之位也是一個鐵板釘釘的事情,不可能會有任何問題。
「所以,道友所說的,百年之內任憑差遣什麼的,那就大可不必了,若是道友能夠多為我尋找這種邪物的蹤跡,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道友你這是打算」
夏燕粗獷的面龐上露出了激動之色。
「不將此地的邪物殺絕,我絕不會返回地面!」
風秉文的臉上露出了帶著幾分猙獰之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