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上天將子以木鐸

「子平子曰:天也者，維以五方；地也者，系以五元。」

「人長於思議，在乎其間，能通道理，辨物法，明德律。此之謂人生於天地而與天地同。」

「子平子曰:神靈物怪，偕出大源；生民黔首，同具性靈。」

「物怪神明之，則神明也。生民仁德之，則仁德也。」

「子瑜問林泉之道，子平子曰:林泉者，超於物象，在乎一心。」

「或腐溺憑金粉之，或瑾瑜以泥胎之。」

「其貌非灼見而不能洞觀，其神非真知不能定奪。」

「子瑜問修持，子平子曰:且澄之，且澈之，且一以其貫之。」

「子平子曰:……」

……

虛弱的誦經聲一直在房屋周遭縈繞著，雖然聲音低沉而嘶啞，讓人覺得和屋內微弱的燭火一般馬上就要熄滅，但是很奇怪的是，穿透力卻極其強，在雪地里顯得異常清朗。

【輕聲的低語自破舊的茅屋之中傳來，這是一段古老而又神秘的知識，憑藉你微弱的智慧並不能夠完全理解，但你的神魂得到了一定的洗刷。】

吳幽伏低身子走進院子，一邊側耳傾聽著。

就如同小霸王學習通的提示一般，吳幽能夠感受這輕聲細語的誦經聲中彷彿蘊含著什麼自己無法理解的力量。

那感覺玄之又玄，是一種形而上的崇高感，就彷彿凡人無法理解神明的言語，下位者永遠無法接觸上位者的境界。

「好消息是，這誦經聲和村子中央戲檯子里的那些陰樂人所頌唱出來的戲詞效果完全不一樣，居然能夠洗滌我的精神。」

吳幽緊繃的面色得到了放鬆，和他猜想的一樣，既然這誦經聲有這樣的效果，那麼就說明這裡真的存在能夠對抗稻草邪祟的力量。

「可壞消息是……這個聲音是真的很虛弱了。」

吳幽由於達到了超凡的關係，精神要素是普通人的兩倍多，更遑論他還有著【林泉之心】的洞觀天賦，於是感知力變得異常敏銳。

他能夠明顯地感知到，那聲音裡頭蘊藏著深深的疲憊，或許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迹。

想到這裡，吳幽打算直接與茅屋內的人接觸。

【你跨過殘破的黃土院牆，低矮的荊門並不能阻撓你，小院雖然殘破，但是卻盡然有序，顯然這裡的主人並未放棄對它們的打理】

吳幽看著院子角落裡的耙犁和笤帚，開始在心底思考著屋子主人的形象。

他越是靠近屋子，誦經的聲音就越發清晰明了，吳幽越發篤定，這一定屬於某種莫名的知識，只是因為他還無法理解，所以沒有使得小霸王產生反應。

【小屋的泥牆已然剝落了大半，足以見得這裡留存著歲月的痕迹。屋頂的茅草間蓋著積雪，窗欞之間也被糊補了好幾次，隱隱約約透露出燭火。】

【你被茅屋的楹聯吸引了注意力。】

吳幽看向小屋的門楣，古舊木門依稀能看出朱漆的痕迹，能看出已經很有年頭了。

而這木門兩側，卻有著極其顯眼的兩列楹聯，這楹聯不知用什麼玄色的木料打制，渾然內斂，有種積澱的厚重。

也正是這樣的楹聯，使得這間寒酸的小屋散播著某種高不可言的貴氣與雅氣，彷彿就算是十世書香之家，都沒法抵得上這幾字的分量。

吳幽備受震撼，那幾字彷彿與他命運開篇之中的知識引起了什麼共鳴，殘缺的【林泉之心】在書頁之中嗡嗡作響。

他猶豫著把那兩行聯子念了出來——

「上天將子以木鐸……」

雪夜之中吳幽的耳邊轟然一聲炸雷，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的精神似乎都要跟著沸騰起來。

「大塊假我以文章。」

【你發現了本篇重點:林泉之心（完整）】

【你還無法消化此知識，請儘快尋找到本篇目的授課者】

「完整的林泉之心！」

吳幽仔細觀察著這幅楹聯，似乎想要將它的樣子烙印到自己的腦海之中，但是不管他怎麼去記憶，都沒法完整地在腦海之中勾勒出具體的形象來。

【你烙於命運的殘缺知識與本篇目重點發生了共鳴】

【嚴夫子發現了你】

「咳咳，雪夜寒天，沒想到竟然有客人來了。」

木門慢慢被推開，一個面目清癯、穿著灰色長袍的山羊鬍老人走了出來。

嚴夫子的長袍上縫補的痕迹不少，不過卻不見一絲一毫的臟污褶皺，人在雪地裡頭一立，就顯得筆挺無比，彷彿一株在寒夜裡佇立的修竹。

只不過，這老人的面色的確如同白紙一般蒼白。

【你發現屋舍之內的誦經聲並未停歇，於是警惕地看著眼前的老者，你覺得誦經者和眼前這位老人很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吳幽試圖和這個虛弱的老人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

嚴夫子看著吳幽的舉動，突然一愣，又捋了捋山羊鬍子輕聲笑了。

「小友不必驚慌，你所見到的，只是我的神魂性靈，我的肉身軀殼此刻依舊在屋內念誦著《平子》，只有如此，才能勉強抵禦那些邪祟的侵擾。」

神魂性靈……

吳幽催動了林泉之心的洞觀天賦，果真眼前見到的一團已經凝為實質的精神要素，但與秦有德又有所不同，這神魂性靈顯得澄澈無比，居然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器官和異化的痕迹。

吳幽不知道秦有德的精神要素為什麼呈現出那個模樣，但是眼下這個老先生的模樣無疑更能夠讓他安心。

老者示意他在前面引路，讓吳幽進到房間里來。

「看來小友已經發現了那些稻草邪祟的弱點，是以和我保持距離，當真是聰明機警。」

【嚴夫子邀請你進入寒廬之中，你決定……】

吳幽思考了一番，人家要下手早就下手了，而且一回生兩回熟，倒不如進去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他沉默地看著眼前的老先生，跟著他踏進了門中。

是偏信又能夠如何呢？無非是再看一遍課程回放罷了。

「咳咳，我以前在長安的一個宗閥里教書，見過的天才也不算少了，但是在隱約聽見我念誦《平子》后就能夠有所領悟的人……」

正在吳幽思慮之時，嚴夫子轉頭道。

「你是第一個。」

【嚴夫子對你青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