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張百年前的照片
在念完瞎編的咒語之後,我掄圓了胳膊朝江晗的頭上砸去。
然而和瘋男人的情況有些出入,他並沒有嗷地一嗓子喊叫出來,只因為被手持敲了一下而低下頭。
沒叫總該倒了吧。
我還想著一會怎麼把暈倒的江晗搬出去,只聽見他又開始念叨起來,
不管用?
讓我錯愕的是,不僅不管用,他還微微地扭過頭來。
「嘶嘶……嘶嘶……」他念的實在太快了,只能聽到一些嘶嘶的氣聲。
他在笑。
兩隻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咧著嘴角,邊笑邊念著什麼。
我的腿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他慢慢起身,就要朝我走來。
淡定,不能慌,都是假象,都是假象。
我在心裡默念著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隨著他前進的步伐,我在被逼迫之下終於能邁開腳,一步步後退。
逃!
這是我唯一的想法。
房間外的黑影終究沒傷到我,算是未知危險。
可眼前的江晗將對我的危險,是肉眼可見。
江晗眼看著就要向我撲來。
我掄起手持又是一個爆栗,本想再瞎編一句咒語,可開口卻是罵人的話了:「你媽炸了!」
罵完之後我撒腿就跑。
我想關上房門把他阻隔在房裡,可他拉住門把手和我對峙起來,頓時來了場力量上的較量。
該說不說,狗急了還能跳牆,我一腳蹬住門沿,用上吃奶的勁把門關上。
屋裡的力量還在跟我對峙著,客廳外黑影已經布滿整間屋子,從我周圍搜搜飛過。
我不能鬆開手,甚至兩隻腳都抵在門框上,整個人以懸空的姿勢拉住門把手。
不知把手能堅持多久被我拽壞,也不知我的力量能維持多長時間。
黑影前仆後繼朝我飛來,迫使我閉上眼睛就當看不見,本能地大叫,但願能吵醒鄰居幫我報警。
「裴沐,裴沐!」咣咣地砸門聲讓我瞬間產生了希望,是白霽的聲音,他不可思議地來了。
「白霽,救命,我快頂不住了!」我大喊著依然死死拽著門把手,咬緊牙關承受著門那邊的拉扯。
砸門聲變成撞門和踹門的聲音,可我知道,不管白霽在外面怎麼做,全都是無用功。
302的大門是很現代化的防盜門,鋼鐵材質,他能打開才怪:「先把門給我打開!」
「不行,我現在沒辦法開門,我一鬆手,怪物就從卧室出來了。」
用怪物來形容江晗實非得以,我不確定他現在是人是鬼,唯一能肯定的是,他還有思維。
只是他的思維對我有更大危險,在白霽到來之後,他的力道明顯更甚。
「快想想辦法,我真堅持不住了。」
就算現在報警,找消防破門,我都等不到他們來了。
「手持呢,手持在不在你手上。」白霽急著叫喊。
「在!」
「你把手持掛在門把手上,心裡默念阿彌陀佛,以最快的速度開門衝出來,能跑多快跑多快。」
能不能行啊。
剛用手持敲他的頭都沒用,就一句阿彌陀佛,騙鬼呢跟我。
等等,我剛剛瞎編咒語的時候的確沒說阿彌陀佛,難不成咒語就這麼簡單?
我實在是頂不住了,現在死馬也只能當活馬醫。
睜開眼睛,也不管黑影在我眼前飛竄,我先努力放下一隻腳,用另一隻腳抵住門框。
下一步就是要把套在手腕上的手持掛在門把手上。
我咬著牙深呼吸兩口,計算著整套的動作需要多長時間,只要我一鬆手,肯定有慣性讓屋裡的江晗站不穩倒退,我就趁他倒退的時間差飛奔開門出去。
完美。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有多猛烈,一,二,三!
動作一氣呵成褪下手持也沒注意到掛沒掛在門把手上,我轉身就跑。
主卧和大門有幾步的距離,就在我瘋跑之間,一道黑影突然沖我面門而來,完全來不及躲閃,直接衝破過去。
我只感覺眼前一黑,又瞬間復明,爭分奪秒之間我已經跑到門口,開了門就衝出去。
下一秒我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白霽。
是白霽抱住了我。
由於慣性和衝刺的力道,他抱著我向後退了兩步才站穩。
「沒事了。」他拍著我的後背安慰,我把臉埋進他的衣服里,抖得好像暴風雨中的樹葉。
幸好他及時出現,即便我常年與凶宅打交道,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可當遇到生命危險時,也有怕死的覺悟。
幾分鐘后,我逐漸穩定了情緒,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和情緒崩潰,我的腿有些軟。
我不敢往302室再看一眼,白霽沒有拉著我立刻逃走,想必暫時沒有危險。
我是真的害怕了,沒瘋沒被嚇死已是萬幸,今天之後,我若再接凶宅生意,我就是狗。
「手持的咒語是阿彌陀佛?」這是我恢復語言功能之後問出的第一個問題。
卻得到白霽否定的答案:「不是,沒有咒語。」
我:????
「所以……」
「騙你的,只想讓你快點開門跑出來,手持只能辟邪,效果微乎其微,根本鎮不住怪物。」
如果我還有力氣,如果我能站起來,我肯定給白霽來個過肩摔。
一千隻羊駝在我心裡奔跑開來,罷了,反正已經跑出來了,暫且放過他這一次。
我心裡是這樣想的,行動上卻很想給他磕個頭。
回想起他說自己不在黎市,從九點給他打電話,到現在一點多,想必他是開著車飛奔回來。
又多一點點原諒他了,看在他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回來救我的份上。
蹲著腿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現在屋裡什麼情況,我們該怎麼辦?」
「已經沒事了。」白霽朝302走去,我隨著他的移動小心翼翼朝里看了一眼,果然屋裡的黑影已經完全消散,也沒看見江晗的蹤影。
「付星的男朋友還在卧室里,要不我們把他拉出來離開,凶宅試睡搞成這樣,也不可能繼續了。」
白霽已經走進屋裡,在客廳轉了一圈又回到我身邊:「你剛剛鬧出這麼大動靜,估摸著已經有人報警,還是等等警察吧。」
他說得沒錯,幾分鐘后電梯門打開,從裡面出來幾名警官。
時隔一天再和警察面對面,唯一的感覺是這次出警,比在窮鄉僻壤的泗村快多了。
有警察和白霽在,再次踏進302室有了底氣,江晗躺在主卧的地上被警察搬出來放在沙發上,本要打急救電話,被白霽攔下了。
又是沒有新鮮感的老一套,講述事情經過,查看錄像設備,不過屋裡的臭味很快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江晗說這是腐屍的味道,相信更逃不過訓練有素的警察叔叔。
很快,警方鑒證科的人也趕到了,他們又給房主打了電話,需要了解更詳細的實情。
和泗村不同,這次我只作為被雇傭的凶宅試睡員,又有全程錄像為證,對我和白霽並沒有過多盤問。
只是腐屍的味道讓警方懷疑是有兇殺案發生,而味道散發最嚴重的牆面,大概要砸牆查看。
有人查看錄像有人搜尋可疑物品,江晗終於醒來,他坐在沙發上捂著腦袋,直叫頭疼。
該不是我用手持砸他的那兩下,給他砸出毛病了吧。
那種情況,自然是保命要緊,對江晗只能懷有歉意了。
「哎我說怎麼個意思,怎麼連警察叔叔都驚動了。」他依然捂著頭頂輕輕揉著,表情甚是痛苦,「裴沐,給個解釋先。」
江晗已醒,作為整件事唯一受傷的受害者,警察又對他開啟詢問事情經過。
由於腐臭味,這起出警已經由擾民變更為涉險殺人藏屍的重大刑事案件,房主推三阻四還是被召喚而來,不來,他便成為唯一嫌疑人。
這事鬧的,房主不但要承受被我摔碎的幾個碗,還要承受被迫砸牆的損失。
這一折騰,就折騰了幾個小時,不知不覺,外面已經天光大亮。
「有發現。」
聽著砸牆的聲音,我原本已經有些瞌睡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讓我迷離地睜開眼睛。
一名警察手裡那著一張正方形硬紙,看樣子像是一張古董照片。
我起身湊上去查看,照片被裝在塑料薄膜里,已經泛黃得不成樣子。
保守估計也有幾十年了,鑒證專家拿著照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脫口而出一句話:「這照片起碼有百年歷史了。」
百年?
那時候能找到照相機就不錯了,百年的相片還能保存完好,也是不容易。
值得關注的是,一張百年的相片,怎麼會在一棟只建了幾年的公寓樓牆裡。
我探著頭去看照片,照片中一個男人穿著軍裝坐在椅子上,一個女人穿著旗袍站在男人身邊,像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具體人長得什麼樣,當年的照相設備不先進,以及看照片的距離和角度問題,實在沒辦法讓人看清楚。
可我卻有種異樣的感覺。
「警察叔叔好厲害,看幾眼就知道是百年前的東西。」江晗也湊過來看熱鬧,對著鑒證科的人豎起大拇哥。
「這上面寫著了。」警察叔叔瞥了他一眼,把照片翻過來,「裴,見照如面,僅此送與你我最珍貴的禮物,於民國十年秋,薊文。」
民國十年,距如今可不是有上百年之久。
而且照片上寫了裴,我也姓裴,還真是巧了。
「這男的應該叫薊文吧,照片是送給這女人的。」又是江晗插嘴。
白霽搖搖頭:「薊文是個地名,還有,這上面的字雋秀工整,如涓涓流水,寫字的人應該是這名女士。」
尷了個大尬。
江晗撓著頭嘿嘿笑著走開,他還穿著睡衣拖鞋,頭髮被他撓亂,看上去相當潦草。
他又走到破牆的地方看了看,不過都是一些磚塊土渣子,又有警方的人攔著,被轟到另一邊。
其實我很想用手機把照片拍下來,等沒事的時候仔細研究,我有種感覺,這個叫裴的人,跟我有些許關係。
這種感覺不是平白而生,而是在我看見照片時,便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然而照片作為關鍵證物,不能讓我拍照,被警官拿走了。
「警官我們能走了嗎?」白霽不想繼續耗下去,本來也跟我們沒有多大的關係。
警官點點頭:「可以,不過要等我們把拍下的視頻做個備份,大概需要半個小時,你們先留下姓名電話,有需要調查的地方我們會通知。」
「要不先去我家裡洗把臉坐坐,總比呆在這舒服。」江晗很熱情地拉著白霽,邊走邊和他握手,「這位兄台貴姓?是裴沐的男朋友?」
他到底從哪看出我和白霽有一腿。
套近乎也不用這麼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