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起之時 第54章
站在漫天大雪的門前,看著眼前連接在一起的房屋,懷准眼神有些恍惚。
他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隨即轉身大步離去,沒有絲毫的停留,更沒有絲毫的留戀。
葯君回眸看了一眼這個自己待了多年的地方,滄桑的臉上竟然也浮現出一絲的不舍,畢竟是自己的心血啊。
在睡夢中的人是不是覺得已經到了自己的故鄉?
他點了點頭,兩側的侍衛舉著的火把轟然落地,帶著漫天的火光迅速的便是碩大的院子給吞沒。
衝天的火舌肆意的在跳動著,它要將這裡夷為平地。
窗戶中噴出熊熊火焰,噼里啪啦的火聲在狂風中隱隱約約的傳出去很遠。
懷准坐在馬背上回首看著衝天的火光,「我還真的是最惡的惡棍。」
葯君淡淡的說道:「在君主的世界里是沒有善惡的,只有強弱。」
「最後再看一眼你成就夢想的地方吧。」
懷准回首眺望那座被火焰籠罩的建築,「至少為死者而哀悼,要掌握世界的手果然不得不沾滿鮮血啊。」
葯君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的了解了這位高高在上的君主,他和自己是一樣的人。
「君主殿下,您的慈悲聽著真虛偽,不過這樣的人都是領袖的好人選。」
懷准看著葯君的模樣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他朝著身側同樣在馬背上的侍衛輕輕的招了招手。
侍衛微微頷首,抽出自己腰間的佩劍雙手遞了過去,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閃著寒光的利劍突然架在了葯君的脖頸上,那是致命的刀刃,帶著一股血腥的味道。
懷准毫不猶豫的將利劍刺向了葯君的心口,轉動刀柄,將他的心臟撕成了碎片。
葯君吐出一口鮮血,裡面也許還混合著肺部的碎片,他強撐著轉過臉看著懷准,眼睛里滿是震驚。
「沒有我……你根本就不能……」他嘶聲說。
「我根本就沒有想過你的幫助。」
懷準的瞳孔中蕩漾著華美的金色。
「你究竟我……是誰?」
看著葯君的身體慢慢的癱倒在地,懷准輕蔑的笑了笑,「我是你的君主,也是世間第一個異人,我不會需要你所研究的一切。」
他將利刃扔到了方才那個侍衛的手中,侍衛夾緊臂膀將自己的刀劍擦拭乾凈,隨即不緊不慢的放回到了劍鞘之內。
懷准慵懶的抬了抬手,「將他拉起來,最後再看看這個華麗的一幕。」
便是有侍衛左右夾住葯君的臂膀將其扶了起來,迫使葯君的目光直視衝天的火光。
燃燒著的房屋開始慢慢倒塌,地面似乎都在微微的顫動著,帶著一股奇怪的聲音。
燃燒了許久,可是還是沒有聽見任何吼叫的聲音,像是早就死亡了一般沉寂。
懷準的聲音繼續在葯君的頭頂慢慢的響起,「這裡的人會在沉睡中死去,沒有一絲的掙扎,這是純粹的屠殺。」
葯君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的,但是從嘴裡吐出的只有難聞的血沫。
又是慵懶的抬了抬手,兩個侍衛便是將葯君抬了起來,毫不客氣的扔進了衝天的火光之中。
雪花落進了葯君睜大的眼睛里,許久都不融化,在這樣的天氣,人一死很快就會被凍住。
雲灼牽著沈酒辭奔跑在蜘蛛網一般的走廊中,沈酒辭的手中還握著自己送給他的桃木簪子。
走廊頂部也開始燃燒了,上面的木材在一塊塊的脫落,砸在地面上裂成碎片,各種火光中的聲音匯成垂死的呻吟。
熱風和灰塵嗆得雲灼無法呼吸,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停下便是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偏偏這個時候沈酒辭幫不上任何的忙,雲灼找到他的時候,他被鐵鏈捆在椅子上,目光獃滯全無神采。
雲灼這才明白為什麼沈酒辭會讓自己去找他,因為真實的沈酒辭根本沒有行動能力。
她折騰了好一陣,捆綁著沈酒辭的鐵鏈才有所鬆弛,雲灼果斷的拉著他往外跑。
沈酒辭也只是順從的跟著她,可因為被捆綁了太久的緣故,關節有些僵硬,跑得跌跌撞撞。
他的手裡攥著桃木簪子……
四面八方都是衝天的火焰,她幾乎辨別不出方向。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這個地方竟然這麼大,走廊長了那麼多,這裡有許多雲灼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沈酒辭的膝蓋上血跡斑斑,在越過一道門的時候,他將自己絆倒了,他的膝蓋被割破了。
但是沈酒辭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疼痛,臉上依舊是漠無表情,只是跑起來的速度受了影響。
其實這種時候雲灼放棄沈酒辭的話,她可以跑得更快,早點找到逃離這裡的路。
但是雲灼不能,她和沈酒辭有過承諾的,彼此絕不會放棄和背叛彼此。
她看著眼前吞噬一切的大火,她的心一點點的被絕望滲透,他們就要死在一起了,這場他們的逃亡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大火而失敗。
她再也跑不動了,乾脆抱著沈酒辭在牆角坐下,反而覺得舒服了不少,也沒有那麼的燥熱了。
事到如今她並不難過,只是有些後悔,那些跑出來遊玩的日夜自己只顧得到處大呼小叫,卻沒有記住逃離的道路。
她忽然想到了黑蛇,這個時候不知道黑蛇現在在哪裡。
如果黑蛇知道沈酒辭被困在這裡的話一定會來救援的吧?
可是想了想,這也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吧,這樣的沈酒辭在幻境中才是無所不能的吧,在現在,他只是一個任由自己拉扯的人。
黑蛇又能做什麼呢?
其實雲灼很害怕,頭越來越重,雲灼緊緊的抱住沈酒辭,很想沈酒辭能夠抱住自己。
但是這個時候自己要比沈酒辭更強,所以要盡一點點力去保護他。
沉雄的吼聲在她的腦顱深處震蕩,她猛的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雖然從未聽過黑蛇吼叫,但她下意識的覺得那黑蛇在呼喚,黑蛇的氣息就在不遠處,它在焦急的呼喚主人。
雲灼勉強支撐起身體,貼在滾燙的牆壁上聆聽,牆壁在震動。
黑蛇一定在附近,它正在用吼聲讓這裡奔潰,它在為雲灼和沈酒辭打通道路。
勇氣一下子涌了出來,雲灼使勁的踢開破裂的牆壁,想要在上面踢出一個洞來。
以前她從來不相信什麼人,但是現在她相信沈酒辭和那條黑蛇,今天的黑蛇依舊沒有放棄她。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會來救她的,原來這個世界還是有人聽見她的聲音的,原來她並沒有孤獨到沒有同類。
牆壁轟然倒塌,不是因為雲灼的捶打,而是被奇異的震動所摧毀。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了雲灼的臉上,黑蛇來回擺動身子,似乎是在催促著兩人離開。
四下張望,荒山似乎只剩下了燒得火紅的廢墟,有血一樣的幕布。
看著眼前及時出現的黑蛇,雲灼張開了自己的雙臂,表示想要擁抱一下這個大個子的朋友。
可是黑蛇就如同她的父兄一般,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並不遷就她的撒嬌。
直到分別的時候,它還未雲灼打開了生的大路。
離開了燃燒的地方,雲灼並沒有多高興,身後的天空閃爍著火色的星子,把夜空映得瑩瑩發光。
雲灼獃獃的看著天邊黎明破曉,輝煌的火焰象徵著囚禁她的牢籠的坍塌。
她一個人坐在一望無際的雪地里,陪伴她的只有那些呼呼的風聲,誘惑著她逃離這裡的傢伙卻還在沉睡。
準確來說,沈酒辭也不算是沉睡,而是瞪大空白的眼睛,看著漸漸亮堂起來的天空。
終於逃脫牢籠了,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應該去哪裡。也不知道沈酒辭什麼時候醒來,他還會醒來嗎?
她想回家,可是她真的還有家嗎?
原來在這個世間自己一無所有,她有的東西已經被燒乾凈了,她默默的流下淚來,只希望沈酒辭不要離開自己的身邊。
靠近沈酒辭的身體,讓她覺得溫暖,她摟著沈酒辭的腦袋,在他的頭上蹭了蹭臉蛋。
「還有人!」
懷准當然是離開了的,但是還是留下了幾個人,他要看著這些人全部消失,連一點痕迹都不能留下。
「殺了她!」
「不管她是誰,怎麼逃出來的,殺掉她!」
他們並沒有靠近,也許對他們而言,射殺一個嬌弱的小姑娘並不是什麼難事。
搭弓上箭,他們的動作整齊又乾淨,箭頭冷冷的瞄準了雪地里瑟瑟發抖的女子。
雲灼不敢動,那些人離她很近,沈酒辭還在巨石的後面,他們沒有發現沈酒辭。
她想跑到沈酒辭的身側,這樣的話自己會覺得安心很多,她並不是希望沈酒辭能站起來做些什麼。
但是如果自己靠近沈酒辭的話,自己只會害死沈酒辭罷了。
雲灼沒有動。
「這一路上我們不會彼此拋棄,不會彼此出賣,直到所有的盡頭。」
雲灼輕聲呢喃。
「快點,動手啊!」
他們早就準備好了,但是沒有人射出第一箭,殺掉一個女子,顯然不是他們想做的,他們都於心不忍。
「好了閉嘴!」
利箭刺破了長空,利箭貼著雲灼的身體射入身後的雪地,它們割開了雲灼單薄的衣服和皮膚,只差一點點就要了她的命。
利箭擦著雲灼的鼻樑過去,劃出一掌長的血痕,這似乎是無法治癒的傷痕。
她的臉還沒有來得及照亮某個人的眼眸就永遠的毀了,鮮血漫進了她的眼睛里。
真不甘心啊,就這麼死了么?經歷了那麼多,還是沒能回家。
「不這不是我想看見的……」她輕聲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