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哥
片刻,張布衣又走過了兩條街區,來到了記憶中的地方。
這是一條頗為老舊的街區,青石街道兩旁,全是古舊的木屋,空氣中瀰漫著稍微有點腐朽、渾濁的味道。
顯然,這裡即便不是古代貧民區,也不是什麼高檔的地方。
「你回來了,今日怎麼這麼晚?」
巷子口,一個二十四五歲,面容剛毅,身材健壯,和張布衣長得有五分像的青年看到張布衣后,一臉擔憂的迎了上來。
對方穿著一身破舊的麻布短卦,一條麻布長褲,腳上是一雙爛布鞋。露著膀子,肌膚古銅色,肌肉稜角分明,腱子肉不少,一看就是有一把子力氣的主。
就是有些臟,破舊的衣服上,本就有些臟,如今似乎又粘上了些漆黑的污漬,看上去像墨。
他和張布衣傳統古代打扮最大的區別是,那一頭鋼針般的短髮。整個形象,像極了軍閥時期跑碼頭的那些工人。
男子叫張布成,原身他親哥,干苦力的,好像還是幫派外圍成員。
嗯,不是那種收保護費的成員,更類似與碼頭勞工領隊之類的,是原身的衣食父母,兩兄弟相依為命。
不過看兩個人的樣子,反而更像僕人和落魄少爺!
腦海中,一段段信息閃過。
隨著他的深入,一股對張布成的厭惡、慚愧等複雜情緒襲來,讓張布衣眉頭微皺。
「你······是不是在學府又被欺負了。」迎上來的張布成,看到衣衫不整的張布衣,面色一變,滿臉怒容。
張布成的話語,打斷了張布衣的思索,回神間,表情淡漠的道:「沒事!」
「是誰,給我說,看我揍不死他!」張布成面色不好看的追問道。
「我說了沒事!」張布衣一臉不耐煩的道。
不是他發瘋,而是兩人相處模式就是這麼奇怪。張布衣就是這麼對他哥的,要是他給好臉色了,那才不對頭了。
張布成見此,立馬不敢再說什麼了,立即道:「飯可能有些冷了,我去熱熱。」
言罷,就往巷子里走。
「對了,這是今日的工錢!」
言罷,他有些笨拙的從兜里,摸出了幾個銅板,遞給了張布衣。
張布衣愕然的接過了錢,雙手碰觸間,滿是粗糙的感覺,和張布衣白嫩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張布衣一時間無言。
根據記憶,張布成打工掙錢供原身讀書,而且還是每日上繳,由作為弟弟的原身保管。
而原身對這個養他的哥,情緒也很複雜,有感動,有羞愧,更多的是厭惡,可以說兩兄弟非常奇葩。
當然,造成這種怪現象的,並不是張布衣讀書人的至尊,嫌棄他親哥。
而是因為,他們兩兄弟,落得如今這樣的局面,全怪他這個哥。嗯,至少大部分怪他。
原身一家原本屬於小康家庭,老爸是大夫,有個自己的小藥店,在這景樂城裡,生活也算過得去。
所以兩兄弟的童年,是真的非常親近,感情極好的。從小原身就有些怯懦,張布成卻非常野,經常胖揍欺負原身的那些野小子。
但是在原身十二歲,張布成十五歲時,他父親看病被傳染,母親一同感染。
還好他爹反應快,將他倆隔開了。
然後不過三四天的功夫,兩口子就去了,留下他們兩個相依為命。
家裡突遭劇變,雖然那時張布成已經十五歲,放這個時代也是該考慮成家的大人了,但是因為之前家境的原因,生活無憂,反而有些野,也就並不太懂事。
半大的小子,面對父母驟然離世,讓他茫然無措。之後又和混跡一起的人,沾染了一些不良嗜好,進了賭局。
大概率是被人做局坑了。
不僅將老兩口的存款給敗光了,更是連經濟來源的藥鋪都嚯嚯沒了。要不是前身還算機靈,以上吊自殺嚇醒了張布成,估計連這唯一的家都會給弄光。
而張布成也因為這一連串的事情,總算成熟了,扛起了生活。
加上他爹張大夫,以往救治了不少人,有著一些關係。在一些個念舊情的人的關照下,兩兄弟也就這麼活了下來。
但是因為這些種種,也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張布衣恨他哥,至少表面上如此。而張布成怕張布衣。兩人卻又相依為命,視對方為唯一親人
他哥張布成大概也是明白,之前的種種,是他自己不是人,也覺得對不起弟弟,折了所有家產。
所以兩兄弟,五六年來,就這麼奇怪的相處了下來。
······
一邊思緒,一邊進了小院。
院子很破舊,卻並不算很糟糕。兩間廂房,一間客廳,加一間廚房,外搭一個小院子。
初步估計,少說也有百多平米。
說實話,就這情況,單說家境,或者說不動產,放在前世,已經比無數人好了。至少比張布衣前世要好不少,畢竟怎麼說也是城裡有房的人了。
但是這裡······
「吃吧!」張布衣不斷思索記憶時,張布成已經熱好了食物,端了上來。
兩個粗瓷碗,每人一碗的糊糊,裡面還有幾坨番薯、點點鹹菜。
張布衣聞了聞,應該是玉米、栗米混合熬的粥。
他這碗明顯要粘稠不少,對方只有大半碗,且有些稀,看的張布衣下意識的皺眉。
「家裡缺糧了?」張布衣皺眉問道。
一個人養兩個半大小伙,本就算難了。還要供他讀書,那就更艱難了。
要不是原身從小讀書就可以,有些出息,父母去世前就入了夫子的眼,讓他們時常可以欠賬的話,張布衣根本沒法繼續讀書。
所以兩人的生活,非常的拮据。
「這幾天換了個新活,比較輕鬆,沒下多少力氣,所以不太餓,就少煮了些。」大概是看到張布衣的目光,感受到了關切,張布成露出了笑容。
剛毅的臉上,笑容很燦爛,還有點憨厚、討好,似乎因為張布衣的問詢而高興。
窮苦的古代,即便是兩餐的情況下,要是拮据的話,晚餐也會很『精緻』的,因為晚上不幹活,餓一餓就過去了。
張布衣默默的看了對方一眼,隨即不再多說什麼,埋頭吃起來。
嗯,並不很好吃,或者說很難以下咽。
栗米應該沒處理乾淨,有些糠皮,玉米也很粗,導致糊糊不僅不潤,還很糙,有些刺喉。
讓即便是農村出身的張布衣,也有些覺得很糟糕。
不過原身身體能量儲存的本就不多,加上還經歷了天香樓里的那樣一場『激戰』,確實也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因此,張布衣默默的就著鹹菜,將粥給喝了個乾淨。
張布衣喝完粥,下意識的起身準備將碗刷了。
「哎,我來,你去看書吧!」張布成就立即的說道。
張布衣身形頓了頓,最終沒說什麼,默默的放下了碗,起身回了自己屋子。點燃了窗口的油燈,打量著房間。
他的卧室算是比較大,是主卧,大概有十多二十平米,但是卻顯得並不寬暢。
房子的左邊,有著一張四腳木床,旁邊有著一個小木桌,木桌坐落在一個紙糊木窗下面,看上去是原主讀書的地方。
房子的右邊,是好些個箱子。裡面放的大部分都是藥鋪、大夫相關的一些物件,堆放在一起,讓房間顯得有些雜亂和擁擠。
「呼······」
躺在破舊的木床上,張布衣長長的吐了口氣,開始仔細清理起腦海中的記憶。
首先,他應該確實是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了和前世人文極其相似的世界。
不過歷史卻大不同。
這世界也有春秋戰國、也有先秦、大漢,卻沒有唐宋元明清。
大漢朝後,只有大陳和大夏。
大陳朝居然延續了上千年,於四五百年前被如今的夏朝取代,然後就是四百年的夏朝延續至今。
之所以能出現千年王朝,維持這麼久,究其原因是因為這個世界並不普通,擁有者超凡力量。
至於超凡之力,原身應該本就了解不多,如今記憶殘缺,那就更少了。
「咚咚······」
張布衣正躺在床上清理記憶,外面傳來了敲門聲,他停下了動作,起身打開了門,表情冷漠的問道:「什麼事情?」
「衣服脫了,我看看有沒有傷著。」張布成拿著一個小瓷瓶,開口道。
顯然,是怕他被人揍傷了,想給他擦藥。
張布衣聞言,看著近在咫尺的張布成,內心有些波動。淡淡的藥味混雜著一股略微刺鼻的油墨加汗臭味道,充斥鼻尖。
張布衣壓下心中的情緒,面上卻沒半點神情,道:「不用了,我沒和人打架。」
言罷,張布衣就面色冷漠的關上了房間。
才來的他,還是先維持原主人設的好。
「碰······」
輕微的聲響后,就剩下了張布成拿著瓷瓶,立在門口。片刻,他才默默的轉身離開,沒在說一句話。
兒時兩人的深情,和如今的相依為命,本就讓如今這唯一的手足彌足珍貴。再在加上曾經錯誤的愧疚,讓他顯得有些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