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壓力
「但是,」王支隊提出不同看法:「這一切都建立在鈦釘的秘密確實關乎五千萬股香梨股票上,如果這條信息是捏造的,我們把消息放出去,會很被動。
「消息傳出去,一定會攪的滿城風雨,到時候我們的主要精力將不得不放在鈦釘,放在應付那幫別有用心的人身上,針對老千會的布置難免出現疏漏,萬一讓他們跑了……」
「沒有影響,還是那句話,我們瞞不住,對那幾個特警下封口令也沒用,假boSS本身就是個不穩定因素,他既然當著特警的面把消息告訴我們,自然也能把消息徹底放出去,攪渾這灘水。」
「那你的意思是,這消息很可能是假的,所以假boSS才故意把他放出來?」
「我說不準。」
「但如果是個假消息的話,這一切就成了老千會的布置,你把消息放出去非但無法給boSS施壓,反而正中他們下懷,給了他們逃竄的機會。還是說,你又打算玩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不是。王支隊,你換個思路想想,鈦釘的秘密,boSS或許心知肚明,阿嫲可能也很清楚,但其他人呢?那幫冒牌貨知道多少?阿嫲的其他手下,曼溫妙的那些同黨知道多少?」
王支隊若有所思:「你所謂的施加壓力,並不是針對boSS本人?」
「沒錯,掌握鈦釘真正秘密的一定是極少數,這就是對方計謀的破綻。」齊翌冷笑道:「不論他是真的放棄了鈦釘打算短尾求生,還是故意放煙霧彈創造逃離的機會,都無所謂,消息一放出去,下邊人自然會跟他離心離德。」
王支隊深以為然,別說五千萬股的香梨股權,就是單純的五千萬美刀,都足以讓絕大多數人發狂,而純粹以價值論,如今香梨股一股在一百六十美刀左右,五千萬股就是八十億刀,摺合軟妹幣在五百億上下。
這麼龐大的財富,連上頭那幫領導都難以承受誘惑,難免明爭暗奪,更何況犯罪集團里那幫亡命之徒了。
對絕大多數亡命徒而言,跟頭頭混,最主要的目的無外乎圖財,如今有這麼個暴富的機會擺在面前,就算集團里有酷刑震懾,恐怕大多數人依然蠢蠢欲動。
甚至如果boSS擋了他們財路,他們都要聯合起來逼宮,乃至於乾死他后奪回鈦釘破解秘密,完了再瓜分利益。
齊翌把消息放出去,無異於把真正知道秘密的人架在火上烤,如果消息是假的,想要破局,他們要麼表態跟警方硬剛奪回鈦釘,要麼把鈦釘真正的秘密公之於眾。
無論是哪種選擇,都正中齊翌下懷。
「而且……」齊翌忽然又補充說:「不論五千萬股是真是假,鈦釘對老千會至關重要是無疑的,否則也不會為了它屢次跟我們正面、側面交鋒。而它在我手裡還有被奪回的可能性,可一旦真被我上交上去,就再也別指望能弄到手了。」
王支隊琢磨清楚了齊翌的思路,不由輕輕點頭:「這樣一來,你的做法本質上是對boss本身和整個犯罪集團同時施加了壓力……可以,我支持,但你要警惕對方狗急跳牆,直接出動殺手對付你。」
「放心,我有分寸。」
「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和池宇賢形影不離,我再安排曉渝盡量多跟你們待一塊。」
「好。」
「那你先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等等,我先交接一下,針對那群冒牌貨我之前還有安排,雖然意外逮到了假boss,但其他人也不能放過,盡量抓一下。」
「行。」
看著齊翌的背影,王支隊不由欣慰,這小子越來越成熟了,他的主意倒是不難想,可這麼短短一小會兒,就能在五千萬股股票的干擾下拿出近乎無懈可擊的方案,實屬難能可貴,至少自己腦子就很亂,以至於齊翌提出計劃時,自己都沒能完全摸清他的真實用意,想岔了方向。
但說到五千萬股香梨股票,王支隊就忍不住頭疼,心臟砰砰亂跳。
誘惑太大了,他都忍不住想東想西……
……
接下來兩天,齊翌乃至整個支隊的日子都不太好過。
一方面,芹山森林公園的命案和鬧鬼傳聞流傳了出去,一時間風言風語滿天飛,輿論反響惡劣;另一方面,則是各級領導明裡暗裡或打聽、或施壓,過問有關鈦釘的事。
齊翌按照和王支隊商量的策略應對,但收效甚微,他們確實有所顧忌,但卻仍忍不住過問,並站在所謂的大局是非的高度,言明五千萬股香梨股權的重要性,乃至上升到科技發展經濟復甦等層面上了,彷彿只要他們掌握了這份股權,就能扭轉各方面被卡脖子的窘境似的。
偏偏他們佔據著大意,而且說得很含糊,哪怕齊翌明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且全程錄音錄像,但只要他們不撕破臉,齊翌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就算把視頻送到紀檢,他們也說得過去。
應付領導們,讓齊翌心力交瘁,鈦釘成了極其燙手的山芋,沉重非常。
但齊翌仍然能咬牙撐著,而且把東西捅到了明面上,也確實讓有想法的人不敢輕易動強。
這天,王支隊又找上了門。
「怎麼樣,撐得住嗎?」他關心的問。
齊翌:「還好……假boSS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在住院治療。」王支隊說:「現在醫生也很頭疼,血檢、尿檢、糞檢等一系列檢查,都無法判斷他到底服用了哪種藥物,也對他進行過洗胃,並將嘔吐物送去做了葯檢,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但他肝硬化、肺部纖維化確實實實在在的,片子看著十分明顯,且不可逆。」
「查不出藥物?」齊翌皺眉:「纖維化進程式控制制住了嗎?」
「倒是控制住了,程度雖然比較高,也挺危險,但好在依然勉強可控,持續觀察避免進一步惡化的話,保命難度不大。」
「能保住命,已經算意外驚喜了。」
「但他什麼都不說。」
「慢慢來吧,命保住了,來日方長。」齊翌從抽屜里翻出一份報告:「鑒定結果也出來了,我和他果然沒有親緣關係。」
「正常,畢竟只是假貨。而且,即使真是boSS本人,我也不覺得跟你會有親緣關係,你爸二十年前就死了,有司法鑒定報告為證。」
齊翌:「正因如此,我反而有些懷疑——尋常人家死亡,哪裡需要特地做司法鑒定?既然指紋沒燒毀,驗個指紋就差不多了,檢測dNA,總覺得有些刻意,即使有我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非磨著要做進一步鑒定的影響,也覺得有些刻意。
「而且,那些頂著我臉的冒牌貨,也讓人很在意,就算仍不知道他們整容成這樣的目的,但有一點很明確——boSS真跟我非親非故,培養這些冒牌貨幹什麼?何況,如果他不是對我太過熟悉了解,又怎麼可能在我五官沒完全定型之前就開始給冒牌貨們整容,最終搞得這麼像?」
王支隊嗯一聲,又轉移話題:「這些等徹底搗毀老千會再慢慢問吧……鈦釘上的秘密你破解了嗎?」
齊翌搖頭:「沒有,事關重大,我不敢找解密專家,我自己也不太擅長這塊,一時半會恐怕破解不了,而……我不確定還有多少時間。」
「時間不是問題,」王支隊果斷給他餵了顆定心丸:「我和師父彙報過了,曉渝也找過她爸,他們都力挺你,並建議在結案前,鈦釘由你全權保管,以免經手人數過多,徒生意外。」
齊翌沉默不言。
時至今日,就算大佬們明確表態,他也不敢完全相信了,五千萬股,單論價值也是數百億美刀,這份誘惑太大,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承受得住誘惑。
就算是姜曉渝他爸,那麼頂級的巨佬,也很難說不為此動心。
所以,此時此刻齊翌誰都不敢完全相信,包括自己——他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都忍不住無意識地琢磨這五千萬股,他擔心長期以往,自己都會在潛移默化中漸漸蛻變。
連自己都不敢信任,遑論他人。
王支隊也理解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壓力巨大,尤其是來自你自己心裡的壓力,對此,我也不能給你更多幫助,甚至不敢多說多做什麼,也難免有些擔心你能否承受得住這份壓力,這份誘惑。」
齊翌緩緩抬頭看他。
他接著說:「易地而處,我也不敢保證自己完全不動心,但此刻別無他法,我只能相信你的黨性。而且……很矛盾的是,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但同時,因為事關重大,又希望你繼續帶著懷疑,懷疑一切,不要相信任何人,這樣對鈦釘才是最安全的。」
王支隊有些語無倫次,似乎他此刻的心也很亂。
又過了片刻,王支隊用力搖搖頭:「多的話就不說了,給你一個建議,藏好鈦釘后,不要讓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它的下落,誰找你要都別給,包括曉渝和池宇賢,也包括我。
「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問你鈦釘的下落,或者讓你把東西交出來,你別懷疑,我肯定是沒受住誘惑,起了歪心思,你絕對別給,而且一定要小心我,懂了嗎?」
齊翌略微動容,沒想到王支隊居然能把話說到這份上,不由下意識地輕輕點頭。
「別擺出這份表情,我說了,你要懷疑一切,聽到我這番話,你第一反應應該是——他是不是故意這麼說,擺出一副暫時克制住誘惑而毫無私心的模樣,來取得我的信任?」
「我知道了。」齊翌深吸口氣,聽進了這番話,並問:「那麼……如果有正式的組織文件要求我移交證據呢?」
「看級別。」王支隊盯著齊翌雙眼:「姜曉渝他爸要親自過來,部里也會派人督導,所以,除非部里直接下正式文件,否則全部無視,包括市局出的。」
「明白了。」
「你自己多留意,多斟酌,實在頂不住壓力了跟我說,我再找師父彙報一下。但有一點,鈦釘必須留在你自己手裡,沒有部級以上下文,任何人以任何緣由跟你討要,都別給。」
「我知道……」齊翌點點頭,見王支隊轉身要走,忙又喊住他「等等,還有一件事。」
王支隊回頭:「什麼?」
「關於boSS。」齊翌斟酌著字句:「兩天了,按理已經發酵的差不多,要謹防他狗急跳牆,也要警惕他用些非常規手段,買通某位領導,承諾共同瓜分利益,與之沆瀣一氣。」
王支隊沉吟片刻:「知道了,你自己多小心,多領些彈匣和子彈,一次性領夠,以便不時之需。我來簽字,出事我負責。」
「好。」
「跟我去辦公室拿單子。」
「好。」
……
領到槍,齊翌心事重重地往自己辦公室走,結果迎面撞上了正來找他的老池。
「嘿老齊,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
齊翌:「找我幹什麼?」
「王支隊不讓我形影不離地跟著你嗎?說最近你可能要被針對,讓我保護好你。你倒好,我上個廁所功夫你就跑沒影了。」
齊翌輕輕點頭,淡然道:「我去找王支隊了。」
「哦。」老池沒有多提,只問:「你接下來打算去哪兒?」
「你怎麼知道我要出去?」
老池嘿嘿一笑:「得了,咱倆搭檔這麼多年,你一撅屁股我就曉得你要放什麼屁。你就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尤其老千會的案子跟你息息相關,你能沉靜兩天都超乎我意料之外了。」
齊翌抬頭望天:「我要去一趟醫院,會會假boSS。」
「果然。」老池輕輕點頭,雙手抱臂:「王支隊偷偷跟我說了,保護你之餘看好你,讓你別亂跑,你現在金貴的很,出不得半點意外。」
「你要阻止我?」
「那倒不是,我也阻止不了啊。」老池嘿嘿笑道:「我的意思是,起碼得把曉渝叫上,王支隊不敢對她太凶。」
齊翌挑眉:「你居然想拿曉渝幫忙頂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