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章 幸運兒
本來精緻的臉頰，卻似被鋼釘一根根洞穿，發黃的濃汁如同上火的鼻涕，從那貫穿的爛孔中不停流出，幾秒鐘就塗抹了整個臉頰，詭異的是，那些未曾洞穿的區域，仍保持著一貫細嫩。
即便見慣了死靈，可看到一幅腐爛軀殼也嚇的夠嗆，他知道這是海倫，但她的皮膚在災厄之風面前沒有屍化，而是腐爛。
儘管整個人腐爛不堪，可海倫似根本沒感覺到自己的一樣，仍淡淡笑著。
她的牙齒很白，寶藍色眼珠在丁格和馬丁兒遺址上不停晃動，但那些牙齒表層已經出現一條條米粒大小的黑點，似那裡棲息的蛀蟲要鑽出來一般，眼睛也開始外凸，似要滾出來一般。
丁格愣愣看著，她的屍化和自己的不一樣，但和這幅腐爛軀殼相比，馬丁兒的消失更讓他震驚。
這是他所知道的唯一生命之地，在這裡他能購買到恢復生命體征的新鮮土壤，可現在一切都消失了。
「到底怎麼回事，說！」丁格厲聲喝叫著，這筆買賣就是個陷阱，如果不接受海倫委託，或許能夠跟隨馬丁兒離開。
「你應該向前！」海倫像在自言自語，「沒什麼可說的，這裡的骸骨已經挖掘的差不多了，更重要的是神物！」
「神物？」丁格看著遠處，視線盡頭，只有一點小鎮殘骸，隱約能看到中心大街，殘骸之上儘是些遊盪的喪屍。
他能看出很多熟悉面孔，矮人，侏儒，地精，甚至獸人，中間夾雜著零星幾個人類，但現在他們皮膚已完全僵硬，瞳孔中再沒有半點顏色。
只會遊盪。
只是走了三天，這裡竟發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沒法想象，這可是一個領地，這裡最少棲息著三千人口，可現在這些人口都毫無保留的暴露在災厄之風中。
馬丁兒遺棄了他們。
「神物不是永恆的！」海倫淡淡笑著，似說話太過用力，臉上的膿液流的更快了，聲音中夾雜著咳嗽，「任何神物都有壽命，馬丁兒的馬蹄已沒法負擔太多的人口，所以，得尋找新的神物。」
「他去了哪兒？」丁格快速問道，按照現在的情況，如果駕馭巨象號或許能夠追上。
「不知道！」
「不可能！你和漢克的關係，怎麼能不知道！」丁格非常不禮貌的打斷對方。
「我沒必要騙你，沒人知道馬丁兒的去處。」海倫一本正經說道，「這是規矩，一個生命者必須要懂的規矩。」
「生命者，什麼鬼東西！」丁格很不客氣，他現在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海倫舉起奧力之筆，驕傲的說道：「透過濃密的災厄之風，看穿未來，在這片死亡之地中尋找微弱的生命之光，這便是生命者，他們享受所有生靈的尊敬，更受到所有領主愛戴，只因他們神秘感知，能在災厄中尋找到庇佑一切的神物。我是生命者，受漢克的委託，尋找新的神物，所以，絕不能知曉馬丁兒的蹤跡，那會讓我退卻！」
「你騙我，一定有聯繫方法，對吧，要不然他怎麼知道你找到神物，海倫，我們沒有恩怨，告訴我馬丁兒的去向，只要你說一句話，這輛死靈車還有我這些年的積蓄，都算是你的！」丁格說的很急，甚至帶上哀求的語氣。
他不想孤零零在災厄之地遊盪，更不想因為泥土枯竭成為沒有任何感情的殭屍。
或許，他的能力還不足以喝上一點朗姆酒，但即便如此，他就想像個活人一樣活著，
能聞到一些香味或者舌頭保持必要的味覺。
而不是成為只是充當燃料的屍體。
看著孩子氣般的丁格，海倫直接笑了：「你知道尋找神物最難得的是什麼嗎？決心，衝進災厄深處，看破迷霧的決心，想要保證決心，就必須將一切後路切斷。你沒說錯，我有聯繫方法。」海倫將那本日記攤開，翻到最後一頁：「漢克有本一模一樣的日記本，只要我寫上訊息，他就能收到。」
「真的？」丁格驚喜問道。
「當然，可需要蘸取神物汁液。」海倫輕笑一聲，絲毫不將眼前那些遊盪的喪屍放在眼中。
自然，這些剛剛變異的傢伙，沒半點威脅，想要長出爪牙，得在災厄之地中埋幾年。
「胡扯！」丁格一把奪過日記本，拿起奧力之筆，翻到最後一頁，快速寫到【漢克，已找到神物，告訴我你在哪？】
字體歪歪扭扭，可這些字跡在日記本上停留了半分鐘，直接蒸發一空，再沒半點痕迹。
騙我！
丁格猛然意識到，海倫說的可能完全就是謊話，對了，他不需要最後一頁，奧力之筆似乎能夠看到特別的東西。
他曾經就繪製出地圖，甚至看到了母親炒菜的畫面，還有他的同桌，一切都很真實。
只要想著馬丁兒，應該就有地圖。
他現在的願望很強烈。
刷刷刷！
快速將日記翻到最前頁，拿起鵝毛筆，將筆尖放在紙頁上，迅速閉上眼睛。
呼！吸！呼！吸！
丁格調整呼吸，讓自己安靜，他現在很平靜，腦海中空空如也，現在想象馬丁兒。
風扇，巨大的風扇，一塊塊相鄰的墓碑，橫跨整個街道的紅磚房，最後，畫面完全定格在白骨城堡中。
沙！沙！沙！
筆尖摩擦著紙張，傳出醉人聲響，丁格眯開眼，似在夢遊，鵝毛筆似被神靈掌控，開始在日記本上快速遊走。
能行！
果然行得通！
重新閉上眼，沙沙聲越來越快，丁格腦海中只有那座滿是紅磚房的小鎮，突然，聲音停了，睜開眼，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彎曲的地圖，扭扭曲曲的曲線中標記著坐標。
「老喬，最大扭力，按圖前進！」丁格吼叫道。
轟！轟！轟！
骨燃機瘋狂轉動，巨象號似要散架一般，但丁格一點也不在乎，呆在瞭望口，一動不動盯著前面，他只希望一樣，在視線的盡頭能看到一座移動的小鎮。
他的巨象號很快，相信憑馬丁兒那龐大的身姿，根本跑不動，一定能追上。
山脈！
地圖上有標識，沿著山谷向前，會出現平原帶。
一望無盡的平原，巨象號的動力能發揮到極致，黝黑色的地面迅速被一切甩在身後，整個巨象號，現在像一頭髮怒的野獸，拚命狂奔。
大弧彎！
只要在這個大弧彎后，就會是一條河道。
巨象號直接蹦進河道，沿著乾枯的河道前行，山脈出現了，巍峨，英俊，呆著峽谷。
很快便是地圖的終點。
龐大的巨象直接衝進山中，枯黑色的石頭不斷從眼前滑過，迅速消失，丁格感覺自己像個蛔蟲在腸子里亂鑽。
一切都無所謂，只要能找到馬丁兒。
終於穿過山谷，又是一片平原，在視線盡頭，是一片片鼓包。
丁格停了下來，地圖上只有一指甲的距離。
他也沒法繼續向前，眼前到處都是深坑。
「這裡嗎？」丁格低聲詢問著自己，可他眼前並沒有城鎮，甚至沒有半塊紅磚，除了光禿禿的灰褐色平原，就是這些沒用的土包。
或許隱藏了起來。
從巨象號跳下，直接落在土包上，軟綿綿的，正前方是個深坑，一眼看去，這些深坑有序排成一列，綿綿不見盡頭。
但丁格愣住了，下意識向身後看去，一塊光禿禿的石碑豎在土堆中，石碑頂端隱隱能看出一個模糊數字。
137！
墳場？
丁格獃獃看著一眼望不見盡頭的石碑，他終於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
馬丁兒墳場，能夠讓他們這些探索者恢復生命體征的地方，可現在一眼看去，只有灰褐色泥土。
不可能！
丁格搖著頭，快速向遠處走去。
227號！
在墓碑左側，清清楚楚寫著一行小字【丁格之墓，暫】
是他的。
錯不了，旁側還有兩頭狼獾挖掘留下的骨鏟。
這裡是馬丁兒。
他最喜愛的墳場。
唯一不同的是，白骨城堡和那些紅磚房不見了。
地圖只是讓他在原地轉了個圈。
獃獃看著四周，儘是灰褐色的大地，在極遠處仍能看到殭屍活動的身影，而這些墓穴，全部打開，顯然他們都跟著馬丁兒離開了。
為什麼會這樣？
奧力之筆怎麼會失效。
海倫！
這個臭女人！
丁格快速回返巨象號，鑽進瞭望口，穿過通道，直接闖進海倫房間。
此刻，海倫臉上的爛瘡早已消失不見，穿著一件粉紅色連衣裙，依然是曾經那般婷婷屹立，光彩耀人。
正坐在衣鏡前，細細梳理著自己那根蓬鬆的大尾巴。
「海倫，你早知道！為什麼！」
海倫沒說話，仍舊梳理著尾巴。
丁格一把抓住海倫的手，將其直接吊起，惡狠狠的叫道：「為什麼這麼對我，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噗嗤！
海倫詭異笑了，想要掙扎，可奈何氣力太小，只能被丁格死死吊著，狠狠瞪了一眼，又笑了起來：「總要有人護送我，你不過是那個幸運兒罷了！」
「我！幸運？」丁格真想給這個女人一巴掌。
可現在怎麼辦。
新鮮泥土源頭沒了，儘管巨象號存量能支持兩個月，但在這般沒有補給的災厄之地，兩個月後，仍是死路一條。
「把我送過去吧！那是你唯一的路，丁格，你很氣憤，可你知道我選擇你真正的理由嗎？」
丁格樂了，或許現在就這麼一點樂子了。
「我很有興趣！」
「你的感知，你有生命者的感知！」海倫認認真真的說道。
「我？我是個生命者？這種笑話.....」
「別否認，想想吧，聖靈，那是最微弱的生命，憑什麼你能感知到，這是天賦，是成為生命者的根本。」海倫輕輕舉起鵝毛筆，「而生命者最大的特徵，便是能使用奧力之筆！這是武器，是我們的命，再說，呆在馬丁兒，你覺得能跟著漢克嗎？所以，你是那個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