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薔薇的愛
接下來，世權完全失去自控，白天拚命工作，下班便人影也無，自然是約會顏薔薇去了。那個叫薔薇的女人，她怎麼突然冒出來，擾亂葉世權的世界，初戀的失敗，世權總以為初戀是最美的，再遇到比顏薔薇出色的女孩子，他心中想的還是顏薔薇，顏薔薇的拋棄，恰恰證明她是不可多得的，男人大概都有一點賤性，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現在顏薔薇突然冒出來，世權當然要緊緊抓住不放手，顏薔薇對他來說是一個夢，初戀美麗的夢。
我無法勸他，因為他根本不再與我見面，下班后永遠約不到他，又因為知道他出軌，不好意思面對彥心，連他家也很少去，有意無意間我也拉開與素素的距離，素素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但是她也很少跑到公司來，我們之間忽然變得怪怪的，或者是我多心。
我也不想隨便在外面胡混，且看世權前車之鑒，一個人痛苦，何必拖累別人。有時候老友約到去喝酒才去一兩次，否則寧願呆在家裡，索非亞取笑我是最正統的宅男，我一笑置之。
但是世權對工作是一絲不苟的，不因為私人的事情影響到工作質量，公司業績越來越好，他已換車，把從前開的小本田換成奧迪A8，大概為了配合那個叫顏薔薇的女人，我對她的印象變得很壞，這是世權的私事，我無權過問，她的出現更增加世權與彥心的感情死亡，我不原諒她。
下班世權難得地走進我的辦公室約我吃飯，臉上喜笑顏開，紅光滿面，可以說春風得意。看一眼世權，心底挺納悶，顏薔薇，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有別於常人的魅力，能令世權這個花花公子如此傾心顛倒？她簡直是狐妖，專門迷惑男人的心。又偏偏是世權，前世孽緣。
我開口問：「那個女人在不在場？」我知道這很無禮，但是我不喜歡顏薔薇，同時竟然暗自慶幸自己不喜歡她，否則與世權反目成仇，想想都覺得汗顏，無地自容，為了一個女人，何必呢。顏薔薇再貌若天仙，性感十足，也不能換來一輩子的兄弟情。
世權笑：「是薔薇想見你，還有幾個高中同學，敘敘舊，你又不是不認識她，老同學了。」
「對不起，我不認識她，她是誰，從哪裡跑出來，來幹什麼？」我兩手抱胸，凶凶地質問世權。
世權卻笑了，什麼時候他的脾氣變得這麼好，又是因為顏薔薇，我恨那個女人，她霸佔了世權的整顆心，想要置彥心於何地？那個娘們。
「你看你，好似要打架。她結婚了，也離婚了，現在是一個單身女人。」世權說，眼睛都在笑，他已完全被那女人迷住，顏薔薇才是真正的狐狸精，迷惑住世權的心智，這麼多年不聯繫，她不應該出現在世權的生活里，如果早一年可以，晚十年也可以，但不是現在，彥心非常努力維護婚姻，希望有一天可以打動世權，他們之間有葉天然，不能因為顏薔薇導致家庭破裂，令天然失卻父親，即使不為了彥心，為了天然，我也討厭顏薔薇。
「活該。」我解氣地說，那種女人，活該被前夫拋棄。
「你怎麼這樣沒修養，罵女人。」世權皺眉頭，我才不管。
「她怎麼有臉見我？」我氣道。
「她怎麼了？又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是她聽我老說你，很有修養地問你的狀況，我說與她，她說有空大家吃過飯，敘敘舊，老同學。家和，我發覺你真怪，難道因為失戀，心理變態。」世權奇怪地瞪我，我臉紅，是，她關我什麼事，我何必枉作小人，世權要美人不要家庭，我也沒辦法。
「你幹麼不回家？作為一個男人，一個別人的老公，一個孩子的爸爸，下班后就應該回家陪老婆孩子，這才不失為一個負責的男人，整日泡在外頭，像個什麼樣子，成何體統。」
世權乜斜著眼睛瞪我，我也瞪他，為了彥心與天然，大概我兩個又要幹上一架。然而，世權聳聳肩膀，微笑搖搖頭，表示不與我一般見識，我更氣，氣他有了一個顏薔薇后，彷彿有了整個世界，對於我的態度，或者說對於彥心與天然，根本不屑一顧。
「家和你真是孩子氣，難怪被陳語琴拋棄呢。」世權打擊我說。
我根本不在乎，反正全天下都知道語琴拋棄了我，語琴有選擇的權利，她沒有選擇我不是我的錯，我坦然道：「你不用顧左右而言他，我希望你回家去，至於顏薔薇，她是她，你是你，你們兩個相遇的不是時候。錯誤的地方，錯誤的時間，遇見錯誤的人，說明你們沒有緣份，否則這麼多年怎麼沒遇到，偏偏結婚後她才出現呢？世權，聽我的勸，放開她，回到彥心身邊，天然需要你。」
世權卻不理我這一套，笑道：「小弟，你不去做老師真是浪費人材，太會教訓人了，動不動就是一籮筐大道理，你要壓死誰？」
「你要置彥心與葉天然於何地？」我還是氣，不客氣地問世權。
「葉天然永遠是我的女兒。」世權說。
「那麼彥心呢，你要置彥心於何地？」我氣憤地指住世權，真想拿桌上的煙灰缸砸過去。
「那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情，家和，你別當自己是梁山好漢，替天行道，亂打抱不平好不好？」世權無奈地說。
「是的，我不應該過問你們夫妻間的事情，但是請恕我失禮，顏薔薇會為你生女兒嗎？會為你做飯嗎？會在冰箱里冰凍著足夠的啤酒供你喝嗎？你沖涼時會為你拿衣服嗎？我不會與你們去吃飯，我吃不下。我可以告訴你我不喜歡顏薔薇，少在我面前提她，我才不吃她那一套。」我兩手抱胸，義正嚴詞地瞪世權。
「家和，你瘋了，薔薇並沒有得罪你，幹麼那麼恨她？」
「我又不愛她。」
「哈，你要敢與我搶她，拚命的份都有。」
「鬼才與你搶那個女人。」
「算了，我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到底去不去，一幫老朋友在一起，別整日宅在家裡，似個小媳婦。人家也是好意約你，你看你，似吃了炮彈，氣沖沖。」
「不去。」
世權聳聳肩膀，抓起車匙走了。
笑話，那個顏薔薇，還當自己是公主，我們不再是十七八歲的青頭小子，頭腦發熱，圍著她轉，怎麼好意思知道世權結婚還與世權在一起，又要拉上我，舊同學，誰與她是舊同學？叫我何面目見彥心，彥心當我是真正的兄弟，我不會背叛她，世權我管不了，但是起碼能管住自己。
我不好意思見彥心，因為我知道世權的全部，且不能說。
很久不見素素，素素是開心果，她在身邊總有笑聲，不知她做什麼，大概忙著約會男朋友，我知道她有不少男朋友，雖然她說不會與他們任何人結婚，但是婚前，她可以盡情享受男朋友的殷勤，素素說，男朋友是用來排遣無聊時光的，她很懂得打發日子，不像我，悶蛋一個。
有一次開車路過劇院，意外地看見素素與幾個男女學生站在劇院門口，圍著她，熱烈地說些什麼，男生的眼睛都看著素素笑。素素的長頭髮剪短了，只到齊耳根，柔順地貼在兩耳邊，十分秀氣。她穿著白T恤，很朋克的破爛牛仔褲，白布鞋，站在學生群里，看起來比學生還年少，正笑得一臉陽光。
我被她臉上的陽光吸引，移不開目光，也不理交通規則，把車駛過去，搖下車窗喊：「素素。」
素素扭過一張白白凈凈的臉，平常她並不化妝，除了閑時喜歡亂塗亂抹好玩，總以一張素凈臉示人，看上去舒服極了，看見我，眼睛先笑起來，跟著整張臉綻開笑意，如春花般美麗，我又叫：「素素。」
素素歡呼：「家和表哥。」繼而轉頭對學生喊，「好了，我們不用等車，讓表哥送我們回去吧。」那幾個學生和素素一樣歡呼，真是孩子，歡呼完便上車，三個男生一個女生擠在後座上，素素自然地坐在前座，一坐下就嚷：「家和表哥，你怎麼在這裡？請我們吃肯德基吧，我們快餓死了。」後座學生得到共鳴，歡呼鼓掌。
我笑，把車開到附近肯德基，素素朝自己的學生擠眼道：「多叫點食物，隨便，不要客氣，我表哥是大老闆，難得殺他一次。」結果是她們五個人吃了八個家庭套餐，個個狼吞虎咽，風捲殘雲般，把滿桌子的食物一掃而光，我喝著咖啡看著他們笑，年輕真好，當初我這麼大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現在讓我吃都不會吃。
「你們在劇院幹什麼？」當他們吃得差不多的時候，終於有機會問素素。
「考試啊，他們幾個都是選修音樂的，我們的目標的冼星海音樂學院。」素素很驕傲地看著自己的學生，說是學生也不過大幾歲，根本她自己看上去更像中學生。
「嘩，這麼了不起。」我由衷誇讚，素素和她的學生哈哈大笑，因為年少，青春魅力無限，即使在公共場所，也不覺得難以忍受，許多人還用艷羨的目光看往這裡，當然是羨慕他們的青春。
吃完東西我送學生回學校，素素的工作已完成，舒服地把座椅放低，半卧著，閉上眼睛，黑黑的短髮垂在臉上，白白的臉，嘴巴半張，唇紅齒白，很誘人。我看住她，好幾天不見她，還是很想她的，「素素，你在忙什麼，怎麼好多天不去公司找索非亞，她怪我得罪你，是嗎？」
素素笑，依然閉著眼睛，「忙著給學生惡補，你以為我遊手好閒混飯吃。」
「怎麼樣，今晚請我吃飯嗎？」
「咄，你自己做大老闆，好意思剝削可憐表妹那一丁點薪水。」
「按工作時間計算，我的薪水還沒有你高。」
素素終於睜開眼睛，橫我一眼，車子經過市區巴拿馬烤肉店，歡呼，「家和表哥，請我吃烤肉，好久沒吃了。」
看她一副饞涎欲滴猴急樣，我笑了，撥一下她的短髮，只好帶她去吃烤肉。巴拿馬烤肉是自助式的，東西烤好放食台上，喜歡什麼拿什麼，時時有新鮮烤肉拿出來，這種地方最吸引似素素這樣性格的人，所以吸引很多年輕人來這裡吃。
「世權和彥心姐好嗎？」素素從食物堆里抬起眼睛，看她引案大嚼，真懷疑她下午吃的薯條漢堡有沒有消化。
我搖搖頭，他們中間橫著顏薔薇大活人，大概很難好了，所以不要輕易拭驗婚姻。
「怎麼了，鬧翻了？葉世權真是過分，怎麼可以這麼對彥心姐？」素素憤憤地，氣鼓鼓為彥心打抱不平，「小時候就知道他壞，沒想到大了更壞，這麼不成熟，幼稚。」
我笑，居然罵世權幼稚，大概只有素素才敢，素素誇張地說：「我為什麼不敢，我又不愛他。」我一怔，這句話我也說過，是對世權說顏薔薇，因為不愛，所以看得見她的缺點，溫柔地說：「快吃，別叫他們影響你的胃口，吃了滿肚子氣回頭又說划不來，自助餐少吃了。」
素素一笑，「我是為彥心姐不值。」
「胡說，彥心愛世權，沒有什麼值不值。」
「咦，她愛世權什麼？我橫豎看不出世權有什麼優點，值得愛，自高自大，自以為是，自我陶醉，莫名其妙。」素素沒心沒肝地說，一邊大嚼烤羊肉。
我啼笑皆非，幸虧她小几年，沒見識過世權在學校里被眾女生追逐的盛況，相差六七年還是有代溝的，要是告訴她一定嗤之以鼻，嘲笑那些女生們目光短淺，把癩蛤蟆當青蛙王子崇拜，不能與素素理論這些東西，正如她說的，她又不愛世權，理那麼多幹麼。
「素素，有要好男朋友了嗎？」我小心問
「有，但是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素素側頭想想，笑眯眯問：「怎麼，要送我禮物嗎？我可不會客氣，別說我獅子大開口。」
「素素，能永遠保持你這份快樂真好。」
「你是不是繞彎罵我十三點。」素素忽閃著大眼睛瞪我。
「不，素素，我希望你永遠快樂。」
素素嫣然一笑，大概覺得我婆媽，「家和表哥，我結婚要記得送我大禮。」
「為什麼？」
「因為你小時候老欺負我，作為補償，當然得送一份拿得出手的大禮，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你真會勒索。」
素素格格笑，笑得我的心一顫一顫。
終於見到顏薔薇，是不期而遇，世權牽著她的手，她靠在世權身邊，兩人喃喃而語，沒看見我。我閃開一旁，也不想讓他們看見，顏薔薇確實美，比少女時期更美，那時候的美雖然自然，但是因為還沒有長大，缺乏韻味，現在她長大了，年紀還不老，然而成熟了，渾身上下散發出成熟的女性味道，感覺特別美。世權握著她的手，左手搭著她肩膀上，看起來她整個人靠在世權懷裡，但是一點不猥褻，俊男美女，非常引人注目。兩個人旁若無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旁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不重要。世權略低著頭，側向顏薔薇那邊，顏薔薇垂著眼睛，低低地與世權交談，所以我看不見她的會笑的眼睛。
我想起中學時代，那時世權與顏薔薇是校園裡最出色的風雲人物，自從兩人拍拖后，顏薔薇雖然還那麼高傲，但在世權面前，總似只依人小鳥，溫婉動人。她對世權那真是傾心，簡直百依百順，我也不懂世權有什麼魅力能令得這麼一個驕蠻公主稜角盡收，但是，那時候，世權與她真是好得不得了，令得全校男生心底都很痒痒，同時恨得咬牙切齒，恨完便自卑，即使顏薔薇與世權公開戀愛后，還有許多男生偷偷地遞情詩給顏薔薇，希望打動她的心。顏薔薇不屑地說：「即使有人能再寫出好過莎士比亞十四行詩，也不可能再打動我的心。」這句話讓世權成了全校男生的仇敵。我與顏薔薇之間卻並不融洽，因為我有了語琴，很看不上顏薔薇蠻橫不可一世對待別的男生那種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作風。
他們走過去很久，我還站在旁邊，看著兩人的背影發獃，如果沒有彥心，沒有葉天然，這兩人真是天造地設最般配的一對鴛鴦，然而，兩人都選擇逃避，不正視彥心與葉天然的存在，自私地享受快樂。
一方面我同情世權，他從來沒有愛過彥心，因為犯錯，承擔錯誤的後果是把自己陷於絕境，但是，他忘記一樣東西，彥心也是無辜的，不能由她一個人承擔錯誤帶來的全部痛苦。
作為好朋友好兄弟，我不知該如何幫助他們，如果我不知道，不會難過，不幸我全知道，連世權什麼時候第一次吻顏薔薇都知道，分手這麼多年，鬼使神差兩個人又撞在一起，兩個都經歷了婚姻，婚姻都不幸福，正是**撞在一起，想不燃燒起來都難。
做人之難大概是這樣，對素素，我又不敢有所企求，害怕一時感情用事造成兩個人一輩子的痛苦，如果不能完全忘記語琴，我不願意牽第二個女人的手，萬一，語琴某一天如顏薔薇一樣，在某一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方錯誤地出現在我的面前，而我又不能把持住，與她舊情復燃，那對素素太不公平，或者將來某一天，遇到某一個女子，發覺她才是自己的最愛，而與素素已結婚多年，又將如何處置？
想來想去真是頭如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