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歲月如水

第十九章 歲月如水

曾經有一個鮮活的笑容刻烙在我的生命里,最後還是煙消雲散,而那個笑容,成為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條三途河,無法泅渡。[Www.wOsouxS.coM我搜小說網]傳說,三途河岸長滿草,情痴的人死後都留在此岸除草,等待另一半,很多人靠著彼岸花的指引,在三途河岸相遇,成就三生絕唱。

曾經發生過很多很多事情,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然而,就在念念不忘的日子裡,被悄無聲息地遺忘了。

曾經我們也一起做著同一個夢,夢還沒有醒,已經勞燕分飛。如果夢是另一人生,真願意一輩子活在夢裡,夢是沒有悲傷的,那多好。悲傷會讓心老得快,我們所努力的一切,不外是希望生命永恆,青春不老。

我翻開抽屜,找出那個買來向語琴求婚的鑽戒,心底百感交集。曾經,就差一點點,已和語琴結成夫妻,是什麼至使我們相戀十年又分開的,真正原因我甚不明,若說語琴變心,那總有個因由,起碼和我在一起的所有日子裡,沒發覺她對我有什麼不滿,偶爾小小的不滿,不過是她對我撒嬌罷了,很突然地,在我打算向她求婚的當兒,突然提出與我分手。我還是不明白彼此之間發生了什麼,感情自然死亡,不見得,她對我的真心是假不來的,一個人再假,不可能假十年,況且十年前的語琴不過是個高中女生,她能有什麼機心會對我報以虛情假意?我也不是王子公爵,讓她有所企圖。

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一個女人的青春也就得那十年,而她,把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給了我,然後撒手而去,我對她永無法忘懷,總感覺自己虧欠語琴太多。男人七十歲還可以花心,女人,過了三十后,誰還會把目光盯在三十歲過了的女人身上?也許,語琴找對了對象,那個法國佬是愛她的,否則語琴怎麼會跟著他離鄉背井,或者,她從他的身上找到許多我身上所不具有的優點,這生我都不會怪語琴,至少我們曾經很相愛過,也有過很多快樂的時光。

要說現在有了素素就忘記語琴,那是自欺欺人,初戀永遠是刻骨銘心,語琴是我心底深處不可替代的,不管有了誰,不管與誰結婚,不管生與死,語琴都是我的初戀,與之一起手牽手走過十年的女子,是不可能因為分手砌底從記憶深處抹殺,我也不會去抹殺,這不是對素素的不忠,每個人都有一段過去,過去了的已煙消雲散,回憶不會為今天的人消逝。

一對情侶項鏈靜靜地躺在抽屜角落裡,水晶裡面鑲著美麗的四葉草,青綠青綠,永不褪色,它們也曾在主人的脖子上風光十年,而今落得委身於暗無天日的抽屜角落,很使我噓唏,眼淚忍不住流下來。我記得語琴是十分喜歡這對情侶項鏈的,它是我們青春的象徵,工作后我送她白金項鏈,語琴眼睛不眨把白金項鏈丟在化妝盒裡,從來沒有佩戴過,而這條四葉草情侶項鏈,十年未分離過她的脖子,她是一個懷舊長情的好女孩,總是我自己缺點太多,至使語琴不能忍受,選擇離我而去。

語琴,語琴,如果可以,真希望時光倒流,讓我做得更好,你決不會離我而去。

把鑽戒和情侶項鏈包裝好,重新放回抽屜角落,它們會在抽屜這個角落裡躺一輩子,我對不起語琴。還深記得當初年少的她,那時的她青澀、羞怯,小小一張臉,閃著青春美麗的光澤,烏黑的頭髮束成馬尾巴,在腦袋后甩來甩去。不記得第一次相遇是什麼印象,卻因為一次學校活動,我恰巧站在她的後面,因為奔跑,夾頭髮的夾子鬆了,一頭秀麗的黑髮如瀑布般瀉下來,髮絲掠過我的臉頰,痒痒的。當時語琴怪不好意思,兩手忙不迭去抓頭髮,我彎腰幫她把掉地的髮夾撿起來,那是一件粉紫色水晶夾子,非常美麗。我拿在手中居然有點愛不惜手,看過不夠,以至忘記遞迴給語琴,直至兩眼對上她愣然不解的雙眸,才不好意思地把髮夾還回給她,而語琴的臉,紅的似熟透的蘋果。

或者從那一刻開始,年少的心即被語琴俘獲而去。

一切還是那麼美麗,蕩氣迴腸,卻已物是人非。

已很久沒有回家,主要是怕兩家父母,世權爸媽一定會追著我問世權與彥心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彥心還沒有與任何人聯繫,看來她是決意與世權疏遠,兩人的婚姻看來是再沒有挽回的可能。[.chongbuzhi.蟲不知小說網]我暗嘆,心底倒底是十分擔憂彥心母女。世權為了逃避父母追問妻兒下落,乾脆家也不回,每次都把這種棘手問題丟給我,雖然氣憤,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況且,誰知道將來我要不要他出面為我在父母面前擋災擋禍?

「世權,你準備逃避到幾時?」

「我有什麼辦法,她們母女躲起來不見我?」

我搖頭,這話說得太沒良心,所以心底更氣顏薔薇,每次見面都當作不認識,視她如空氣,正眼不瞧一眼,不管她在世權心目中是否純潔如天使,在我心底,顏薔薇永遠是蛇蠍女人,不可饒恕。她早知道世權有妻彥心,有女天然,可是,她卻能做到心安理得理直氣壯霸佔住世權,令其夫妻父女分離,這種女人有多遠我避多遠。

「家和,你真是孩子氣,一把年紀還這麼幼稚。」世權取笑我。

「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指責誰。」

世權做個鬼臉,毫不在意,顏薔薇真的有那麼大的魅力,使世權丟妻棄女,一方面我恨顏薔薇在這個時候出現,一方面我更加為彥心母女打抱不平,感情真的是沒有情理講,世權也不見得是那種登徒子,寡情薄義之人,可是在顏薔薇面前,他硬是過不了美人關。

老媽一見我就把我拉進房間里,鬼鬼祟祟,老爸坐在客廳,面前攤開報紙,眼睛卻在鏡框底下瞄著我們母子。我用手捂住耳朵,叫道:「媽,你要又是從前那一套你們三十歲兒子都會打醬油的話,我拒絕聽你講道理,況且我什麼時候打過醬油呢,亂彈琴。」

老媽不管三七二十一,碰一聲把房門關上,強按著我坐在老父太師椅子上,小聲問:「家和我問你,世權與彥心是不是在鬧離婚?」

我跳起來,「媽,你從哪裡得到的小道消息,別亂講好不好?」

老媽不屑地瞪我一眼,道:「你媽不是文盲,何必瞞著聰明人,難道我看不出來,世權爸媽整日唉聲嘆氣,世權彥心也不再帶天然回家探兩老,不是婚姻出問題能把老父老母丟下不理?」

我呻吟道:「媽,你可別亂講。世權和彥心之間是出了點問題,但還沒有論到離婚的分兒上,你們這些老太太別閑著沒事講是非,越描越黑。」

媽敲我腦袋瓜子,瞪眼道:「媽什麼時候亂講話,怎麼見得我們老太太都愛講是非啦,臭小子討打是不是。」

我趕緊作揖,「是,是,是,媽,兒子講錯話,你老別生氣。」

媽翻我老大一個白眼,「你少來這一套,聽講世權在外面有了女人,把彥心氣走了。」

紙終歸是包不住火的,我默然,不管我們如何在父母面前演戲一百分,世界這麼小,總會有人看見世權與顏薔薇出雙入對的身影,況且他們根本不避嫌,明目張胆,何用誰跑到老人面前說,兩老恐怕自己就看到了。

老媽坐下來,獃獃的,嘆氣道:「唉,真想不到世權會是這種人,看著他和彥心挺般配的,天然又這麼可愛乖巧,怎麼女兒才剛一歲就出軌了呢?真是老話說的人不可貌相,世權也太過分,彥心也不錯,他還要花天酒地,這麼快又找個女人,真真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兩人離婚,最遭罪的還不是天然,小小年紀,就要面對破碎的家庭,有什麼幸福可言。」

我拍拍老媽肩膀,安慰道:「媽,你別想不開,你兒子不是好好的嘛。」

老媽卻朝我瞪眼,凶道:「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世權做錯事,你給他擦屁股,整日想著法兒瞞天過海,把老父老母騙得團團轉,將來,指不定你會怎麼騙我與你爸,生兒如此,夫復何求。」

我舌頭伸出來縮不回去,矛頭指到我身上來了,「媽,你和爸爸去旅遊吧,趁現在走得動得吃得,到處看看世界多好,費用你兒子報銷,好不好?」

「不用花言巧語,把我兩趕走,沒有人羅嗦,你好和世權那樣,隨便找個野女人,不結婚,不生孩子。我也懶得理你,只是你與素素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也拍了這麼久了,你別浪費她的青春,家和,我告訴你,素素是你媽表妹的女兒,你要是負了素素,全家人不饒你。」老媽生氣,就差沒拿雞毛毯子抽我,因為她早為我設計好幸福生活,而我非要繞個大圈子,兜兜轉轉,又回到原地,結局還一樣,所以她朝我瞪眼。老媽是老媽,我不與她計較,她不明白,在兜圈子的當兒,我欣賞到人生中最美麗的風景,直行的話就錯過了,人生豈不很寂寞。「素素多好的女子,你還要怎麼樣,挑三揀四,那個語琴有什麼好,你還想著她?即使她好過天仙,不要你也是枉然,素素又單純又活潑,我們知根知底,娶了她我兩老也無牽挂,你還要猶豫不決。你不用拿狗屁代溝敷衍我,我也年輕過,我也有父母,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男大當婚,亘古就是這樣,到了你們這一代,來來去去在哪裡兜圈子,好像很偉大,其實呢,不過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是,你痴情,你多情,你重情,我讓你做梁山伯好不好,只可惜語琴不是祝英台,你要為愛情化蝶陪葬,也是表錯情。」老媽意猶未盡,狠狠把我數說一通,有的沒的,講了兩籮筐廢話,把我編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

真是冤枉,世權做錯事,他爸媽還沒炸,老媽先沖我炸起來,再見到世權爸媽還不定是什麼狀況呢。做老媽的都是這副德性,動焉要拚命,怪不得世權乾脆躲開父母,換了我也要躲開,整日在耳朵根里說長道短,誰受得了。

「是啦,是啦,媽,你口才真好,怪不得年年被評為優秀教師,真不是白混的。我的事我明白,別擔心哈,讓你和爸去旅遊又不去,整日守在這裡,就等著修理我,你兒子不至於那麼差勁,真有操不完的心。」我推媽媽,打開房門,老爸沒看報紙,正坐在房門口椅子上,伸長耳朵聽我母子講什麼秘密,我又好氣又好笑。

還沒溜出家門,葉伯母不知怎麼知道我回家來,已經等在樓梯口守著我了,我的頭大了好幾倍。

「伯母,我有事,下次再來看你們。」我搖著鑰匙,想開溜。

「家和。」葉伯母用祈求的口吻叫住我,我再也挪不動腳步。

「是,我明白。」我重新打開家門,把世權媽讓進家裡,幾十歲的人,不能站在樓梯口聽我講風馬牛不相及的天氣如何如何的問題,她看著我長大,對我和對世權一般,小時候到世權家玩,她對我和半個兒子一般,當然我爸媽對世權亦如半子,正因為這樣,我不能再騙老人家。

媽媽看見葉伯母,就上前拉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老爸坐在老媽身邊,三個老人形成統一戰線,六隻亮晶晶的眼睛瞪住我,即使我是孫悟空穿越來的,也躲不開這六隻眼睛,無所遁形。

「世權與彥心究竟怎麼回事?我的孫女在哪裡?」一坐下葉伯母就顫顫地問我,語氣激動,幸虧她身體健康,沒有高血壓心臟病什麼的,否則,我真怕她倒下去。

「家和,你最好老老實實講出來,別混淆視聽,當我們老人是傻子。」老媽似足法官,在一旁為葉伯母助威,老爸雖然沒說什麼,但那表情,已經明確告訴我,他立場堅定,完全站在與我敵對的立場上。

「世權與彥心分居了。」再躲已經沒有退路,唯有把事實講出來,現代社會,離婚也沒什麼大不了,不過世權溫吞水,既想要顏薔薇的愛情,又想從彥心那裡得到家庭美滿,一直躲著不肯正視。

「怎麼搞得嘛,這都是多久的事情了?」葉伯母是老一代的人,才不管現代年輕人破腦袋裡想些什麼破事,一聽到分居就當天要蹋下來,哭了,老媽輕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世權與彥心的婚姻,根本從開始就是錯誤,結局都是可以預料的,如果世權的生命中沒有出現顏薔薇,那個初戀情人,拋棄過他一次后在他才剛當上爸爸的當兒鬼使神差地出現,兩人的婚姻起碼是可以維持下去的,彥心愛世權,受些委屈她還能甘心情願,但是,顏薔薇出現,世權完全背叛愛情家庭,彥心不是死人,再忍耐下去只有傷得更深,最明智的做法是離開世權,她本可以正面與世權提出離婚,畢竟在她的心底還愛著世權,存在絲絲幻想,幻想世權只是一時迷失方向,玩過迴轉頭來還能回到家庭,充當他做丈夫及父親的職責,故折衷的辦法就是分居,獨自悄悄地離開,讓世權去想清楚何去何從,不過她的一翻苦心恐怕要付之東流水,世權是不會離開顏薔薇那個女人的。

「我不知道。」我只能這麼回答面前三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我的孫女呢,那可是我們家的親骨肉啊。」葉伯母不能接受事實,老淚縱橫,老媽也跟著她抹眼,狠狠地瞪著我,彷彿是我破壞了世權與彥心的婚姻。

「天然那麼小,當然跟著彥心,伯母大可放心,彥心是一個好母親,會帶好天然的。」

「我想孫女。」葉伯母哭道。

「好,好,你別哭,我去找彥心,怎麼說天然是你們的孫女,彥心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伯母先別哭好不好,我送你上樓去。」葉伯母抹著淚,站起來,也不理我,自己打開門出去,猶自抹著淚垂著頭上樓去了,我們本來住在一幢樓里。

老爸老媽面面相覷,我怕老媽又逮著我教訓,忙拿起車匙,道:「公司有事,我先回去。」跑了,老媽追著後背喊:「家和,你要找到彥心與天然。」彷彿她們母女已失蹤。

回到公司,世權坐在我的辦公桌前,看到我閑閑地問:「家和,回家了,老頭老太們怎麼樣,還好吧?」

我走到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打開仰頭猛灌一氣,才瞪著世權道:「世權,我不想揍你,最好什麼也別說。」

世權聳聳肩膀,果然不問,打開電腦畫面,讓我看他設計的一個廣場模型,我看了一眼,這是我們最新投標的主題廣場,世權對這類大型的公立項目非常感興趣,不似我,喜歡小戶類型,由此就可以看出兩人性格上的差異,世權是比較有理想的男人。他設計的主題廣場很有格調,屬文化類,主要以「音樂為主、以人為本」的原則,不含地方特色,然而主題非常突出,既符合市民休閑要求,又飽含文化底蘊。

在工作上,不能否定,世權是個人才,但在生活上,他簡直是個混球。是誰說的,天才與白痴也就一線之隔,世權大概就屬這種人。

我走開,翻出彥心電話,打過去,電腦語音甜蜜地告訴我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我腦袋哄一下,她連手機號碼都換掉,不曉得是一開始已換掉還是等世權不到換了號,人海茫茫,我上哪裡去為葉伯母尋找她的孫女?

看一眼電腦前認真工作的世權,他真的不想彥心母女?彥心對他來說是一道說不出來的附屬品,天然呢,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為了顏薔薇那麼個女人,連自己的親骨肉都可以不管不顧,他到底是白痴還是真的偉大,為愛情犧牲所有。

我很想揪住世權打一架。

世權停下手上的工作,轉動著脖子,兩手使勁揉搓肩關節,滑鼠抓久了,右手都舉不起來,看見我看他,苦笑道:「唉,老了,英雄莫提當年勇,從前工作起來可以做足三天三夜不喊累,現在不行了,想不認老都不行,在電腦前趴不到三個鍾,全身酸痛。」

我正飈升的怨氣瞬間消失不見。

世權站起來,關掉電腦,笑道:「長命工夫長命做,家和,走,今天不工作,去按摩,這把老骨頭太嬌滴滴,承受不起工作之重。」

算了,人生苦短,何必要求世權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心平氣和道:「不如打電話讓顏薔薇陪你,我還要做點事。」

世權大喜,笑吟吟看到牢我,「咦,家和,什麼時候思想變通這麼快,不再排斥薔薇,說真的,我一見她,人就年輕了,也不覺得腰酸脖子痛。你知道,我最怕你對薔薇氣鼓鼓,彷彿前世有仇,那讓我難過,你對她態度改觀,我很高興。」

世權是獨立的,我們並不是親兄弟,他完全不必理會我對顏薔薇態度如何惡劣,但是,在他的心目中,我雖不是親兄弟,已勝過親兄弟,所以他在乎我對顏薔薇的態度。看看世權,當初一頭烏黑的濃髮,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爬上幾根白頭髮,歲月不饒人,我們已奔中年,顏薔薇對他那麼重要,何必硬要拆散他成就彥心,兩個不相愛的人還是早早分開好,這樣傷得不那麼深。

我溫柔的說:「去吧,世權,找顏薔薇敘敘,家裡的事有我呢,老人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世權走近來,用力拍我的肩膀,男人之間,無須廢話,在那一拍手間,多少意思寫在裡面,他懂我懂,這就夠了,我願意為他收拾所有的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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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愛麗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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