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仇恨

第179章 仇恨

他二人,互相之間不待見。

尤其——

現在還因為祁歡……

多少便有點分外眼紅那意思。

秦頌一直冷著臉,沒應聲。

顧瞻道:「祁家姑娘染了風寒。」

秦頌是沖著誰來的,一目了然,他這言下之意,便是你進去了也見不著。

但是礙於祁家的下人在場,他還是要顧著祁歡的名聲,好歹是沒把話直接說出來。

顧瞻說完,也不再等秦頌的的回答,就自顧走過去牽馬。

秦頌這趟過來……

說為道謝,也不過是為了見祁歡的借口。

他眸色沉了沉。

這會兒,也著實暗惱。

白天在瑞王府,因為祁歡是被祁文晏帶走的,他便沒多想,現在撞見顧瞻從長寧侯府門裡出來,這才後知後覺——

祁文晏去而復返,他們一群人揪著葉尋意要說法的時候顧瞻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顧瞻對祁歡的心思……

雖然兩家人都沒明著表態,可是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這著實是他大意了!

秦頌並不是個沒事愛胡思亂想的人,但這片刻之間,他腦中思緒卻來來回迴繞了幾圈。

顧瞻牽著馬走了,祁家小廝還踟躕等著。

見他終於重新朝自己看過來,立刻慎重起來:「秦小侯爺,您這……」

上回秦頌過來,家裡翻了天,雖然絕大多數下人都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可是當時甚至鬧出了人命……

再怎麼看,兩家如今這關係也該是交惡了。

雖然後來秦太夫人和秦二公子登門退婚時候,彼此面上看著和和氣氣,但是隨後關於秦家退婚的理由外面又眾說紛紜,總之現在祁、秦兩家的關係絕對是微妙的很不正常。

秦頌道:「今日我妹妹多虧了祁大小姐救助,本侯是要過來道謝的,既然祁大小姐身體不適,那我便改日再來。」

說完,也是頭也不回的牽著馬走了。

祁家的小廝站在原地長出一口氣,卻只覺得逃過一劫——

您來道謝空手來啊?而且就頂著這麼一副臭臉色,說是上門來找茬兒反而更像!

總歸秦小侯爺沒進門,這對府里是好事,算算老侯爺他們如果沒應酬,就差不多該回了,小廝也趕緊重新打起精神來做事。

日暮時分,整個城市裡炊煙四起,道路上擁擠,儘是歸家的行人。

這個時辰,飯莊酒樓也正是人多的時候,不適合談事情。

兩對兒主僕牽著馬,徒步而行,顧瞻就近選了家門臉兒很大的茶樓。

京城之地繁華,茶樓里說書唱曲兒的都還有夜場,但是這個時辰相對清凈。

顧瞻要了樓上最裡邊相連的兩個雅間,和秦頌進了最裡面的房間。

江玄和簡星海兩尊門神似的,一左一右戳在門口,互相目不斜視的不搭理。

夥計先趕著送了一些現成的瓜果點心,又道:「茶水要現沏的,您二位喝點什麼茶?我們這有……」

「不必了。」秦頌心情不好,直接打發了他。

夥計也是個明白人,他二位穿著體面,舉止不俗,一看就是非富則貴,這茶樓做迎來送往的生意,只看他二人進門卻一起要了兩間房就知道,這是為著談事兒的。

房間要最邊上的,隔壁還空一間,便是為了防止隔牆有耳,被人聽了牆根。

「好,您二位慢坐,有什麼需要就朝樓下招呼一聲,小的隨時候著。」夥計很是識趣,陪著笑臉便退了。

房門合上。

秦頌這會兒的心情很差,耐性更差。

他直接手指叩了叩桌面,挑眉問顧瞻:「你想談什麼?有話就說吧。」

「所有的話都一次說清楚吧。」顧瞻道:「上回你郊外截殺之事,我一直未曾深究,但你我之間,從來無冤無仇,武成侯你犯不著冒那麼大風險去與我為難。事情發生在那個當口,我知你是沖著太子的。」

雖然顧瞻這個平國公府的世子也不是想殺就可以隨便殺的,可是沖著他和沖著太子——

這又是明明白白的兩回事了。

無論他秦頌有何原因借口,他沖著太子去的,那就是弒君謀逆,可誅九族的大罪!

雖說這種事,即使被顧瞻看穿了……

至少口頭上,秦頌也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當面承認的。

可是——

和有些人之間,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卻藏著掖著才是最沒意思的。

所以,秦頌雖未開口承認,但他選擇沉默,似笑非笑的冷嗤了一聲。

守在門口的江玄,先是聽他家世子貿然當面揭了秦小侯爺的老底,這料爆得太猛,他驟然一個激靈,渾身每一根弦都繃緊了的轉頭去看緊閉的房門,想著秦小侯爺要是暴怒殺人滅口,他得衝進去幫忙擋刀子啊。

然後秦頌這一個默認的態度擺出來……

門口另一邊的簡星海也一個踉蹌,猝然回首,盯住了房門,掐著拳頭做好了一旦顧世子衝出來就得一拳頭將他懟回去的準備。

可是——

房間里的兩位風平浪靜,沒有絲毫動手,或者即將動手的跡象。

他兩人在門外的視線彼此對上……

裡邊主子們沒打起來,總不能他倆先幹上!

兩人互相尷尬了一下,就佯裝若無其事的挺直了腰板兒退回各自的位置體面的站好。

房間里,秦頌這才冷笑著開口:「你又不打算去告發我,這話私下說來何用?難不成是想以此要挾本侯一些什麼?」

這事兒發生之後,顧瞻第一時間就看穿了。

可是之後數次碰面,他都絕口不提。

雖說他沒有真憑實據,這是一方面,可他那個嫡親姐姐正得勢,但凡他想揪住這事兒折騰點什麼出來……

秦頌想要完美脫身,也是有難度的!

顧瞻以前沒說,現在卻找他來攤牌……

大家都是明眼人,秦頌也很清楚,這裡頭是因為祁歡!

顧瞻是想拿這個做把柄,警告他遠離祁歡的!

只是,他也沒明著提祁歡的名字。

顧瞻懂他的意思,也懂他言語之間的譏諷之意,但卻沒有順著話茬往下說,他還是繞回前面的話題上,冷肅再問秦頌:「我想知道你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原因。」

「原因?」秦頌嘲諷的扯著唇角,一副不予配合的態度。

那天的事,其實很明確——

信王餘孽在皇陵圍困準備置太子於死地,秦頌卻恰到好處的帶人秘密潛出京城,截殺準備前去救駕的顧瞻。

這樣的事實面前,正常人的思路,都會直接判定秦頌與那些逆賊是一夥兒的。

現在顧瞻當面這麼問他……

彷彿很多餘!

「當年的信王,就是想要靠著弒父弒君來奪得大位的,此舉本就不被天理道義所容,最終,他事敗被誅,受天下唾棄,這事已成定局。現在,他的餘孽猶且心存不甘,還在暗中找機會,試圖顛覆朝廷,可是別說信王當初是那麼個風評,即使當時弒君成功,他也壓服不了天下民心,他根本就坐不穩皇位,而現在,他那一脈的子孫也早就斷絕,就算他的餘孽僥倖行刺太子,甚至是陛下都成功了,這皇位搶過去給誰?經過這麼多年,信王在朝的勢力早就被肅清乾淨,再也沒有了半點根基,他們縱然現在弒君成功,最後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顧瞻眉頭微蹙,望定了他,表情一直很嚴肅:「你武成侯的年少成名,並不單單是靠著祖上遺澤,以你的頭腦和眼光……你連朝中陛下幾位皇子的拉攏都不予回應,就更沒有理由去和信王餘孽為伍了。」

秦頌沒承認也沒否認,只往旁邊別開了視線。

顧瞻微微嘆了口氣,又道:「沒有絲毫益處的事,我知道你不會做,何況你非孤家寡人,你的身後還有秦氏一門和整個武成侯府。」

秦頌索性閉上眼,仍是對他不予理會。

顧瞻也不在意,他繼續道:「你不是信王餘孽的同黨,但是你想趁火打劫的推一把,為他們的刺殺爭取時間和機會,你就是想要置太子於死地,為什麼?」

秦頌的舉動,乍一看很是自相矛盾,可顧瞻就是能一眼將他看穿。

秦頌不是個不顧一切的瘋子,他對他的家族和至親還是顧及的,所以明面上他是絕對不會主動去設計或者參與朝廷的任何紛爭,他連皇子們的奪位之爭都不摻合,就更不可能主動弒君了。

但是那天——

妄圖拖死太子的事,又確確實實是他做的!

在外人眼裡來看,這位武成侯該是個持身中立的純臣,不拉幫結派,對朝廷忠心耿耿,可上回的截殺事件一出,顧瞻才發現秦頌的心思很不簡單。

這個人其實是並不忠於朝廷,也不忠於皇帝的!

他現階段只是迫於皇權壓力和他的家族拖累,這才不得不戴上一副好臣子的面具。

當然,你也不能說他是個逆臣——

因為平時無事發生時,他也在兢兢業業的為朝廷辦事,經營他自己的仕途和家族。

而上回他做那事兒,明顯就是有合適的機會剛好撞上來了。

他做那事兒,神不知鬼不覺,如果當時成功得手,他再趁黑潛回城中,次日上朝,他依舊還是那個兢兢業業,忠君愛國的武成侯秦頌,也不會參與之後皇子們的任何黨派之爭。

他的心裡,對皇族,或者是對皇帝和太子他們,有著藏得很深的仇恨。

可是他又太清楚這份仇恨一旦暴露,將會造成怎樣可怕的反噬後果,為了保全他的家族和他自身……

這仇恨,他其實是可以無限期的隱藏與擱置的。

也就是因為看明白了他的這份心思,顧瞻才沒去向皇帝揭發,並且敢於私下開誠布公與他來談。

但是秦頌不想談!

有些事,他埋在心裡,誰都拿他無可奈何……

可誠如顧瞻所言,他身後還有他的整個家族和至親需要顧忌,他不能將他們全部拖出來,架到火上烤了。

所以,他一直勉力壓著情緒,對顧瞻的聲聲質問不予理會。

而顧瞻之所以會隔了這麼久才來找他攤牌,自然也是因為中間思量考慮和查證一些事情花費了時間。

他不打無把握之仗!

既然話題挑開了,顧瞻就仍是自顧說下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該是為了你家老侯爺當年戰死南疆的舊事吧?」

這個話題,當真是不能提的!

秦頌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是在顧瞻提起他父親的這一瞬,整個失控爆發。

他霍得睜開眼,拍案而起,目光兇悍的狠狠逼視顧瞻的面孔:「你想說我不可理喻,無理取鬧是嗎?還是你想說,戰死疆場這種事,是每個武將家族都要承受的事?就比如你顧世子,更是從小就承受這些,甚至你為此失去的至親要比我多的多?也或者你還想告訴我,我父親的死,我根本就沒什麼值得憤憤不平的,因為他以他一死,給我們秦氏一族掙了一個可以榮享六世的爵位?」

秦頌越說越激憤,最後無處發泄,就抬手將桌上果盤揮了出去。

門口的江玄和簡星海聽見裡面啪的一聲碎響,齊齊的又是頭皮一麻。

秦頌暴躁的在屋裡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折回顧瞻面前,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道:「顧瞻,你少在這裡自作聰明了。」

秦頌這人,其實是個隱藏情緒的好手。

他這般失態,著實是有幾分出乎顧瞻意料之外。

顧瞻也不想提沙場上那些慘烈的往事,

這些事,對旁人來說,是一段傳奇,一段歷史,提起開,可以是勳章也可以是功績,可是對他們這樣失去了至親的人來說……

留下更多的就只有慘痛和傷口。

「戰場上刀劍無眼,一場戰事下來,本就是勝負生死都難料的。」他只這樣敷衍了一句。

這話出口,有多少的苦澀和力不從心……

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然後,秦頌就又洋洋洒洒的大笑起來。

笑過之後,他用更加諷刺至極的語氣,咬牙切齒道:「南疆的那座城池,守了那麼多年,卻偏偏在麟王守城的時候被破了,你真的就從沒懷疑過,也當真覺得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嗎?」

大覲現存的大多數勛爵人家的爵位都是開國之初,各家先祖因為從龍之功得來的,武成侯府秦家卻是秦頌的父親秦豫豐十五年前戰死南疆之後皇帝追封的。

當時那一仗是敗了,因為那一道防線瓦解,甚至導致朝廷損失慘重,被大成一共搶奪了三城。

大覲的軍隊是一直退居到了現在的天險雁嶺關,這才重新建立起新的防線,守住了南方邊境。

再到後面十幾年間,大成數十次試圖北犯,全部鎩羽而歸。

當年南疆的那一戰,大覲的主帥是皇帝唯一的嫡親弟弟,年紀上更是小了他整一輪的麟王。

那一戰時,秦頌和顧瞻都還很小,只是聽說那是極其慘烈的一戰。

主帥麟王雲驤和副帥秦豫豐帶領萬餘守城戰士血戰三日,終是不敵大成大軍壓境,他們拼盡全力,爭取了時間給沿途城池的百姓撤進雁嶺關以內避禍,最後卻是全軍覆沒,包括將帥在內,萬人全部陣亡。

所以,這一戰雖敗,反倒徹底激起了大覲百姓的血性與怒火。

據說那一年裡,甚至都沒用朝廷強制徵兵,那些從邊城順利逃進雁嶺關的百姓當中,但凡身強力壯的男丁幾乎八成以上全部自請投身了軍中。

朝廷也一直標榜,那一戰,大覲是雖敗猶榮的。

也是正因如此,秦豫豐才為秦頌留下了這個武成侯的爵位。

侯爵之位可傳三代,之後降爵為伯爵府,還能再傳三代——

以他一人之死,換了家族六代的榮光。

其實,怎麼算都不虧的!

但是此刻的秦頌眼裡,已經焚滿滔天的恨意。

顧瞻隱隱意識到他是要說什麼,眉頭一瞬間皺了起來。

可是還不等他出言喝止,秦頌已經惡意滿滿的再度冷笑出聲:「據說當年麟王殿下的屍骸是平國公府的顧大小姐千里奔襲,親往關外替他收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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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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