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難哄

第182章 難哄

他這樣出入祁家后宅見祁歡,原是不合規矩的。

但是過了楊氏那邊的明路,倒也勉勉強強說得過去。

胡大夫一笑,就低頭收拾脈枕和銀針。

雲娘子手裡還牽著祁元辰。

祁元辰瞧見祁歡,就要上前。

雲娘子卻牽著他的手沒讓:「小少爺忘了答應夫人什麼了?大小姐病著,今日不能陪著你玩,你看看她就好。」

祁元辰的身體底子也不很好。

祁歡也連忙擺擺手:「這幾天你先別過來了,等我病好利索了,省得過了病氣給你。」

說著,動作誇張,連忙抬袖子遮擋口鼻。

祁元辰多數時候都聽勸,今天沒鬧。

說話間,廂房的門被推開,喬樾剛穿好了衣裳,臉上帶著老大不高興的過來。

這小姑娘向來都人小鬼大,說話辦事小大人兒似的,這回卻不理人,進門就撲到胡大夫懷裡,抱著她撒嬌:「娘……」

小姑娘昨天睡得晚,想是沒太睡好,氣鼓鼓的,一張小臉兒皺著。

胡大夫替她理順有些亂的頭髮。

因著顧瞻來了,她心領神會,就又將祁歡的病情交代了一遍:「還是有點燒,大的關礙沒有,但歡娘從小就有這個毛病,發了熱不容易退,最近這幾日還是要將盡量小心些,別再著涼吹風了,得等著熱度完全退下去了才好放心。」

「多謝胡娘子。」雲娘子道謝,繼而話鋒一轉,又再笑道:「這一夜多虧您照料我家姑娘,夫人那邊早飯擺上了,請您移步,帶喬樾小姐過去她那邊一起用吧?」

胡家母女吃個早飯倒是不想講究。

可明顯——

楊氏這也是要支開她們母女,給顧瞻騰地方。

她垂眸,又順了順女兒的頭髮。

這小姑娘,什麼都好,就是起床氣大,這會兒還整張臉貼在她懷裡,哼哼唧唧的蹭。

胡大夫面有難色,想說先帶女兒回廂房繼續再睡會兒……

祁元辰卻往前走了兩步,小心翼翼的探出小手,去握住喬樾的一根手指。

然後,見對方沒甩開他,膽子大起來,就又多摸了一根。

他年紀小些,手也比喬樾小上一圈,最後也只是牽著對方的三根手指頭,語氣很認真的哄:「我母親小廚房做的蝦仁粥,可鮮了。還有蒸蝦餃,香菇油菜餡的小包子,牛肉湯包要趁熱吃……」

喬樾終於把埋在胡大夫懷裡的腦袋慢慢地轉過半邊臉來,臉上還是不怎麼太樂意的模樣。

但顯然——

那張小臉兒也已經沒有剛才皺得那麼厲害了。

祁元辰又伸出另一隻手,兩隻手牽了她一隻,繼續以美食誘惑之:「我叫吳大嬸兒也給你做芋圓甜湯和芙蓉蓮子酥。」

然後,喬樾就悶聲不響的被他拉著走了。

雖然走得瞧著是跌跌撞撞,不那麼情願,可是從頭到尾,頭也沒回。

祁歡憋著笑,看這兩小隻相處,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堅持憋到喬樾被祁元辰牽著出了院子,終於噗嗤一聲,肆無忌憚的笑了出來。

顧瞻也有些忍俊不禁:「這小丫頭眼瞅著是被池雲川給帶壞了。」

胡大夫知道他們都沒惡意,也非是嘲笑。

就是當著自家侄子,所以看到小孩子才會親昵的打趣兩句。

所以,她也不見怪,只笑著收拾好東西起身。

池雲川和喬樾都是實打實的吃貨,喬樾一開始是不待見祁元辰這顆小豆芽的,奈何這小子嘴不甜卻很會投其所好,每回過去,不管是跟著誰去的,都給她塞好吃的,或者直接叫大人掏銀子,帶著她出去吃。

然後漸漸地,兩小隻的關係就變得特別和諧了。

池雲川那個大吃貨,是見著哪裡能蹭飯,覥著臉就自主要求去了,就比如前幾次顧瞻帶祁元辰和喬樾下館子,他都是不請自來跟去吃席的。

喬樾一個小姑娘,可比他臉皮薄,也講究多了。

和祁元辰,這是因為年紀相仿,又混熟了……

旁的,不相干的人,她是不會丟人現眼去蹭吃蹭喝的。

雲娘子也覺得這倆孩子很有意思,被逗笑了,等胡大夫收拾完,就同她一道出了屋子。

胡大夫走過顧瞻身邊,才發現他帶了個食盒過來,於是又囑咐祁歡:「吃了東西記得喝葯。」

「好!」祁歡自是應了。

雲娘子等她將藥箱放回廂房去,這才與她邊說話,邊領著她去了安雪堂。

待他們走後,顧瞻才轉頭問雲兮:「有沒有可以擺到床上的小飯桌?」

「有……」雲兮剛要去拿,祁歡卻是出言阻止:「不用,就直接擺桌上吧,著個涼而已。」

又不是坐月子,至於吃個飯都要拿炕桌嗎?

這時節,天氣已經逐漸回暖,大家身上衣裳都已經不穿很多層了,一般就是一兩層。

祁歡夜裡發熱捂汗,故而雖是在屋裡,早起便已經擦身換過了衣裳,這才請了胡大夫過來。

她掀開搭在腿上的薄被下床,慢悠悠挪到外屋。

雲兮在忙著擺飯。

顧瞻目光四下一掃,見著外間朝向院子方向的窗戶半開,就立刻搶過去先給關了。

雲兮聽見動靜,叫了一聲:「胡大夫吩咐要給屋裡透透氣,不能讓小姐一直憋著。」

顧瞻道:「等她回了裡間再打開就好,今日外面的風略有點大。」

雲兮認真想了一下,就實誠的笑了:「還是顧世子比較細心。」

這話聽起來,多少都有點曖昧了。

「就你話多。」祁歡佯怒,橫她一眼,「忙一早上了,你也下去吃飯吧。」

雲兮吐吐舌頭。

今日祁歡病著不能吹風,也不好敞開著房門,所以出去也順手帶上了房門。

祁歡挪到桌旁坐下。

食盒提來的,再大的食盒,其實也帶不了幾樣菜。

那桌上主食是一盅燉的軟糯入味的雞絲青菜粥,另外一盅應該燉的是什麼補湯,再就是四個小碟子的開胃小菜,都做的是比較清淡的口味。

顧瞻自顧拿了只碗,先給祁歡盛粥。

祁歡病得渾身軟綿綿的,就只想癱著,好歹是想著在他面前多少顧及幾分儀態,這才單手杵著桌子撐著腦袋瞄他,調侃:「你還擔心我沒飯吃啊?這是你家的廚子做的?」

顧瞻道:「我府上別的都還好,就廚房那幫人的活兒做的潦草,你是病人,我哪能給你吃那個。」

顧家的情況,祁歡最近也了解了不少,他家好像絕大多數下人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殘兵。

有的是年紀大了,有的則是受過傷,多多少少帶點殘疾,在外不太好找活兒乾的。

橫豎國公府是要請下人的,他們家的主子們又常年不在京城,用一些自家的舊部,一來給他們個生計,二來……

確實也比用些蠅營狗苟的市井之徒更放心些。

要說是做大鍋飯的軍中廚子管著他家廚房,說顧家的飯難吃,祁歡是信的。

粥顧瞻只盛了大半碗,遞過來,才又接著回答祁歡的問題:「我知道你家裡有飯吃,這不是看你生病,怕你萬一睡過了時辰,醒來吃不上現成的。」

祁歡示意他直接放桌上,自己拿了勺子慢慢吃。

其實病沒好利索,她這時候嘴巴里嘗不出什麼太精確的味道,但這粥起碼煮的火候恰到好處,入口即化,很提胃口。

顧瞻這個人相對靦腆,一向話少的。

倆人也不能這麼干坐著,祁歡就沒話找話:「行吧,多謝世子想得這麼周到,我領情了。」

「你這話一聽就口不對心,明明白白的敷衍我。」顧瞻這回卻也沒悶著,禮尚往來的也調侃了一句,「我若是早幾年認識你就好了,瞧你弟弟方才哄喬樾那小丫頭,多好哄。」

祁歡嗤之以鼻:「那是那小丫頭貪嘴,我小時候可精明了,也沒她那麼好騙。」

顧瞻眼底的笑意,幾乎要從眼角溢出來。

他目不轉睛看著她,突然好奇起來:「那你小時候究竟什麼樣兒?」

「我嘛……」祁歡跟他閑聊兩句,也漸漸有了精神,剛被拉開了話匣子,想講一些小時候的趣事……

可是話到嘴邊,卻猛然意識到是不能說的。

她小時候的那些事,說出來顧瞻只會當她是胡亂編故事,而原主小時候的事,她又不知道。

更何況——

這姑娘從小就體弱多病,三天兩頭得關在屋子裡養病,這能有什麼可說的?

剛起來的興頭就這麼被澆沒了,祁歡只敷衍著聳聳肩:「我胡說的。大家閨秀還不大抵都一樣,關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沒什麼太有意思的事兒。」

她埋頭,只顧吃飯。

顧瞻看著她的樣子,卻真真的是自從心底生出了巨大的遺憾來。

明明都生活在這一個京城裡,怎麼就沒能在幼時便與她相識?

那樣的話,時常見著,陪伴彼此長大,這一路走來一定能留下許多許多的回憶。

不會像是現在——

彼此都對對方的過往一無所知,聊起來也覺乏善可陳。

祁歡半碗粥吃完一直也沒聽他再說話,就有些狐疑的抬頭朝他看去,卻見他竟是正目光一瞬不瞬的一直盯著自己在看。

那神情……

瞧著,依稀是有些顯而易見的……落寞?

祁歡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你……怎麼了?是我哪裡不對勁嗎?」

顧瞻的思緒瞬間回攏。

見她粥吃完了,就又給她添了些。

祁歡卻被他這樣驟然多愁善感起來的眼神刺了一下,突然有點忐忑起來,還是堅持又問了一遍:「你剛剛到底在想什麼?」

「也沒什麼。」顧瞻的唇角重新掛上笑容,「就是突然覺得挺遺憾的,明明咱們都在這一個城池裡頭住著,兩家人也不能算是毫無交集的機會和可能,居然這麼晚才遇見。」

祁歡:……

這話怎麼接?

這位顧世子,你說他為人靦腆拘謹吧,偏就是有時候一本正經說出來的那些肺腑之言最是撩人。

祁歡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誰在她面前演霸總,她能毫不做作的一巴掌把人扇飛,就是扛不住顧世子和風細雨潤物無聲這一款的!

她目光,下意識的閃躲了一下。

這時候不吭聲,氣氛只會越加曖昧尷尬,她於是連忙敷衍:「其實我小時候就是個藥罐子,成天悶在屋子裡,你要認識我早了也是現在這樣,沒什麼好遺憾的。」

原主的性格,祁歡多少也從雲兮她們那裡了解到一些,敏感脆弱時常自怨自艾,一點都不陽光。

倒不是祁歡自誇——

顧瞻若不是只看臉,那他就算早點遇上原主,也未必真的能有火花。

「嗯。」顧瞻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可是,他依舊還是打從心底里覺得遺憾的,甚至好奇,小時候的祁歡會是什麼樣子?

她長什麼樣子?

胖嘟嘟的?還是因為身體不好,是弱弱小小的那種?

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裳,喜歡吃什麼?

她愛哭還是愛笑,撒起嬌是不是也像個軟軟的粉糰子一樣,特別的可愛?

他以前從來就沒有對誰產生過這樣的執念,不過就是個一切隨緣吧,人生的聚散都要隨緣。

可是一旦特別特別喜歡一個人,被她吸引時,就當真是再也不能平常心了。

但他心裡也清楚,計較糾結這些毫無意義,於是也就岔開了話題:「池雲川和胡姐姐都說了,你身體本身其實沒什麼大問題,就是這些年斷斷續續病得久了,又少動彈,故而有些虛弱,仔細調養著,慢慢會好的。」

祁歡一開始是懷疑她和祁元辰別是有什麼遺傳病或者先天缺陷的,後來池雲川他們給反覆診斷過幾次,都說只是老生病,又加上被家裡養得太嬌貴了,以後身子骨兒養壯碩了就好。

祁歡點點頭。

見他干坐在一邊,只是看著自己吃,就問他:「你早飯是不是也沒吃?我這些就夠了,剩下的你趁熱吃了吧。」

這粥剛入口的時候還有點燙,不管他是從哪家酒樓買的,都應該是等著人家做好就立刻帶過來了。

顧瞻看她只是吃粥,胃口確實是很不好的樣子,知她並非口是心非,該是確實再吃不下更多,就又取了個碗,給自己也盛了粥:「那個盅里的是烏雞湯,你這兩天要服藥,未免克了藥性,我沒叫他們額外放補藥,吃完了粥再喝一點。」

「好。」祁歡依舊是應了。

顧瞻提筷,一邊開始用飯,一邊才又解釋:「食盒是昨晚叫人去回雲樓訂的,就在皇城邊上,我下了朝順路就取了,沒耽誤什麼時間。」

祁歡剛遞到唇邊的勺子一頓,突然想起了正事來:「今天你去上朝了?」

再轉念一想,他這個時辰過來,肯定是上朝之後了。

要不然——

還不得一大早就跑來了?

顧瞻看她又見了幾分精神,眸光都跟著她一起,更加清亮了幾分,難得又有了興緻主動調侃了一句:「所以,這幾日,你該是會盼著我天天都來的吧?」

祁歡:……

說正事就說正事兒,不帶這麼公私不分,強行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她乾笑兩聲,不答反問:「我都忘了問,昨天瑞王府之事的後續怎麼樣了?」

顧瞻今天特意去上朝,肯定也是為了聽這事的消息。

而事實上,顧瞻昨晚從長寧侯府回去就第一時間得了宮裡的各種詳細消息,只是當時時間太晚,祁歡還是個病中的狀態,他也就沒想立刻告訴她。

現在她問,他也就實話實說,將昨天事情的經過一概告知。

最後,他說:「黑火被翻出來,瑞王只一口咬定是為了謀財,就是陛下也拿他沒轍,何況……葉三小姐這一兩年的口碑確實極差,因著是她出面告發,陛下也是人,也有私心,本來該是嚴厲處置,這時應該也還想著差不多得了,儘可能放瑞王一馬。不過嘛,這也僅限於保住他的性命和一生的榮華富貴。這樣好的機會送到手裡,瑞王的黨羽,他是肯定會著手處置一大批的。但是這事兒急不來,還要等兵部和大理寺他們三司會審的結果出來才好發作。」

祁歡聽完,簡直熱血沸騰!

千言萬語凝成一句話——

我三叔威武!

要不是祁文晏揪住了葉尋意的小辮子,逼得她不得不狗急跳牆,雲珩沒這麼快倒台!

可祁文晏一開始說要查葉尋意時,雲珩卻也分明是一副看好戲的態度,也在等著看葉尋意倒霉的。

祁歡知道,自己作為一個炮灰,是沒資格侮辱和看不起女主的,可雲珩和葉尋意這次鬧的這事兒她能找出的最貼切的形容詞就是——

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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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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