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致三叔終將吃上的軟飯!
祁文晏也直接牽馬迎了上來。
無所畏懼的公主殿下自然直來直往,直接問他:「你是在等我嗎?」
祁文晏看著她身上華服,又摸了摸馬兒鬃毛,「你是要直接回府嗎?咱們走一路,一起吧。」
雲澄其實沒有坐馬車的習慣,更別說還是這樣招搖過市的華麗輦車了,只是為了配合儀典,她今天穿的這身以上不方便,這才勉為其難。
「那你等我會兒。」聞言,她又提了提裙擺,轉身又回了輦車上。
快速將近乎滿繡的沉重拖尾外袍脫掉,又隨手薅下幾件她嫌累贅的髮飾,前後也就片刻工夫,她已經重新輦車上下來,站在了祁文晏面前。
祁文晏原來是打算也只是順水推舟給她做個護花使者罷了,卻不想這小公主居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毫不做作,雷厲風行。
怔愣之餘,他便是唇角微微揚起,將手裡韁繩遞給她。
雲澄利落的翻身上馬,這才想起點什麼,居高臨下對護衛在輦車旁側有些無措的小苗子公公道:「車上的衣物收拾送回母後宮中暫放吧,本宮不用你們送,我自己回去行了。」
小苗子哪敢對這小祖宗有異議?忙不迭謙卑應諾。
風臨也是極有眼力勁兒的,眼見著自家主子沒了坐騎,就連忙將自己的馬讓出來。
雲澄吩咐完事,再收回視線時祁文晏也已經坐在馬背上等她了。
兩人相視一笑,便是默契的調轉馬頭,同行而去。
從葉尋意的馬車旁邊超越過去時,也壓根沒興趣多看她一眼,馬車裡的葉尋意卻是百感交集,手抓著窗帘,都將那布料攥成一團了,表情更是不可自控的猙獰。
陪同她的兩個婢女是明顯發現她這狀態不對,但卻也僅以為她是毒發疼的難受的表現,只能戰戰兢兢在旁邊守著,也做不得什麼。
彼時的宮裡。
永和宮,盛賢妃關了殿門,只帶著自己的兩個心腹大宮女連雨和桑煙在身邊。
她是先從寢殿帶鎖的柜子里取出祁歡留給她的拿包東西給連雨:「這個你小心取一點,不要去太醫院,出宮去找個偏僻些的醫館叫大夫給辨認一下是何功效。」
祁歡給她的這包葯,明顯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但也必定不致命。
她怎麼都是給皇帝生育過皇子的皇妃,並且還有個背景雄厚的娘家做後盾,祁歡再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會膽大到公然送葯來毒殺她。
祁歡走後,她就仔細查看鍋里,裡面沒留任何的字條,也沒解釋功效。
想來——
祁歡也是猜到,即便是留了條子註明效用,她也不會將這種死敵非友之人送來的東西隨便入口的,必定是要親自找人查驗了才能放心。
祁歡之前陪著葉尋意去冷宮,並不清楚上午發生了何事,只是早上給主子搭配衣物時候開過那個柜子並沒有瞧見這包東西,頓感奇怪:「娘娘,這是……哪兒來的?」
「先別問了,快去快回,先把事情辦了。」盛賢妃催促,又一次囑咐,「謹慎些,避著點兒人。」
「明白。」連雨忙不迭應諾,去找了張乾淨的宣紙過來,小心剝出一點藥粉,又把原來的那包重新包起放好,這才揣上那個小紙包先去了。
她人一走,盛賢妃就有點優思過剩的躺倒在了貴妃榻上,疲憊不堪的模樣。
桑煙連忙繞過去,半跪下去幫她揉按太陽穴解乏:「娘娘要不要先睡一覺,緩緩精神?」
「睡不著。」盛賢妃心浮氣躁,隨後又猛地睜開眼看向她:「我叫你去跟劉管家打聽的事打聽好了嗎?」
當時桑煙去宮門外跑了一趟回來時,鳳鳴宮裡就已經開宴了,葉尋意與盛賢妃同席,她便什麼也沒說。
桑煙聞言,表情先是明顯露出幾分難堪,出於羞窘,更是本能的視線躲避了一下。
盛賢妃看在眼裡,心裡當時就一個咯噔,已經是有數了。
她全身虛脫了般乏力的躺回榻上,喃喃自語:「竟然……都是真的嗎?」
葉尋意的那件事,對身為女子的桑煙而言實在是難以啟齒,她便索性避而不談,繼續一邊給盛賢妃按頭一邊輕聲的道:「按照劉管家的說法,王爺和葉氏的關係並不親近,尤其……尤其是那件事後,中間她做小月子開始第一個多月,兩人甚至互不來往,面都不見的,後來是一直到葉氏主動出謀劃策,跟王爺商量去對付蘇太傅一事,這才又重新開始走動。」
這要是兩個不相干的人,這般相處模式也不算什麼,可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又是夫主與妾室的身份……
女子出嫁從夫,雲崢對葉尋意冷淡些沒什麼,葉尋意卻對他也是愛答不理,這就很有問題了。
「看來……祁家那個丫頭說的都是真的了。」盛賢妃只覺得膽戰心驚,想著葉尋意近來故作親近往她身邊湊的種種,就感覺有一股寒意順著后脊骨慢慢往上爬。
那股寒意,更是凍得她心臟一陣陣緊縮。
桑煙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也還是實話實說:「所以劉管家說這回王爺出事之後葉氏想來見您,他原是心存疑慮,不想幫著聯絡的,可是瞧著她指點后宅之事,確實是出了力的,再有就是她一個女子,王爺是她唯一的儀仗,劉管家也覺得她不可能存二心,這才幫著辦了。」
葉尋意做的事情,雖然是有些邏輯在裡頭的,可是她說的那般天花亂墜,卻經不起推敲。
人人都覺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既然已經進了寧王府,那麼除了一心一意盼著雲崢好,就再沒有第二條路,所以大家強行代入邏輯,就覺得她的確是心繫寧王府的,但如果不用常理推論之,再去看她的種種行事……
那就簡直狗屁不通,太詭異了!
尤其是祁歡說的那一點——
皇帝都金口玉言給她保證了,要給她終身的榮華富貴和安穩日子,她都堅決不要?一個女人,她就算跟著雲崢,雲崢也最終一步登天,可是她身子都不清白了,就算再是為雲崢出力,雲崢也不可能立她為後,最後她頂了天了也就是落個平安富貴罷了。
唾手可得送給她的,她都沒要,她這勞心勞力,總不能最後卻是為了圖這個吧?
如若不是,那便真的只能說明她是狼子野心,所圖甚大!
而如若她的用心根本就不在雲崢身上,那麼現在——
盛賢妃猛地坐起來,只覺得一陣陣心悸。
別不是不知不覺間,他們母子已經被那女人架在火上烤了吧?
「娘娘!」桑煙見狀,忙不迭爬過來扶她,「您瞧著臉色不大好,要不要傳個太醫過來瞧瞧?」
盛賢妃努力定了定神,心中卻仍是覺得惶惶,擋開了她的手,聲音卻不可自控的有些發抖:「本宮沒事,我閉會兒眼,你去殿外盯著些,連雨一旦回來就馬上叫她來見我。」
因為她以往身子都很康健,桑煙仔細觀察了下,覺得她該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也就順從的退到了寢殿之外。
盛賢妃一個人坐在榻上,將這些年她與雲崢走過的路都一一在腦海中過了一遍。
其實一開始,因為先皇后所生的皇嫡子早夭,她仗著有雲崢這個皇子,的確是動過心思的,畢竟立嫡立長是祖宗傳統,沒了先皇后的嫡長子,她兒子就佔了個長字,可後來等了幾年,明示暗示的皇帝卻半點沒動這方面的心思,再到後來顧皇后入宮,並且當年年尾就生下一雙兒女,等雲湛被冊立太子之後,她就當真斷了指望。
後來這種野心死灰復燃,是在發現雲珩那個出身下賤的小孽畜居然都存了染指皇位之心。
他們母子突然都開始變得不甘心,如果連雲珩都有希望得到這至尊之位,他們母子憑什麼就直接退出了?論出身,論北境,論人脈甚至在皇帝面前的寵信,他們雖是比不得雲湛,可是比雲珩卻綽綽有餘……
當時也說不是只是隨波逐流,還是的確生出了憤恨不甘的野心,總之是隨後這些年,他們母子也都一心一意投入到這奪嫡的大業當中。
反正一直一來,大家都在爾虞我詐互相算計別苗頭中過,漸漸地也就信以為常。
但是此時此刻,當前路為止,兇險卻已經逼近眼前時,盛賢妃卻是打從心底里開始感覺到了真實的威脅和恐慌。
以前她腦子裡的念頭是——
別人都在搶,憑什麼她的兒子就該主動退出?
而現在,若就是直接與她言明,這個至尊之位得拿她兒子的性命去做賭注來換,她卻是當先就萌生了退意。
說白了,還是因為這麼些年一直朝堂後宮都安穩,他們好日子過習慣了,以前從沒感受到危機才敢於肆無忌憚的摻合進勾心鬥角那些事里去。
雲崢現在人在皇陵,她甚至開始坐立不安,擔心在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她那兒子隨時會有可能遭遇不測。
畢竟——
年初那會兒,太子云湛在保衛比他現在更嚴密的情況之下還差點遭遇不測呢!
盛賢妃幾乎是熬著等了將近兩個時辰,這才把連雨盼回來。
桑煙親自進來掌燈,主僕三人又關起殿門說了好一會兒的悄悄話。
之後的漫漫長夜,盛賢妃就更是輾轉反側給強行熬過去的。
另一邊,平康坊的宅院之內。
中午那會兒他倆雖是一路作伴回來的,但回府之後也是各回各家,互不干涉的。
雲澄早上早起了,又加上難得賦閑一天,下午便舒舒坦坦的補了個覺。
等到再重新睜開眼,卻發現天色已暮。
這一覺睡醒,精神養的不錯,她爬起來洗了個臉,發現還沒到平時用晚飯的時辰,就踱步去了後花園溜達。
走著走著,便上了假山上的涼亭。
冬日裡的反風涼,她雖是裹著厚厚的裘衣,在高處站了沒一會兒一張笑臉也凍得有些發青了。
正準備回去,然後就看見另一邊的院子里祁文晏也踱步朝這裡走來,她便又頓住了腳步。
祁文晏該是瞧見她才刻意過來的,故而看著不慌不忙,腳下步子卻是極快,身形隱沒在院牆的陰影下不多時之後,人已經拾階而上,也進了亭子里。
嗯,本來這涼亭入口的台階只在雲澄這邊,後來祁文晏飛檐走壁攀爬了幾回上來賞景之後就恬不知恥的叫人從他院里那邊也搭建了一座石階。
事先沒徵求雲澄的意思,並且他這人規矩的很,即使建了台階,也只是偶爾登高來賞景的,從沒有取道這裡往對面院子里來。
雲澄想著橫豎有沒有這台階,區區一座假山院牆也都攔不住他,就沒同他計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默許了。
「大冷天,站在這裡做什麼?」他往雲澄旁邊一站,隨口問了句。
即使今日起兩人之間的關係已經不同,可他依舊是個,冷淡自持的模樣,秉持著分寸絕不動手動腳。
只是么——
站的,卻明顯比平時近了些許,並肩而立時,兩人的衣袖被風拂在一起。
雲澄雙手攏在袖子里取暖,側目看向他,反問:「是叫我吃完飯嗎?那你又上來做什麼?」
「有件事,我琢磨了一下午,想與你說。」祁文晏也轉過頭來。
兩個人四目相對,他表情顯得尤為鄭重,弄得雲澄都跟著莫名緊張了一下。
她微蹙了下眉頭,甚至有些狐疑和戒備的往後仰了仰脖子。
祁文晏卻依舊是一副端正的冰塊人模樣,一板一眼與她探討:「就白天你說的不喜歡男人吃軟飯等你養的事,我事後再三斟酌,覺得我可能很難完全做到。」
鑒於他這表情太過認真慎重了,雲澄一個不知如何反應,只是嘴角痙攣著抽搐了一下,悶聲道:「什麼啊?」
祁文晏道:「主要是年齡問題,除非我能熬到七十致仕,以後就還可繼續受朝廷奉養,否則的話,若是提前告老還鄉下來……總少不得是要吃你公主殿下的幾年奉銀的。」
雲澄:……
祁文晏的表情極是認真:「那到時候,你是養我不養?」
他們二人,都不是那種插科打諢愛玩鬧的人,何況祁文晏把這話說的……
明明想跟人家談談人生,聊聊風月,說一說白頭偕老的情話,卻被他整成這樣——
明明白白的套路人家小姑娘!
雲澄以前只是沒把心思往男女私情上使,並不代表她就聽不懂這些。
她臉上綳了半天的情緒也終是破防,直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幾十歲的小姑娘,本就是花兒一樣的年紀,這樣肆無忌憚笑起來的模樣,尤其顯得生機勃勃,燦爛美好的不像樣子。
祁文晏情緒不多的臉上,眸中也慢慢爬上幾分柔和的笑意。
雲澄笑過之後,便是抹了把眼角笑出來的淚花,然後手一撐欄杆,直接躍出亭子,輕盈落在了假山之下,祁文晏那邊的院內。
祁文晏依舊是負手而立,站在亭子里,只是偏過頭去,繼續表情嚴肅的看著她。
那樣子,是非要得她一個明確的回答:「這些事,是該提前約定好的,免得將來起紛爭。你如今便已經覺得我年歲大些不討喜,若是到了將來我年老色衰卻需得要你的供奉來養時,怕是會嫌棄的更厲害。若真到了那時,你到底養我不養?」
雲澄剛剛忍住的笑意又再次漫上來,在下面再次笑得前仰後合。
「我不養!」的確也是被逗得開懷,少女的揮揮手,轉身,腳步輕盈往前走,走過幾步再回首,見著男人還站在高處的涼亭里不肯動,便又說道:「等你到了那把年紀,自有兒女奉養,憑什麼讓我養?我才不養糟老頭子!」
說完,就又再次無情轉身,大步而去。
祁文晏的唇角,也終於綻開一個明目張胆的笑容來,足尖輕點,也跟著飛身下了涼亭。
他的確是仗著心機深沉哄騙了一個小姑娘,因為自慚形穢,所以有些膩膩歪歪的情話與承諾便沒臉直白的說。
只是么——
既然騙了人家,就要對人家負責終身的,那些承諾卻定是要當面許下的才算,該有的儀式感也一定要有!
兩人一前一後去到飯廳,那裡正好胖廚子帶著兩個婢女在忙擺飯。
兩個人的心情都不錯,但卻默契的誰也沒再提起方才涼亭里談論的話題,只是坐下來吃飯。
祁文晏剛擼袖子準備盛湯,飯廳外面就見雲澄家裡的婢女跑過來有些驚慌的道:「殿下,賈公公方才過來傳話,說是陛下身體抱恙,皇後娘娘叫您趕緊回宮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