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白痴與廢物
孩子是姓喬的,這個沒辦法爭,可和離之後,就是兩家人了,喬家母子私闖入戶來搜颳了銀兩——
一個偷盜之罪他們卻是賴不掉的。
被祁元辰這奶聲奶氣的一發威,祁歡這會兒也沒那麼氣了。
她忍住笑,給衛風遞了眼色:「送官吧。」
喬老太還想叫囂,卻被揪住她的侍衛一把卸掉了膀子。
她慘叫一聲,然後就只顧著喊疼了。
其他人飛快的收拾了散落在地的銀錢,準備一併帶過去做罪證。
欺軟怕硬沒個人樣的喬二郎這時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魂兒,倉惶之間沖著喬樾嚷嚷:「樾姐兒我可是你親爹,自家骨肉,你怎能大逆不道?你快跟他們說,這只是個誤會。」
喬樾小眉頭皺得緊緊的,綳著臉,卻是完全不為所動。
楊氏又吩咐了身邊的桂云:「你跟著去,向衙門的人解釋清楚原委。」
不管怎樣,也先將這母子二人關起來,叫他們吃吃教訓。
後面具體怎麼處置……
說到底,這喬二郎畢竟是喬樾的親生父親,還得等見了胡大夫問清楚原委,再看她的意思具體處置。
喬樾今年八歲了,雖然長得不算胖嘟嘟,但也已經有些分量了。
跟車的婆子自覺上前,替祁歡抱了她。
楊氏母女就沒再管那喬家母子,一行人進門,去了胡大夫和喬樾住的屋。
臨進門前,祁歡又給星羅遞了個眼色:「你去前面葯堂看看。」
那娘倆拿了銀子也便算了,可別是噁心的把葯堂給砸了。
星羅頷首去了。
祁歡進屋,那婆子已經把喬樾放在了暖炕上。
祁元辰是自己屁顛屁顛跑著跟在楊氏身後進來的,這炕沿有些高,他跳不上去,也沒求助旁人,早就自行跑到最裡面從挨著土炕的椅子上取道,手腳並用,撅著個屁股動作倒是乾淨利落,一溜煙的已經爬到了炕上去。
他蹭到喬樾身邊,跪坐著指了指喬樾腳上的襪子:「髒了。」
說著,就動手要去扯。
喬樾連忙收回腿腳,瞪了他一眼。
祁元辰就悻悻的縮了手。
楊氏環視一眼這屋子,看見除了炕桌被撞歪了,炕上鋪著的被褥也有些凌亂,別的倒是還好。
她問喬樾:「你娘和池大夫呢?」
小姑娘應該確實被嚇著了,這會兒還帶點心有餘悸的微喘,說話倒還是言簡意賅邏輯清晰的:「今天是我外公的冥誕,他們出城祭拜去了,清早走的,應該就快回來了。」
祁歡不禁奇怪:「那怎麼把你一個人留下了?」
喬樾這才露出幾分難為情,把髒了襪子的那隻腳又往炕桌底下藏了藏,然後才道:「燙傷了腳,沒法穿鞋子。」
母女二人都倒吸一口氣,趕緊坐在一起給她脫下襪子查看。
祁元辰也湊上來。
因為他只是個孩子,誰也沒想到要叫他避嫌,但喬樾卻明顯有點不好意思的微微紅了臉,又瞪他:「你看什麼看?」
祁元辰頂著一張幼稚無辜的臉,確實也不會有誰真的顧忌她。
祁歡小心的幫著喬樾脫下襪子,就看她那腳背上敷了一塊黑膏藥,蓋住了大半個腳背。
「你這怎麼弄的?」祁歡問道,「需要把葯換一下嗎?」
喬樾就更不好意思了:「初一早上端飯,不小心打翻了湯水。」
說著,就乖巧望向桂月:「月姐姐,能幫我從右邊柜子里拿雙襪子嗎?」
因為楊氏過來做過幾次葯浴,胡家母女和她身邊幾個貼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比較熟悉。
也就是因為去年一年他們一家對同濟醫館的兩位大夫多有麻煩,雖說看診的銀兩和葯錢都結過一次,可楊氏也依舊還是領情的,這才備了禮物帶著祁歡姐弟親自登門,還人情來的。
桂月轉身去柜子里給她找了襪子出來。
喬樾原就是心靈手巧的小姑娘,也沒用祁歡幫忙,自己就麻利的換上了乾淨的襪子,然後掏出藏在炕頭笸籮里的瓜子點心,喊了楊氏母女都上炕取暖。
這時星羅也查探完葯堂進了屋:「就是賬台被翻亂了,然後放人蔘和另外幾味藥材的抽屜被偷了,別的就沒動了,奴婢已經順手給整理好了。」
這樣一來,為了穩定喬樾的情緒,楊氏和祁歡就沒再多提這事兒。
星羅和桂月輕車熟路去廚房找到水壺燒了熱水,泡了茶,楊氏母子三人陪著喬樾喝茶吃點心。
祁元辰蹭在她身邊獻殷勤,掏出荷包里的糖果和乾果與她分享,兩人孩子打鬧了一會兒,小姑娘的情緒也徹底穩定了下來。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院里就又有了響動。
開門聲和著交談聲……
之後,胡大夫,池雲川和桂雲都相繼快步進了屋。
池雲川二人回來時,剛好在門口遇到帶人從衙門回來的桂雲,已經大概知道了事情經過。
得知女兒差點被那家人強行拖走,即使只是虛驚一場,胡大夫也還是心有餘悸,緊緊把喬樾抱在懷裡,然後又誠懇給楊氏母女道謝:「多虧是被你們撞上了,否則這事指定是不好收場。」
清官難斷家務事,雖然她和喬家的已經和離,可如果為了爭搶孩子鬧到官府,官府也不會向著她。
趁著胡大夫和楊氏聊這事兒,倚著門框聽閑話的池雲川就沖祁歡擠眉弄眼。
祁歡會意,借口自己腿麻去院子里走走,穿了鞋子跟著池雲川從屋裡出來。
池雲川這人臉皮厚,從來不知道客氣為何物,沖著祁歡就直接下了命令:「既然人已經送去官府了就別叫他們再出來。一事不煩二主,麻煩祁大小姐直接再去衙門打個招呼,往重了判,就省得我再去找你家顧世子了。」
這個時候的衙門斷案,量刑時候的伸縮量很大,是可以根據民情口碑和關係,適當調整的,並且還不擔心會被上司追究或者被網路曝光。
喬二郎偷了前妻店鋪里的貴重藥材和銀錢,這罪名板上釘釘,長寧侯府再是不景氣,暗箱操作控制一下這種小案子……
也就舉手之勞的事。
祁歡沒有回絕,她只是心存疑問:「胡姐姐當初和離,那家人既然允了她將喬樾帶走,明顯也是沒什麼祖孫父女情分的,今天他們卻趁機登門來搶孩子……這是幾個意思?」
池雲川於是就用一種看白痴一樣的眼神吊著眼角瞥她:「你還真是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女孩子養到十多歲就能定親換聘禮了。我們平頭百姓人家議親沒你們高門大戶那麼些講究,嫁妝不嫁妝的無所謂,聘禮卻是一定要給的。」
誠然,池雲川並無惡意,只不過是因為大家彼此太熟了,這才肆無忌憚的調侃。
說著,他也就重新正色下來,臉上浮現一絲戾氣,再次解釋:「再有就是,他家老爺子確實是個秉性純良又持家有道的好人,可是養出來的兒子卻當真不行。與我師姐和離之後,他家的家業這幾年陸續也敗的差不多了,現在搶了樾姐兒回去,自然不懷好意,想拿著樾姐兒做人質訛銀子的,當年他們就是為了算計這鋪子才鬧到非和離不可的,現在賊心不死……所以,這回你要是還把他們放出來,遲早他們還得再來鬧事兒。」
另外,與胡大夫和離之後,那家的妾室和後來娶進門的新媳婦都生了兒子。
喬家原就是經營著一家雜貨鋪子,不上不下,算是個殷實人家而已。
可是老頭子過世了,家裡老婆子尖酸,兒子拎不清,也沒什麼規矩,弄的妻不妻,妾不妾的,兩個女人還為了給各自的兒子爭這點家業,天天鬧。
於是,這個家就敗得更快了。
否則那母子倆也不至於徹底不要了臉皮,居然又找上來算計胡家的這間鋪子。
池雲川本來就因為對胡大夫有意思,提起她曾經的那個夫家就來氣。
更何況——
那喬二郎還是個那麼個玩意兒!
他這說著話,尖酸刻薄和陰陽怪氣都直接寫在了臉上,估摸著喬二郎如果現在剛好在這,他都能竄上去摳人眼珠子泄氣。
祁歡看他這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樣,也是想笑。
於是就禮尚往來,她也學著池雲川方才的樣子,用看廢物一樣的眼神吊起眼角沖他努努嘴:「你在軍中大小也算有個官職,不是平民了吧?你要是爭氣,加把勁兒早點把胡姐姐娶了,樾姐兒就是正經的官家小姐了,到時候你就名正言順可著勁兒給她攢嫁妝好了,或者到時候直接招贅個女婿,就算不要聘禮都行。」
池雲川:……
這可當真是哪兒痛踩哪兒,池雲川頓時一副霜打的茄子一般的表情,整個蔫兒了,也怨念了。
這能怪他不努力嗎?
都住在這,每天當牛做馬,啥活兒都幹了……
也不是沒當面提過這事兒,可是她那師姐不肯啊,再說多了就眼見著要翻臉……
他總不能強搶人家母女吧?
祁歡看他這樣,也就不再逗他了。
她曾經當面問過胡大夫,胡大夫也說了,是因為自己身體的原因,她有心結,不願意拖累池雲川。
感情這回事,終究是兩個人之間的冷暖自知,旁人可以推一把,卻不能一意孤行的強人所難。
「再接再厲吧。」祁歡嘆一口氣,拍拍池雲川肩膀,語重心長道:「再堅持個三五十年,胡姐姐看你一大把年紀了,知道你不會再有人要了,沒準也就可憐你,同你將就了。」
「呵……」池雲川聞言,就更怨念了:「你這也算安慰人,挖苦我呢吧?」
「要不然怎麼辦?勸你回頭是岸?天涯何處……」祁歡話音未落,池雲川就已經果斷抬手制止,沒讓她再說下去。
楊氏帶著一雙兒女,一直等過午在胡家吃了飯,這才帶了他們回去。
飯桌上喬樾調皮,領著祁元辰偷酒喝。
雖然每人只喝了小半盅,可小孩子酒量淺,祁元辰這會兒就紅著一張小臉兒,上車就倒在楊氏懷裡睡了。
楊氏給他調整了個舒服的位置躺好了,讓他腦袋枕在自己腿上,一邊輕拍著他哄他,一邊跟祁歡聊天。
祁歡問起喬家的事:「胡姐姐怎麼說的?沒說看在樾姐兒的面子上,要放那家人一馬?」
楊氏嘆道:「鬧到這個地步,彼此之間哪兒還有什麼情分在,放別人一馬不就等於為難自己?」
祁歡於是瞭然:「池雲川也說不能輕饒了那家人。」
她垂眸,微微斟酌片刻,就挪到窗邊,推開窗戶喊了衛風:「你去一趟京兆府衙門,不管是使銀子也好,走關係也罷,總之務必叫他們對喬家母子重判。死罪不至於,就給他們弄個流放吧,遠遠地趕出去,得個清凈。」
衛風辦這種事,是有經驗的,也無需多問細節,只是點頭應諾。
至於喬家那一妻一妾,本來都是眼皮子淺,沒什麼城府的,樹倒猢猻散,等知道那母子二人回不去了,百分百也就第一時間瓜分了財產,各自跑路了。
母子一行回到侯府。
因為楊氏沒替她張羅,余氏甩手掌柜做了二十年,現在要她自掏腰包招呼她娘家那些吸血鬼吃喝玩樂……
她既做不來,也壓根就不會做這賠本的買賣!
是以,楊氏帶著兩個孩子回去時,余家那些人就已經灰溜溜的都走了。
金媽媽等在門房接他們。
祁元辰睡到這會兒還沒醒,楊氏就拿斗篷將他整個裹住,由金媽媽抱著,一行人往後院去。
金媽媽邊走邊交代府里的情況:「余家一個孩子爬上爬下,砸了她一套好茶具,老太太當著她娘家那些人的面那發了好大一通火,後來等他們走了,就又指桑罵槐的又發作了一次,這會兒雖是消停下來,但這口氣喘不順,怕是且要幾日才能徹底緩過來。」
楊氏嗤之以鼻,不置可否。
往年什麼都不用她操心,自己什麼都替她操辦了,她都當成應當應分,不領情就算了,還處處使絆子,找麻煩。
現在自己撂挑子不管她了,老太太這才知道什麼叫捉襟見肘?什麼叫丟人?
都是自己作的,活該!
金媽媽見她對這事兒興趣也不大,就也不再多說,只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又道:「還有,二房的應該也沒在岑家用飯,天剛過午就回來了。之後二夫人院里就忙了起來,打包行李準備禮物什麼的。奴婢瞧著反常,就打聽了一下……說是岑家二爺來信,喊她過去,要商量咱家二公子的婚事還是什麼的。」
此言一出,楊氏與祁歡母女都是齊齊一愣。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
岑家的大老爺早些年過世了,現在在京的是三姥爺,二老爺是放了外任的。
祁歡沉吟:「祁元銘這個年關沒回來,說是就近去了他二舅岑家二老爺那過年了,岑家喊二嬸兒過去商量婚事?難道是他要和岑家二房親上加親?」
「底下的人也就只知道個大概,許媽媽口風嚴,奴婢也不能直接去找她問,暫時就只打聽到這些。」金媽媽道。
「他們的事,隨便他們去吧。」楊氏道。
祁歡也沒興趣去插手二房的事,只是岑家在這時候突然來信說要議親,這事怎麼想她都覺得蹊蹺。
和楊氏一起先回安雪堂安置了祁元辰,祁歡要回自己那邊之前,想起個事兒就又囑咐了楊氏:「對了母親,回頭你讓金媽媽吩咐下去,最近晚上別叫園子里的人往前院湊熱鬧。」
楊氏一時未解其意,遞過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祁歡唇角就扯出一個笑:「我怕嚇著他們。」
楊氏再次怔住,隨後也是無可奈何的只能跟著一笑置之:「知道了。」
是夜,長寧侯府里的靈異事件仍在繼續。
次日,是蘇秦年家擺年宴。
年前雲兮就特意親自登門送了帖子給祁歡,就算不為著替顧瞻出面,單是沖著她,祁歡也必定要去赴約的。
次日,一家四口收拾妥當,一起去的蘇府。
進門之後,祁文景被請去了前廳見蘇秦年,楊氏帶著兒子往後院花廳去見荀素,祁歡則是被丫鬟領著去雲兮的院子找她。
結果,卻是剛走到半路,花園斜刺里突然大步走出來一個人。
祁歡被他擋住去路,微微一驚。
定睛一看,卻是顧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