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被休了
等祁歡換好衣裳趕去煙雨軒時,祁文景夫婦和祁文昂夫婦都已經在了。
祁文姮摟著小女兒凌嬌嬌邊哭邊咒罵:「都是父親的錯,眼瞎給我挑了那麼個王八犢子,按說他剛入仕那會兒咱家也不算沒提攜過他,可他就是個沒心肝兒的,忘恩負義。大哥二哥,你們這回要是不給我做主,那就只得是帶著嬌嬌去投湖了,我還哪有臉活?」
按理說是女人們之間比較容易過話,這時應該是楊氏和岑氏出面和這小姑子溝通,安撫一下的,可是祁家的這位小姑奶奶作天作地沒個譜兒,以往從不把兩個嫂子看在眼裡,甚至還找茬刁難……
祁家這倆媳婦也都是有點兒個性的,這會兒就全都冷眼旁觀,誰都不主動開口。
祁文昂被她哭得心煩,沉聲斥道:「你有話就好好說話,這麼哭天抹淚罵天罵地的成何體統?是哭能解決問題還是罵能解決問題?」
楊氏被這小姑子煩的不輕,從烏煙瘴氣的屋子裡移開視線,想緩緩神,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就瞧見了院子里正好走來的祁歡。
她並不忌諱女兒出現,反而無聲的招招手,示意祁歡進來。
祁歡微微頷首,進屋,挨著她坐在了下首。
其他人看見了,也全都沒做聲,祁文景和二房他們是默許,而祁文姮……
她則是鬧到這個份上,也不在乎丟不丟人,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看笑話的無所謂。
祁文景看著女兒出現,便盡量打起精神來,終於開了口,對祁文姮道:「你先別哭,究竟出什麼事了,把來龍去脈好生說清楚了,若真是妹夫有錯或是薄待了你,我與你二哥自然會予你做主!」
祁文姮又抹了把眼淚,更是越想越氣,咬牙切齒道:「他背著我有個相好的……一個樣貌無鹽大字不識的村婦,他這是把我的臉,把我們祁家的臉皮都揭下來在地上踩!」
驟然聽這一句,祁文景兄弟都覺得她是刁蠻的大小姐脾氣又發作了,無理取鬧,不可理喻!
然後,祁文姮就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而且,他們生出的野種兒子比我的妙姐兒還大了兩歲!」
此言一出,包括祁歡在內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祁文姮是在與凌至誠成婚的第三年初就生下的凌妙妙,當時他們才成婚兩年不到,如果說凌至誠居然有個比凌妙妙還大兩歲的私生子,那就只能說明這孩子是在他和祁家結親之前就有的!
像是祁文景這樣身份的世家子弟,成婚之前先弄出了妾室和庶子,都叫人如鯁在喉,膈應的不行,更遑論凌至誠還是個靠著聯姻了祁家才發跡的窮酸書生了。
短暫的震驚沉默過後,祁文景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祁文景又進一步追問:「你再仔細說說,是妹婿承認了?是不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什麼誤會啊?」祁文姮的帕子哭得不能用了,隨手扔了,又扯過女兒袖子里的一方新的繼續抹淚,「就這趟我過去找他,提前沒給他打招呼,一進門就被我抓了個正著,他帶著那個賤人和三個野種,一家五口其樂融融的過日子呢。我要不是這趟過去瞧見了,那個沒心肝兒的能瞞我一輩子!」
眾人再度漠然。
岑氏自打祁元銘死後,整個人的精氣神就被抽走了一大半,雖然平時依舊幹練有素的掌管著二房事務,但人卻消沉冷酷許多,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就只盡心儘力的打理自家院里之事,所以對於祁文姮這事……
再是曲折離奇,她也依舊毫無波瀾,冷眼旁觀。
這回倒是楊氏忍不住發問:「你是說這些年妹婿陸陸續續與外面的女人生了三個孩子了?」
祁文姮又氣又恨,哭得都上不來氣了:「那個沒良心的,狼心狗肺的混蛋!當年要不是我們長寧侯府提攜他,再給他十六年他也未必爬的上六品官位,他卻拿我當傻子,這麼些年背著我……」
這話說的是沒錯的,早些年祁正鈺在小女婿身上押了寶,在官場上沒少使力提攜凌至誠,雖然祁文姮這種心性兒的女人誰娶了誰水深火熱,可當初這場婚事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大家各取所需的,哪怕是凌至誠不甘心祁文姮沒給他生齣兒子來,納妾延續香火也都還好……
可如果祁文姮所言屬實,他是一邊借著祁家的扶持升官發財,一邊卻從頭到尾都在與別的女人暗度陳倉,這可不單單是拿著祁文姮當傻子,而是把整個長寧侯府都當成冤大頭給涮了。
祁文姮明顯是氣急敗壞,又在氣頭上,翻來覆去透露出來的有用信息就這麼些,一家人正在面面相覷,感到事情棘手時,門房小廝突然跑了過來,和守在院子外面的金媽媽交談了兩句,金媽媽就打發了他,自己走了進來。
「侯爺!」她將一封書信交予祁文景,「門房剛送來的,說是由呂州凌府剛剛送進京,姑爺給咱們三姑奶奶的,姑奶奶不在家,她府里人就給送來了。」
祁文姮今天一早進城,滿腹的委屈和怒火,壓根沒顧上回家,打發了隨行的人把行李送回去,她自己直接帶著女兒來了長寧侯府哭慘。
聽說是凌至誠給她的信,她登時也顧不上繼續哭,蹭的站起來,還沒等祁文景拆信就先劈手奪過來撕開。
抽出裡面的信紙一看,氣得渾身發抖的嚎啕起來:「那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他沒良心,喪盡天良,是他做了對不起我對不起咱們祁家的事,他還敢給我寫休書,這……這是欺負我沒了父親撐腰嗎?當我們祁家人都死絕了不成。」
說話間,就氣急敗壞的要將那休書撕毀扔掉。
祁文景對這個不著調的妹妹信不著,眼疾手快的先一把搶過了信紙。
眾人湊上去查看。
果然——
是一封休書!
上面以祁文姮無子和善妒為由,要將她休棄。
並且——
后一頁紙上還明白羅列了曾經三次祁文姮強令他的通房丫鬟墮胎,並且致使其中一人身亡的舊事。
祁文昂看過,狠狠瞪了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妹妹一眼的同時更是冷笑出聲:「這休書想來也不是送給文姮的,而是拿來給咱們瞧的。」
就祁文姮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輕狂模樣,收到休書肯定撕碎不認,拿家裡死了通房丫鬟這樣的事跟她翻舊賬有什麼用?
明明白白,這就是用來威脅警告祁家——
你們家女兒不賢不慈,心思歹毒狠辣,這樣的事捂在自家門裡無傷大雅,但如果祁家仗勢欺人不准他休這個潑婦,大家真鬧到公堂對質,那才是真不好看!
祁文景臉色更是不好:「這也恰是說明他豁出去與我們祁家撕破臉皮也要同小妹和離了。」
他轉開視線,再次看向祁文姮,也耐心全無的沉聲呵斥:「你別哭了,冷靜下來商量下怎麼辦。凌至誠都將休書送過來了,明顯不是欲擒故縱嚇唬你的,你想怎麼辦?是認下這封休書,直接和他一刀兩斷,還是心裡不服要再敢去呂州府與他當面鑼對面鼓的論一論是非?」
祁文姮的哭嚎聲戛然而止,怔愣了好一會兒拿不定主意。
這麼些年,除了新婚燕爾那兩年,之後她就一直和凌至誠關係冷淡,打從心底里瞧不上他。
可瞧不上歸瞧不上……
她一個女人,從一而終的思想根深蒂固,倒也始終沒想過別的。
現在凌至誠卻凡客位置,要把她給休了!
她並非捨不得凌至誠這個人,而是一旦被休,她就再沒法抬起頭來做人了。
她目光彷徨,臉上卻隱隱露出幾分恐懼無措的神情。
祁歡是真不願意管她這種人的破爛事兒,畢竟這種人,不僅做錯了事死不悔改,認為自己沒錯,並且——
就算你幫了她,她也理所應當,非但不會感恩,以後還要有恃無恐的繼續折騰你。
但是沒辦法!
這個時候的人,以家族捆綁紮堆,祁文姮這事兒處理不好,整個長寧侯府都要被她連累,叫外人戳脊梁骨,看笑話。
祁歡強壓著脾氣,勉為其難開口提醒:「人家送來的是休書和威脅信,不是放低了姿態來同你商量的,不管你同意與否,隨便哭,隨便鬧,橫豎你與姓凌的這夫妻也做不成了。你要不服氣,再找回去也行,只要你不嫌麻煩,就讓父親從府里調派一些侍衛打手跟著,你過去與他理論打他一頓再分手。了不起,下一封休書上就再多加一條惡行做罪名,但好歹氣是出了。」
祁歡這話說得不好聽,不過激將法而已。
若祁文姮是個好的,那麼就算兩家要分手,祁歡是會一力主張帶人去呂州凌至誠的任上打砸搶燒鬧他個人仰馬翻,不管最終是休妻還是和離,總歸得替自家人先把這口氣出了。
可是遇到祁文姮這樣的……
若非不得已,祁歡是管都懶得管她,此時也只想早些解決了事情息事寧人,這是唬著對方叫她不敢再去找凌至誠毫無意義的鬧一場的。
祁文姮果然被她架起來了,張了幾次嘴,最後卻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祁文昂也巴不得將這事乾脆利落的了了,也站出來說道:「看凌至誠這態度,是非要休了你不可的,談何是不可能談和了,最多就是你去找他鬧,再出出氣,至於進一步敗壞了名聲……你自己看著辦吧。」
祁文姮整個人都傻了,愣了半天才絕望問道:「那我以後怎麼辦?」
怎麼辦?
如果她是能扶起來的正常人,祁歡會建議她立個女戶,像是胡娘子一樣,帶著女兒過,橫豎手裡也不缺銀錢使,背後還有個強硬的娘家撐腰,後半輩子一樣舒心順意,安穩太平的過。
可祁家的這位小姑奶奶,就是個禍害,和余氏一樣,不到進棺材那天就絕不會消停,若是應承她侯府會給她撐腰,把她留在京城,她還會源源不斷的惹出事端來。
這樣的燙手山芋……
祁家這一家子都心裡明鏡兒似的,誰也不會往手裡撈。
其他人都緘默不語。
楊氏道:「正好趁著公爹孝期這段時間,你先去外地避避風頭,過兩年等我們除服之後,叫你兩個哥哥再給你挑個合適的人家嫁了,只能這樣了。」
祁文姮怕的就是自己沒有兒子,若是被休回來之後無所依靠,她一個女人帶著個半大的女兒怎麼過。
既然楊氏允諾侯府會出面給她另尋人家改嫁……
她沒了後顧之憂,自然對凌至誠也再無留戀。
點了點頭,算是應下這事之後,她眼中又浮現一抹厲色,惡狠狠道:「可是姓凌的未免欺人太甚,我……」
咽不下這口氣。
祁文景沒等她完就嘆了口氣,介面道:「放心吧,你說的事如果都是真的,那他打的就不是你一個人的臉,是拿咱們整個長寧侯府當軟柿子了。你既然是與他過不下去了,快刀斬亂麻的分開,是為了體體面面的留一個相對好些的口碑,以後方便再尋人家,至於他那……咱們長寧侯府再不濟,也不愁治不了他區區一個六品!」
凌至誠如今為什麼敢於這麼猖狂?
一來是他早就躺平,不再指望祁家的提攜,二來還不是因為清楚自己這大舅哥脾性,覺得祁文景性子軟,好欺負。
祁正鈺還在時,他要是事情敗露,這會兒早跑回來跪著告饒求情了,還敢直接搶著送休書威脅?
還是那句話,祁文景雖是個有些得過且過的老好人性格,但他至少腦子夠使,並不傻,此刻便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架勢來,將手裡那封休書塞給祁文姮:「而且你倆就算要斷,也只能是和離,誰給他的臉面給咱們侯府下休書?你回去吧,老實待著今日不好節外生枝的再惹事,我會另外簽一封和離書叫人去呂州重新給你簽了。」
事已至此,祁文姮也再無話可說,捏著手裡的休書咬咬牙便牽著女兒走了。
一如她以往的風格——
理所應當的連向兄長嫂嫂們道一聲辛苦都不曾。
就這麼個玩意兒……
誰會心甘情願的去給她處理爛攤子,收拾殘局?
在場的祁家眾人臉色都不好,祁文昂提醒:「大哥你要派人去呂州的話,正好也查一下凌至誠那裡的情況是否真如這丫頭所言,她被母親慣壞了,受不得半點委屈,盛怒之下回來傳話難保不會添油加醋。」
「嗯!」祁文景點了點頭。
祁歡卻又沉吟,「可如若小姑母所言屬實,那凌至誠那裡顯然是有很大的問題。他長子比凌妙妙都還大兩歲,那就是在他攀上咱們家和小姑母成婚之前就有了女人和孩子了,如若只是養妾甚至是外室,那也都還還好,可是依著他當時的那個年紀和出身,我怕……」
祁歡欲言又止,眾人卻又是齊齊變了臉色。
祁文景介面:「你是怕他在和咱們家結親之後早就娶過親了?」
若是祁家被騙婚了一個嫡女……
那這個啞巴虧可就吃大了。
祁文昂立刻仔細回憶了一下,隨後臉色就越襯越難看:「當年這門親事結的咱們家的確是不夠嚴謹,我記得父親只是挑中了他,把他叫過來問了他家中是否已有妻室和願不願意與咱家結親,卻並沒有特意派人去他祖籍老家核實。」
如果是凌至誠一邊虛與委蛇借著祁家的勢力混官場,一邊又陽奉陰違的和他老家早就娶了的妻子瓜葛多年,還趁著外放湊在一起享受天倫一起過日子……
那祁家這一波別人耍得可就有夠徹底了!
楊氏也是越想越覺得不樂觀:「難怪這些年凌家的放外任,文姮耍性子不肯同行他也從無怨言。」
大家都以為他只是看長寧侯府的面子,這才忍氣吞聲縱容妻子,現在卻保不齊人家還是樂在其中巴不得呢!
這事兒不能再深思,越想越不對味兒。
祁文景當機立斷的一錘定音:「行了,都別在這瞎猜了,先散了吧,等叫人去一趟呂州也就清楚了。」
祁歡忙道:「再多派一波人去凌至誠老家查查,另外去呂州的人選,我再叫衛風額外從我那抽調兩個人隨行,算是多一重小心,以備不時之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