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求親
「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這消息可靠?」祁歡微微屏住了呼吸。
「好像是真的,外面都在傳,連宮裡也在議論,我是聽我哥哥回來說的。」高雲渺道,「前兩天在我家,秦碩還說起來過,他覺得那些大成人是包藏禍心,打著議和的幌子,指不定背地裡在憋什麼壞呢。還說得趕緊寫信囑咐秦小侯爺一聲,叫他千萬不要放鬆警惕,省得被人鑽了空子。」
所謂的是有反常必有妖。
主要——
是大成的那位皇帝陛下宇文滄,他一個野心勃勃的嗜血徒,怎麼可能突然轉了性子,還干起了主動求和的勾當?
只不過就事論事,秦碩如今倒是有所長進,都開始懂得品評天下局勢,知道關心他兄長的處境了。
回過神來,祁歡發現自己的思緒有點飄得太遠就趕緊收攝心神:「按理來說大成方面是絕不可能與我朝議和的,事出反常……雖然家國大事輪不到咱們這樣的人家來插手過問,但是非常時期還是要小心為上。表哥如今在御林軍中任職,你尤其提醒他一下,在大成方面的意圖完全暴露之前,他行事務必要謹慎小心。」
服喪出來之後,高雲澤就上摺子請了蔭封,想在京城謀個之位。
他家是武將出身,皇帝到底還是不想大材小用,隨便敷衍他,再加上雖然明面上沒法說,皇帝自己卻是心裡有數高長捷當初是因為皇子們爭奪大位的私心牽連,這才被算計致死的,算是對高家的補償吧,就直接給他點了個御林軍校尉的差事。
他前幾天就已經走馬上任了。
高雲渺眨了眨眼,面露不解。
祁歡道:「大成方面若是當真會有使臣來京,如若他們當真居心不良,怕他們會動宮裡帝后和皇子們等人的心思。」
高雲渺恍悟,一時之間一顆心也猛地提上來,肅然道:「也是,那我還真得提醒我哥哥一聲。」
因為這事兒暫時還只是露了個風聲出來,朝廷方面沒有放出明確的信號,一切都還不作數,這個話題就暫且點到為止。
「好了,不說這個了,這原也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祁歡瞧著高雲渺依舊一副樂觀開朗的模樣,就打趣調侃她:「過了年馬上又年長一歲了,你是婚事有著落了沒?」
高雲渺面上一窘,想到這裡沒有外人,隨後也就沒怎麼扭捏:「我還早呢,要論也得先從我哥哥論起,他也老大不小了。」
「這麼說是已經有表嫂子的人選了?」祁歡這就真的好奇起來。
高雲渺道:「是戶部侍郎歐陽大人家的嫡次女。」
祁歡仔細想了下,卻沒什麼印象,就微蹙了眉頭。
高雲渺見狀,就早知如此的笑著解釋:「她同時又是前大學時盧老大人的外孫女,歐陽夫人過世之後她守喪期間去了盧氏老家陪伴盧老夫人,今年上半年才剛回京。這是我母親相中的婚事,兩邊的長輩互相過了話兒,彼此都很滿意,說是過幾天找個機會叫他倆見上一面相看相看,一般……沒什麼問題也就定下來了。」
男女婚事,講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祁文婧是個很有打算的人,挑兒媳這樣的大事她肯定會慎之又慎,即使高雲澤本人目前還沒見過那位歐陽小姐,但祁文婧這個做母親的肯定帶眼先看過了,那姑娘的方方面面應該都是拿得出手的。高雲渺這麼說,只是謙遜,基本上高雲澤和人家姑娘所謂的相看就是走個過場,這門婚應該是沒什麼懸念了。
「嗯!早點定下來好,訂下來了,姑母就能騰出精神再專門給你挑夫君了。」祁歡還的打趣兒。
高雲渺終於有些招架不住的微微紅了臉,嗔道:「表姐我發現你這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你自己也都還沒嫁呢,就好像成天拿這事兒調侃我?」
「成天在家憋得無聊嘛!」祁歡佯裝百無聊賴的嘆氣。
高雲渺就也想起點正事兒,目光左右掃了眼她這屋子:「我最近來了幾次好像都沒看到你這屋裡有撐開的花繃子,你是嫁妝都已經綉好收起來了嗎?因為給外祖父守孝,你跟顧世子這婚期已經拖了很久了,等轉過年去你們還不得出了喪期就立刻張羅著辦事啊?」
祁正鈺的這場白事來得不是時候,本來祁歡就因為有病拖到十六歲上也沒成婚,又來又退婚重新訂婚,眼見著要成了……
又被老頭子的白事給攪和了。
今年再轉過年去,祁歡都滿二十了。
京城高門大戶人家的閨女,拖到十八九不出嫁的都少,她這都實屬罕見了。
「別找了,我沒綉。」祁歡在她面前揮揮手,打斷她四下搜尋的視線,「不過我母親交代給家裡的針線房和外面的綉庄給做了,耽誤不了事兒。」
高雲渺就是好動的,針線做得不好,這兩年在家守孝也咬牙自己綉了一方蓋頭,嫁衣交給家裡的針線房去做了,卻沒想到這還有比她更不著調不靠譜的。
高雲渺瞠目結舌,臉都垮下來了,試探道:「你這樣真的好嗎?是不是……有點太不把……當回事了?」
祁歡又拎起茶壺往她杯子里添了點水,不以為然道:「顧瞻又不是不知道我針線做得不好,而且我也不樂意做。要是我自己來綉,到時候綉個潦草的嫁衣蓋頭出來還是不丟他的人?折騰為難了我還搞得他沒面子,這是何苦?」
綉工不好可以練,這分明就是歪理邪說!
高雲渺瞅了她半天,最後感慨頗深的憋出一句話:「顧瞻的脾氣可真好!」
她明明是倍感一言難盡的,卻不想,祁歡卻露出個與有榮焉的表情就把這話給生受了:「那是!」
高雲渺:……
我是說幸虧這世上還有個顧瞻,否則你這樣的怕是嫁不出去了喂!!!
楊氏聽說高雲渺來了,隨後便叫人過來傳話,留她中午在家吃飯。
高雲渺高高興興的應了。
下午等送走了高雲渺,祁歡從大門口回來就順路去找了衛風:「上午我聽高家表妹說大成皇帝遞了國書進京,似乎有意遣送使者前來我朝拜年賀歲?這事兒你知道嗎?」
衛風被她從侍衛房叫了出來,倆人站在院子里的一株松樹下說話。
「是有聽了一耳朵消息,但確切的樹下也不很清楚。」衛風解釋,「世子回了西北以後朝中要事基本都是太子殿下直接與他互通密信往來,不過府里和屬下的手,所以對朝中具體的動向屬下也把我不是很准。」
既然祁歡特意過來問了,他就知道祁歡是感興趣,所以語氣頓了一下,又趕緊試著商量:「大小姐如果想要個相關的準確消息,那屬下就跑一趟東宮。」
只要不是特別機密之事,他出面去替祁歡問,想來太子殿下是會如實相告的。
「嗯!」祁歡點頭,「那你就去問問吧。」
她這一時之間,心中很有些緊迫感。
雲珩做事足夠小心謹慎,這幾年在朝中一直循規蹈矩,老實的做著一個親王皇子該做的事,不拔尖兒不出頭,彷彿是經過上回一場災禍的打擊他已然是徹底放棄了奪嫡的念頭。
可他越是看上去默默無爭,祁歡就越是篤定——
他在背地裡一定有大動作!
他在朝臣中的羽翼上回出事就已經被剪除殆盡,回來之後為了掩人耳目也沒敢再大肆重新培植,而三方邊軍又都遠不是他能動的了的,現在他要籌謀大事就必然是要有所倚仗依託。
從他目前所能接觸到的勢力來說,唯一能助他成事的就只有葉尋意手裡掐著的大成宇文滄那條線了!
既然從內部瓦解不了——
那就只能藉助外力從外部攻破,先拿到他想要的再說!
所以,這一次大成方面突然傳來異動,祁歡就立刻意識到應該是他們刻意留下的葉尋意這步棋發揮作用了,即使表面上大家都沒察覺到蛛絲馬跡,但云珩一定是已經和宇文滄達成了某種利益聯盟,籌謀之後準備對大覲朝中下手了。
她回了後院,還依舊有些心神不定。
坐也坐不住,就索性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衛風回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後。
等在棲霞園入口的星羅直接把他帶了過來。
「怎樣?」祁歡喊他進屋,又迫不及待的直接迎了一步上去。
衛風拱手道:「屬下的運氣不錯,剛好太子殿下在家,屬下見過他了,太子殿下說四日之前的確收到過雁嶺關主帥連帶著奏摺一起遞送進來的一封來自大成的國書,國書上稱兩國之間局勢焦灼多年一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所以皇帝願意主動讓步,趁著年關想派一對時辰進京賀歲,並且商談具體的解決之道。」
他這麼一說,祁歡便是靈機一動。
兩國之間關係不睦,邊境常年都是嚴防死守,附近邊城的百姓也沒有往來互市的,毫不誇張的說大覲的南方邊境是要確保連一隻信鴿都飛不過來的,以前東方暮那些暗探過來,走的都是壁立千仞的險要小道,不是有些功夫或者有野外攀岩經驗的人根本走不了。
是以——
大成要遞消息給大覲的皇帝,必須走官方渠道,通過南境邊軍主帥轉送。
「你說大成的國書是四日前進京的?」祁歡一邊確認,一邊轉身,卻發現她之前隨手擱置在桌上的秦頌的那封信沒在。
「是四日前。」衛風一邊回答,一邊對她的舉動目露狐疑。
祁歡的視線卻是直接繞開他去問星羅:「之前放在這桌上的信呢?」
「小姐和高家表小姐去安雪堂之後奴婢幫您收到內室了。」星羅道,連忙進屋。
片刻之後,她從裡屋拿出了那封信遞給祁歡。
祁歡重新抽出信紙,撇開那厚厚的一打賬目看到最後那頁。
上午那會兒,因為是秦頌給她的私心,高雲渺雖然大致翻了翻,可是這一頁只掃了眼,根本沒敢多看內容就還回來了,而祁歡則是直接還沒顧上看。
此時細看,秦頌依舊是態度疏離的話不多,卻果然是特意提到了這件事,也沒寫別的,只像是閑聊一般提了大成有意示好,遞送了國書進京,但祁歡心領神會,這便是提醒自己要小心了。
重新收好了信紙,祁歡又問衛風:「那陛下是什麼意思?准允他們過來嗎?」
「是!」衛風是不曉得祁歡那信紙上有什麼玄機,只是聽見她的聲音就立刻收攝心神,「已經給回信了,說是要不要化干戈為玉帛先兩說,但如果大成要派使者前來賀歲是可以的。」
「這是風雨欲來啊,這樣一來,這京中局勢就要緊張了。」祁歡呢喃。
衛風也整肅了神情:「太子殿下問需不需要接您進宮,您去皇後娘娘身邊小住伴駕一陣子?」
祁歡不解,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衛風想到雲湛的原話,卻明顯為難,有幾分不太好意思開口,但最後還是如實轉述:「殿下說促成瑞王同宇文滄這段緣分,大小姐您居功甚偉,雖然他不曉得那天在天牢您究竟是如何語出驚人,但想來能說服瑞王冒欺君之罪去保葉氏的必定是個大把柄,瑞王其人,絕不會允許這樣的把柄留存於是,若是他們當真要準備孤注一擲鬧出大動靜來了……」
雲湛說這番話時是一副弔兒郎當的調侃語氣。
可他是太子啊,愛怎麼說都行,要衛風來原話轉述就多少有點僭越之嫌了,衛風心裡不得勁。
祁歡聽著他說,卻是忍俊不禁——
這位太子殿下這是拐彎抹角的打聽事兒呢,果然還是個好奇寶寶的脾氣。
她在天牢里說過的話後來出來連顧瞻都沒告訴,想來雲湛是從顧瞻那也沒打聽出個所以然,這會兒正抓心撓肝的難受呢。
祁歡打斷他:「不用。你替我謝過太子殿下,瑞王確實應該會滅我的口,但是在他成事大權在握之前卻不敢對我貿然下手的,反而我若躲進了宮裡去,才會叫他警覺,覺得我是做賊心虛。」
她跟葉尋意說的那些話,都是些怪力亂神的鬼話,以雲珩的認知他也知道祁歡是不可能將這話再說給葉尋意之外的人聽的,否則她就有可能被當成妖孽給綁去燒了。
所以,雲珩會對她很放心,不會提前打草驚蛇來殺她。
但是為了不叫這樣匪夷所思的故事流傳出去,等他目的達成大權在握之後也一定不會放過祁歡就是了。
衛風搞不懂她哪兒來的這樣篤定的自信,但還是應諾:「是,那屬下就再跑一趟東宮。」
「等等!」祁歡臨時改了主意,就又叫住了他,「那個……你跟太子殿下說一聲,如果有大成使臣進京,我還是想要現場去看一看今年除夕宮宴的盛況的,他如果不嫌麻煩,能不能給皇後娘娘打個招呼,將我扮成娘娘身邊的女官跟過去?」
「是!屬下去問問看。」
這樣的事,對雲湛和顧皇後來說都是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的小事,但是太子殿下拿喬,衛風去問話回來卻帶回來個殿下有些為難說盡量給您辦辦看的模稜兩可的回話。
祁歡知道這小太子是童心未泯,想誆著她一旦著急就拿天牢里的秘密跟他交換去了,但她不上當,耐著性子一聲不吭,就等他去辦。
然後,一直到除夕這天過午,雲湛才特意派了東宮的車馬來接她。
祁歡去跟祁文景夫妻打了聲招呼,說是顧皇后想見她就跟著出了門。
東宮的來人原是要直接把她送進宮的,臨上車祁歡卻臨時改了主意,斟酌著對來接她的太子近侍道:「內官大人,能不能麻煩您繞路從平康坊路過一下,我父親讓我捎信通知三叔明日回家吃年飯。」
那內侍年紀不大,為人也並不刻薄,當即點頭應允:「原就是一個方向的,也算不上繞路,是大理寺少卿祁大人府上是吧?」
祁歡點頭。
內侍道:「姑娘請上車,咱家曉得了。」
去到祁府門前,祁歡囑咐內侍稍等她一會兒就獨自進去見了祁文晏。
彼時祁文晏正在書房,拿著一本棋譜不聞窗外事的自己跟自己對弈,看見祁歡進來,他也只是輕描淡寫的掃了眼:「大過年的你不在家呆著跑我這幹嘛?」
「大成派了時辰前來賀歲拜年,我打算進宮去看看。」祁歡並不與他一般見識,直入正題,「他們此行的目的您這有提前打聽到了什麼風聲嗎?」
祁文晏聞言,不由的轉頭,奇怪的打量她一眼:「怎麼我是有通天遁地之能?我應該知道嗎?」
祁歡愕然。
隨後才又反應過來自己是有點急功近利的想當然了。
她的潛意識裡祁文晏是手段通著大成、大覲兩國,鳥瞰天下棋局的原書男主,就理所應當的認為他手眼通天,一定將大成此行的企圖和目的都掌握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察覺自己失言之後祁歡連忙補救,「就是得知大成這邊有所東自作了之後這些天我一直有點過分緊張了,心裡沒底,就想過來跟三叔通通消息,既然您這暫時也沒打聽到什麼……那便算了。我先進宮去了,有了消息再與您互通有無。」
她轉身要走。
祁文晏看她頗有幾分心不在焉,大約是良心發現,覺得自己方才說話可能是不怎麼好聽,就又趕補的道了句:「沒什麼值得緊張的,這世上就沒有破不開的局,管他對方出什麼招呢,不過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別沒事總操閑心,少想些有的沒的。」
「嗯,好!」兩國之間的大陰謀,事關無數人生死的大事,祁歡當真沒有那麼寬的心,只是敷衍著應了他一聲便離開了。
內侍重新把她請上馬車,這回是直接車都沒下,打著東宮的名義直接駛入宮門,將她送到了鳳鳴宮外。
雲湛提前和顧皇后打過了招呼,顧皇后今天也很忙,不怎麼顧得上她。
祁歡見面請了個安,她就安排人領她去更衣:「也不用扮什麼女官了,當識得你的人都識得,就說是本宮有日子沒見想你了,特意傳你進宮來見見,回頭到了宴上你跟著本宮就是。」
「是!」祁歡應諾。
由於出來的時候沒打算公開露面,她今天出來也沒隆重打扮,但是她人在孝期,也不合適過分裝扮,所以就保持著這個素凈低調的裝扮了。
顧皇后叫人先把她領到偏殿歇著,入夜時分祁歡,皇帝的車輦親自來接,祁歡便伴駕跟隨他們去了宴上。
這年的國宴依舊是在承天殿里舉行,皇室中祁歡比較熟悉的除了雲澄之外盛賢妃也因病沒來。
帝后二人在上首同坐,不方便在顧皇后旁邊再給祁歡添位子,祁歡就侍立在顧皇後身側。
誠然,她不過就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不過因為被顧瞻看重這才得以親近顧皇后,旁人不過也只是瞧上她一眼,不會太當回事。
卻不想——國宴伊始就出了大亂子!
大成使臣上殿,見禮拜年吉祥話說完,提及此行的主要目的竟是大言不慚的提出了求娶昭陽公主,兩國聯姻修好的要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