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話裡有話,疑竇叢生

第98章 話裡有話,疑竇叢生

整個屋子,陷進了一種幾乎可以稱之為恐怖的詭異卻又靜默的氣氛之下。

祁元旭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真正面對的是什麼。

他當即不再遲疑,再次膝行爬到祁文景面前,扯著他一片袍角,堅決道:「我都聽父親的,我會娶徽娘,搬出府去好好過日子。」

余氏此刻整個心思都亂了,正在惶惶不可終日的琢磨祁文景這些話的可信度。

余姨娘卻是心焦起來,也爬過去扯住祁文景的袍角,哀求道;「表哥,不能啊。你就算是要打發旭哥兒出去自立門戶,也……也要處置了那個小賤人。」

她雖事先沒有了解過袁氏的身份背景,可但凡是好人家的女兒,家裡人又怎麼可能任由她淪落做了自己兒子的外室?

這樣的女子,納進門做妾都嫌寒磣,更別說祁文景的意思還是讓兒子去明媒正娶了。

余姨娘滿腹的委屈和怨言:「旭哥兒再有不是,他也是你的親骨肉,叫他娶了這樣的女子,你這便是要斷送他一生。」

終究還是不死心,想給兒子找個好岳家,也方便蓄力,將來再伺機殺個回馬槍。

而她這般拙劣淺陋的婦人心思,祁文景自是一眼看透。

余姨娘的眼界和頭腦,與他自己那個親娘真不愧是一家子出來的。

她們彷彿只活在自己給自己設想的世界里,從來不會審時度勢,也看不清眼前的利弊。

此刻的祁文景,身心俱疲。

他也沒那個精神再去教導蠢貨,或者扶起任何一灘上不了牆的爛泥。

所以,幾乎是抱著個破罐子破摔的心態——

他並未理會余姨娘,而是又看向了祁元旭道:「你自己怎麼說?」

此時的他,眸光一片暗淡,眼神里充斥著濃厚的死氣。

祁元旭看的莫名膽寒。

他隱隱的有一種感覺——

現在的父親,彷彿還在盡最後一點父子情分,想保他個稍微體面些的結局,如若他也與祖母和生母那般冥頑不靈,那麼父親便真就不會再管他了。

祁元旭渾身血液凍住了一樣的冷,但是這種充斥在血管里的寒意,卻叫他頭腦分外清醒,腦筋轉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快,也都靈光。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我願意娶徽娘的,娶她做正妻。」

「我看你是被那小娼婦迷昏了頭!」余姨娘也顧不上自己身份,直接打了兒子一巴掌,「就不說她家世如何,就沖著她心甘情願給你做外室這事兒……這樣的女人,你娶她做正妻?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你這輩子都要被人恥笑,也再別想要有好前程了,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色令智昏的蠢貨!」

祁元旭對自己這姨娘,一早就有些看不上。

而且他現在又尤其聽不得余氏等人在他耳邊念前程。

他自己什麼斤兩,自己知道,要不然也不至於嚇得出此下策給自己下了葯。

其實他做那件事,想拉祁元銘一起墊背的心思的確也不是沒有,但更主要還是自己實在沒勇氣去考那個註定不會有任何結果的會試,這才破釜沉舟給自己弄了個借口出來的。

而現在,他一身病痛,又被折騰的幾乎虛脫,著實也是沒什麼耐性去裝孝順兒子,索性也豁出去,迴轉身來脖子一梗:「方才二嬸兒他們不依不饒揪著要我償命的時候,徽娘二話不說就願意替我頂罪赴死,當時姨娘你在做什麼?」

余姨娘被他噎得,險些一口吞了自己的舌頭。

說什麼死不死的,就算是她的親生兒女,她也從沒動過替誰背鍋或者去死的念頭。

祁元旭的一聲質問,弄得她心虛不已,當即眼神亂飄。

祁元旭看在眼裡,卻更多幾分底氣,冷笑起來:「我即便是個蠢貨,也看得見誰是真心待我。」

余姨娘被他連番譏諷,又無力反駁,登時又耍起了絕招,抹著眼淚再次哭鬧起來:「你這說的是人話嗎?我是你親娘,懷胎十月生了你,又含辛茹苦將你養大,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你自己不爭氣做了蠢事,還想逼著我去死,你還想要我的命不成?」

祁元旭到底是做人兒子的。

而且他性格彷彿是大半隨了祁文景,也不是很抹得開面子和自己親娘對抗。

方才說了幾句過頭話,這會兒任由余姨娘撕扯,也就只顧著躲避,既不還嘴,更不敢還手。

祁文景瞧著余姨娘胡攪蠻纏的撒潑模樣,也是厭煩到極致,冷聲喝止她:「你若還想待在這個侯府,就得守住了這個侯府的規矩,給我消停些。也或者旭哥兒成婚之後,你也可以直接搬過去與他們夫妻一起過,我絕不攔你。」

余姨娘立刻噤聲,惶恐的哭鬧聲戛然而止。

祁元旭也明顯受了驚嚇,一瞬間臉都嚇白了。

祁文景鎮住了他們一時,終於是忍無可忍,一轉身便是甩袖而去。

親隨要跟,他也抬抬手阻止了,自己一個人出院子,進了大花園。

今日出了這檔子事,他著實是無顏面對妻女,一個人在花園裡漫無目的的走了半晌,終究還是厚著臉皮去了棲霞園。

安雪堂里,祁歡陪著楊氏一起回房,在院子里也沒瞧見楊青雲和祁元辰就隨口問道:「小不點兒和表哥呢?」

「你還有臉說?」楊氏寵溺的白了她一眼:「你這個無利不早起的性子,早上你一開口我就知道你要出幺蛾子,我打發雲堇領著他倆直接去裁縫鋪了。」

母女倆如今也算對彼此的性情和底線都瞭若指掌了。

祁歡撇撇嘴,被數落了也不心虛:「那您當時不攔著我?現在等我惹出了事兒您又回過頭來數落。」

楊氏懶得跟她計較,使眼色叫桂雲她們都退出了屋子。

祁歡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她。

母女倆挨著桌子坐下,她心裡多少有些唏噓,也就嚴肅了表情:「事情是我故意挑起來的,本來帶著父親單獨出門就是想試一試二房確切的意圖和態度,現在看來真不是我多心。祖父不會無緣無故派人盯我的梢,因為他從未將我這樣一個姑娘家看在眼裡,從頭到尾我只是佯裝露了幾個線索給祁元銘,他卻不負所望的步步設陷,直至最後找來祖父,擺了我們一道。母親,現在看來,這已經不是我們願不願意與人為善的問題了……」

祁歡說著,頓了一下,神情之間不免越發顯得凝重:「我確實沒有想到祖父的反應會這麼大。相比於父親,他更喜歡二叔,這一點我能理解,可是我怎麼覺得他對父親已經不是不喜那麼簡單,反而已經可以說是十分惡意了。」

這一點,確實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祁元旭確實犯了大錯,可是這事兒及時捂住了,就連祁元銘推波助瀾也只僅限於將事情曝光在了自家門裡。

祁正鈺會震怒,會大發雷霆,這都不奇怪。

可是——

祁歡理解不了的是他為什麼從始至終都那麼惡意苛刻的沖著祁文景去了。

是,祁元旭品行不端,祁文景這個做父親的是有責任,可是祁正鈺從頭到尾的表現卻並不像是一個父親恨鐵不成鋼的訓兒子,反而像是什麼天大的仇人冤家拿住了對方的把柄,就想要趁火打劫的把對方往絕境上逼。

楊氏眉目之間也染上一絲濃重的憂色:「今天的這個動靜我也著實是沒料到,老侯爺瞧不上你父親,這事兒是自古有之的,並不奇怪,可他們畢竟也是親父子。你父親的為人謹小慎微,他就是在仕途上再不爭氣,對老侯爺也是孝順恭敬的。這些年裡,我也不是感覺不出來他似乎是更想把家業和爵位都託付給二房的,可是像今天這樣有意為之的遷怒加發難……」

想起祁正鈺今日的態度以及所作所為,楊氏都跟著有些后怕和膽寒。

但是她又怕自己的不淡定會間接引起女兒恐慌,就低頭喝了口水掩飾,壓下有些急促的心跳和呼吸:「我甚至覺得要不是你父親的反應夠快,當機立斷決定將旭哥兒趕出府去,並且塞了那個袁氏給他,也一併斷了余氏和余姨娘等人的念想,以此來堵了大家所有人的嘴……那麼今天若是想要徹底平了此事,他是會直接捅破窗戶紙當場逼著你父親承認拿出爵位來換旭哥兒的命的。」

這一點,祁歡也是認同的。

祁文景性格軟和得很,這些年得過且過,對任何人都不苛責。

祁元旭是他的長子,有多年的父子情分在那擺著,若是余氏和余姨娘等人全部聯合起來以死相逼,祁正鈺再從整體上施壓逼迫……

祁文景但凡有個一念之差,可能真得鬆口答應拿爵位來補償和平息二房的怒火了。

好在他今天夠聰明,反應也夠及時,用了一招以退為進。

也更慶幸,當初事發之時二房的祁元銘基本等於躲過一劫,既沒有真的誤了考期,也沒危及他性命……

今日老爺子步步緊逼的借題發揮,其實反而也是在無形中推波助瀾,故意想把事情繼續鬧大,一旦祁文景頂不住他的威壓,進而陣腳大亂,他就可以再度借題發揮。這樣,即使祁元旭本來的作為還罪不至死,可如果祁文景處置不當,一味地求情護短和維護,老頭子就給他們父子找到了更大的罪過和連坐整個大房的理由。

余氏和余姨娘還在一味的計較祁元旭將要被家族捨棄的事,楊氏和祁歡這裡卻是明明白白看到自己大房這一家子剛才險險的躲過了一場差點全面被顛覆的危機。

而就整個局面而言,祁歡也越發覺得問題棘手。

她對祁文景雖然沒父女感情,可是祁文景和楊氏還有她,有夫妻、父女的名分在,就註定了他們的利益綁在一起。

唇亡齒寒——

老爺子的心思經過今日一事,算是暴露無遺了。

「可我還是覺得這事情很詭異。」祁歡思慮再三,依舊還是費解:「就像是您說的,祖父和父親畢竟是親父子,而且父親又一向孝順,還不是個多強勢的人,就算祖父就是偏心,又覺得二叔更適合繼承這個爵位,其實只要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私底下好生與父親商量……依著父親的性格和為人,也未必就不能體諒。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強勢算計呢?」

有些問題,就是經不起深究和推敲。

方才回來這一路,祁歡腦子裡其實一直在琢磨祁正鈺甩袖走人之前說的那兩句話。

她擰眉看著楊氏,一臉的鄭重其事:「母親,我怎麼覺得他之所以對父親這樣的態度,這其中應該是藏了什麼隱情的,可是父親之前有做過什麼特別離譜兒的事,踩到了祖父的底線或者逆鱗?」

如果不是中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重大矛盾,以祁文景的性格,確實不該把自己老爹得罪成這樣。

楊氏也是一籌莫展:「能有什麼事?這些年來還不一直都是這樣?你父親那性格你又不是知道,他怎麼可能做出什麼出大格的事。」

她仔細回憶,確乎是從她嫁過來之後看到的祁文景父子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的。

祁正鈺看不上祁文景,並且偏心二房……

祁歡趁她回憶失神,偷偷看她的臉色,斟酌再三還是直接道出了心中疑惑:「那會兒祖父罵父親的話母親應該也聽清楚了吧?他說大哥哥是『子肖其父』,『好的不學』,又說他是跟父親學了有辱門楣。祁元旭這次一共就幹了兩件蠢事,一件是手足相殘,另一件就是養了外室。以父親的性格,以及他與二叔三叔他們這些年的關係來看,殘害手足的事兒肯定跟他不沾邊……」

她到底是個做人家女兒的,故而就特意還將各種用詞拿捏著盡量委婉一些。

一邊斟酌一邊試探著慢慢地道:「祖父那人,又顯然不會特意停下來說廢話,他那樣話裡有話,必定不是空穴來風。母親,我父親他會不會也和大哥哥一樣,在外金屋藏嬌了?」

「噗……」楊氏剛好又喝了口水。

聞言,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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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令: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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