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亦復何求

第二章 我亦復何求

臘月二十四,撣塵掃房子。

小雪村一片忙碌景象,家家戶戶忙掃塵。

婦人們拿著長竹竿綁著稻草,屋裡屋外細細打掃著,一些個頑皮的稚童也有樣學樣,拿著串小稻草跟著忙活。當然,到底是幫忙還是添亂就另當別論了。

興許是因為州里傳來了慕容決退兵的消息,人們臉上都一掃這一年來的陰霾。

恰逢年關將近。

稍微富庶一些的人家,去鎮上集市給家裡置辦了些許新物件,哪怕不那麼富庶的人家也都給自家小娃添了新衣。

今年的小雪村年味要比往年濃的多。

小雪村,樰州最北,也是大梁最北。與北荒蠻族僅僅相隔一座回首山。

所以這裡每年入秋不久就開始斷斷續續的下雪,到來年春分時,才會漸漸消融。

此時的小雪村早已白屋白田,茫茫如仙境……忙碌的身影和幾縷炊煙,才算是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一戶乾淨整潔栽有一棵桃樹的院子里。年輕的女子剛剛打掃完內屋,走出門外看到破落木門上的舊符搖了搖頭,心裡想著:過兩天換新桃符時,將這破門一同換了才好。

隨即又走到那棵此時早已成為枯枝的桃樹前,伸手輕輕折斷多餘的枝節。

若是此時有人看到這一幕,保不準要驚嘆出聲。

雪地里女子抬首折著桃枝,肌膚如雪還勝雪,一雙丹鳳眸似一泓清水,其間還有一股書卷清氣。

儘管此時懷有身孕一襲白衣也不是那華貴綢緞,卻也難掩其出塵氣質。

北方有佳人,雪地折桃枝。

「娘子,娘子,常大哥送了好大一隻野兔,說讓我回來燉了給你補補身子,哈哈哈哈……」

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爽朗清脆的笑聲,女子笑著轉頭看去。

只見門外青衣男子一路小跑著進來,快到她近前時,一個踉蹌,差點將手中野兔都甩飛出去。

女子嘴上說著「你慢點,快當爹的人了,還這麼風風火火的」,一雙清澈眼眸卻已笑成了月牙,同時伸手為他撣去髮絲和衣袖上的殘雪。

青衣男子只是嘿嘿笑著。

原本生得頗為清秀英氣的年輕男子,臉頰卻有著兩道交叉的傷疤,不過倒是平添了幾分江湖痞氣。

女子白了他一眼,而後探頭向院外望去,奇怪道:「常大哥沒跟你一起來嗎?」

「沒有啊,他還在家掃塵呢,一個大老爺們毛手毛腳的,估計一時半會掃不好」

女子又白了他一眼道:「說得好像你不毛手毛腳一樣」。

男子咧嘴一笑。

她仰頭看了看日頭,快午時了。

隨即抬著頭盯著他一字一字地緩緩開口道:「你怕不是拎著兔子就跑,忘記讓常大哥來我們家吃飯了吧?」

年輕男子神色尷尬,顧左右而言他:「娘子你聽我狡辯,那什麼……我這不是想著先讓你瞧瞧這大野兔嘛。」

女子繼續歪著頭似笑非笑的盯著他,也不言語,他見形勢不對,掉頭就跑,似野馬脫韁。

遠遠留下一句:「我這就去將常大哥綁來,順便去洪叔家將兔子處理一下……」

這樣一對看似不那麼搭的夫妻,女子姓於名朝露,男子姓齊名仝。

(本章未完,請翻頁)

小雪村時常有好事的人會扼腕嘆息:

「於朝露這樣非凡的姑娘,怎麼會看上了齊仝這樣普通的憨兒,好生奇怪好生可惜,唉~~。」

每每聽到這些個類似的話,於朝露都只是笑而不語,而齊仝總會仰頭挑眉說上一句「老子命好啊,氣不氣」。

晚來天欲雪。

齊仝拎著一個頗為精緻的葫蘆走進一落院子。

院子里一個高大壯碩的男人,雖長相普通,卻生的虎背熊腰,氣態豪邁,若仔細觀察,豪邁中還隱隱透著一股殺伐氣。

壯碩漢子姓常名心寬,在這小雪村乃至鎮里那都是赫赫有名的獵戶。

此時他卻如婦人一般,拿著長帚小心打掃著屋檐角落,時不時用袖管擦著額頭汗水。

剛走進院門的齊仝看到這一幕,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滑稽,爽朗一笑開口道:

「哈哈。。常大哥生得這般威武,干起這些掃塵擦桌的活計,卻也算是有模有樣,不過這都一天了還沒搞好,你看我能幫上什麼忙,儘管吩咐……」。

「兄弟又拿老哥尋開心不是,以前沒幹過是不知道有多累,現在總算是知道了,他娘的這可比打獵累多了!倒也差不多完事了。」壯碩漢子丟下長帚,胡亂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他瞄了一眼齊仝故意在身前晃來晃去的酒葫蘆,笑道:「齊老弟這酒壺好生精緻!」

就等著他這句話的齊仝嬉笑著連忙擺手:「還行還行,我家娘子做這個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弟妹當真是心靈手巧,葫蘆里裝的可是朝露酒?」

「自然。」

「中飯時弟妹如何都不讓喝,正嘴饞的緊,齊老弟有心了。」常心寬大踏步向前,正想接過酒壺一飲而盡。

齊仝一個側身跳開,將酒壺在腰間掛好說道:「不瞞老哥,這壺不能給你,不過家裡正有一壇剛剛溫好的,還有我娘子剛燉好的一鍋兔子肉。怎麼樣,隨兄弟去喝個痛快。」

「唉咦~這如何使得。午時才在你們家用過中飯,如今哪有臉皮再去叨擾,要叫他人笑話了。」

「如何就使不得!老哥你這樣的英雄人物,怎麼也會在意這些粗枝末節。那兔子還是老哥你送的,況且兄弟我還有事相求。」

這位曾兩拳捶死過野豬的壯碩漢子還是有些為難。

齊仝又拍了拍腰間酒壺,然後順手撥開壺塞,霎那間,酒香四溢。

「像這樣的朝露酒,我家娘子可是已經溫好了一整壇,老哥如果當真不願意陪兄弟一醉方休的話,我就只能去問問洪屠洪老叔了,想必他是不會拒絕一壇朝露酒的吧。」說完,齊仝作勢要走。

常心寬忙開口道:「兄弟且慢,年關將近,洪老叔肯定忙得脫不開身啊,還是不要去為難他的好,就讓我來陪兄弟豪飲一番!」

然後大踏步搶在齊仝前面走去,兩人同時爽朗大笑……

最後一抹餘暉隱去,大雪隨即紛飛而至。溫暖的小屋裡燭光搖曳,已是酒過三巡。

只見齊仝雙頰通紅,豪邁說道:「痛快!常老哥你說這大雪夜你若是不來,獨自呆在家裡,也沒個說話生飯的,那多冷清。」

話音剛落,齊仝就一陣齜牙咧嘴,求饒的看向一旁的於朝露,她瞪了他一眼后,緩緩收起踩在他腳背上的腳。

對臉頰只是微紅的

(本章未完,請翻頁)

壯碩男子歉意道:「怕是喝多了,常大哥莫要怪罪。」

常心寬一口飲盡碗中酒,擺擺手笑道:「無妨無妨,早就習慣了,弟妹莫要見外才是。」

「不怪便好,小女子有孕在身就先失陪了,常大哥且喝盡興。」

「常某謝過弟妹款待。」

「娘子且放心去休息。」

於朝露隨後起身向內室走去,走到門前又停下,轉身去給桌旁用來取暖的火爐添了些柴火,隨即走入內室,關上了門。

常心寬又倒了一碗酒,隨後看向齊仝問道:「兄弟說有事相求,不知所為何事?」

齊仝吃了一口菜,緩緩開口:「唉~~老哥你也知道我齊仝沒啥本事,在這生活全仗著娘子釀的一手好酒,我就只能做些為娘子采晨露和賣酒的活計。」

「你老哥我是個粗人,不覺得這有何不妥,也沒覺得每日采晨露和賣酒這兩件事,是多麼輕鬆的事。」常心寬笑著安慰。

「娘子她是個讀書人,世所罕見的女學士。如今跟了我,每天熱茶做飯不說,還要釀酒謀生計,如今又有孕在身,我心疼的緊。可是我做的飯菜又實在難以下咽,謀生計也本就該是家裡男人的事情,我卻也做不好。」

齊仝仰頭將碗里的酒盡數倒入口中,眼眶已是微紅,繼續好似喃喃自語地說著:

「前些日子,董大娘說我是個廢物,除了有一位好娘子外,一無是處。我沒有像往常一樣說上一句』氣不氣』,因為董大娘說的在理,沒道理讓一個女子肩挑重擔啊。」

「所以我想做些更多可以做的事,我想挑起男人該挑的擔子,想讓娘子她可以不那麼累……」

內室沒有休息而是將耳朵貼在門上偷聽的於朝露,用手捂著嘴不敢讓自己出聲,那雙明眸中此刻已是噙著淚水,顯得楚楚動人。

常心寬站起身,為齊仝滿上酒,然後端起酒碗豪爽道:「就為這番話,老哥得敬你一碗,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也儘管開口。」

齊仝也站起身鄭重地喝完杯中酒,放下酒碗抱拳朗聲道:

「我想跟常大哥你學習打獵,想懇請你明日帶我入回首山。後天就該割年肉了,我要是能打回個野味什麼的,也能省下一些買肉的銀子。而且今天洪老叔說,像這樣的野兔,有多少他收多少。」

常心寬先是一愣,隨即爽朗大笑:「小事一樁,不用兄弟你親自跟著,明日我多打些回來便是。」

「那不一樣,老哥你送我們的,是情。」

常心寬點了點頭后問道:「那為何以前從沒提過想學打獵這事?」

齊仝伸手示意常心寬坐下后緩緩開口:「我跟娘子提過幾次,可不管如何說她就是不準,所以這番還要請老哥你幫忙說道說道。小弟再敬你一碗。」

「包在我身上。」

突然,內室傳來於朝露更咽的聲音:「夫君你明日打獵回來路過鎮上時,買些桃符回來,另外再買兩塊新的門板,堂門太破了,我想要換了它。」

齊仝愣了半晌,隨後連忙揉揉通紅的眼睛笑道:「好嘞!」

常心寬與他相視一笑說道:「得此妻……」

「夫復何求!」齊仝開心地接道。

他們卻不知內室里的於朝露,擦去淚水,用只有自己可以聽見的聲音,笑著低語:

「得齊郎之痴愛,我亦復何求……」。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有愧人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修真仙俠 有愧人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章 我亦復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