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皇血的秘密
「呵呵,我才不想救他,他給過我什麼?一個江銜影?屁用沒有就是個累贅,至於那三個孩子,我見都沒見過,什麼弟弟妹妹,和我有關係嗎……」
蕭晏說著,別過臉哼了一聲,很不屑。
楚意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笑容淺淺,清亮的眸子好像能夠看透人心。
慢慢的,蕭晏耳根染上緋色。
他按了一下自己發燙的耳朵,悶聲道:「好好好,我不是為了你才救他,我也不願他以為你在挾恩圖報,我就是有血沒處用,閑的,行了吧。」
楚意:「那還是跟他說是我出的藥材吧,說不定大舅一感動,送我們燕國的馬匹就翻倍了。」
蕭晏終於說出了心裡話:「……奸商。」
「多謝誇獎,」楚意笑眯眯地說,「無商不奸,我是半個顧家人。」
不就是認了個舅舅么,如果多一個舅舅能多五千匹戰馬的話,她可以再認十個。
做戲要做全,兩人回宮「找」解藥的藥材。
明月閣內,蕭晏當著楚意的面,接過她遞來的匕首。
「至少需要小半碗。」蕭晏說道。
泛著寒光的匕首映照著他俊美的面容,鳳眸也印著銀色的影子。
「你若害怕,在外面等著便是。」蕭晏將衣袖捲起,露出白皙的小臂,將冰冷的刀刃橫在上面,沉聲說道。
要割破自己的是他,他卻還在擔心楚意會不會害怕。
楚意搖頭,凝視著他小臂上縱橫交錯的淺色疤痕,杏眸嚴肅又輕柔:「你是為了救人,我怎麼會害怕?蕭晏,我是心疼你。」
蕭晏內心一顫,唇角越發上揚:「臣多謝公主心疼,可是如果公主難過,臣也會心疼公主的。」
說罷,他不再猶豫,匕首揮動,左臂頃刻間就多了一道血痕。
他一言不發,抿住了唇,鮮血滴滴答答的流淌到桌上的空玉碗里。
蕭晏割的傷口有些小,血剛沒過碗底就自行止住了,他只能再次用力劃了一下。
「你慢點。」而這次,楚意的呼吸都慢了半拍,指尖無意識的蜷縮。
「今晚我就讓尋春做鴨血粉絲湯,全都給你。」她說著,聲音哽咽。
她看見的,只是蕭晏取了一次自己的血。
可是她沒看到的,是他手臂上的無數傷疤,是前世與今生的無數次。
曾經大魔王餵給她的葯里,怕她中毒,又偷偷往裡摻了多少自己的血?
片刻后,玉碗中的血液佔了一半,蕭晏停止放血,道:「血太腥,還得給舅舅熬制一大壺葯才行。」
他喊起魏遠山舅舅,倒是越來越順口了。
楚意道:「你也不怕大舅嘗出來。」
蕭晏下意識道:「熬得苦一些,再加點黃連遮擋味道,此事我最擅長——」
呃,他好像一不小心說漏嘴了什麼。
楚意睜大雙眼,雙目泛起紅色,一字一頓:「你,說,什,么?」
剛剛的心疼丟去了九霄雲外,她現在滿腦子只剩下蕭晏這句話:熬得苦一些,再加點黃連遮擋味道,此事我最擅長。
怪不得她前世喝的葯都那麼苦!
他不是人啊,她都快死了,他居然還往葯里加黃連?
她又不喜歡吃糖,他每次還在她喝完葯后給她糖吃,嘲諷她!
蕭晏就是故意的!
楚意咬牙切齒,悲憤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當初她見蕭晏受傷,往他的葯里加黃連,怎麼不把他苦死呢!
就算眼前的蕭晏不是前世的大魔王,她也要把這筆賬算在他身上。
蕭晏後知後覺,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眼神,小聲問道:「阿意,那鴨血粉絲湯……」
楚意冷笑:「尋春給本宮熬鴨血粉絲湯,與你何干?」
「……」
蕭晏無奈的嘆氣,阿意真是太記仇了。
他偷偷吃了一顆口袋裡的糖補血,輕車熟路地給自己包紮好手臂的傷口,端起玉碗:「臣去太醫院一趟,給魏遠山熬藥。」
楚意閉目養神,不想理他。
等他離開了,她才氣沖沖地回到未央宮,告訴尋春晚膳用鴨血粉絲湯。
蕭晏一個人來到太醫院,找到熟悉的杜院判,借了一個爐灶,按照藥方熬了一鍋十全大補湯。
再配合自己的血,魏遠山中的毒必然藥到病除,還能補一補身體。
如此想著,他微笑著往葯中投入一大把黃連和臭阿魏。
一個多時辰過去,蕭晏又將自己的血倒進去攪拌。
半晌,一鍋味道極其複雜,顏色漆黑,還翻滾著詭異泡泡的補湯終於熬制完成。
蕭晏擰著眉頭,默默地找到一塊方巾蒙面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後將其裝進葯盞里,找到楚意。
「走吧,中毒的事耽誤不得。」
說著,他將另一塊方巾遞給楚意。
楚意疑惑地接過方巾:「這是要做什麼?」
「戴好,」蕭晏的聲音自方巾後傳出,「會有用的。」
楚意看了一眼半透明葯盞內漆黑的湯藥,嘴角抽搐。
蕭晏和魏遠山,有仇嗎?
「半日不見,阿晏,小公主,你們為何……蒙著面見我?」
病榻上的魏遠山看著面前方巾覆面的兩人,金色的眼中滿是疑惑。
楚意僅露出一雙澄澈的杏眸,眼神無辜,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咳咳咳,大舅,我與蕭晏偶感風寒,怕過了病氣給你。」
「原來如此,那小公主你可要注意身體,多穿一點。」
「是,多謝大舅關心。」
蕭晏道:「這是公主從燕國國庫和太醫院中辛苦找了許久找到了解藥藥材,也是我親手熬制的,舅舅,趁熱喝。」
魏遠山十分感動:「多謝你費心,也多謝小公主和燕國的救命之恩。」
飲冰暗中遠離了幾人,唯有褚飛白和江沐帆還單純的湊上前,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蕭晏乾脆將葯盞塞到江沐帆手裡,拉著楚意離開:「既然如此,你餵給舅舅飲下,我和阿意熬藥熬得有些累,去隔壁休息一會兒。」
江沐帆一無所知地接過。
兩人火速離開房間。
幾個呼吸的時間之後。
「嘔——」
「嘔!」
「嘔嘔嘔……」
坊內,傳來三人乾嘔的聲音。
褚飛白第一個衝出來,雙眼發紅,痛不欲生地問:「臭,臭的?!」
江沐帆第二個衝出來,吐著舌頭,眼冒金星:「不僅臭,還苦!」他接過葯之後,好心的幫大殿下試了試。
江沐帆這輩子都沒如此後悔過。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蒼白的手從門內伸出來。
魏遠山爬著爬出房間,臉色發青,面容扭曲:「這解藥,有毒……」
江沐帆連忙將他扶起來:「殿下,殿下您慢點。」
「解藥是按照褚叔給我的藥方做的,不會有任何問題,舅舅你從前沒喝過長恨散的解藥吧,怎會知道它有沒有毒?」蕭晏微笑著反問。
魏遠山淚流滿面:誰沒事幹給自己下毒然後嘗嘗解藥什麼味兒啊。
「或許這的確是解藥呢,大舅你感受一下。」楚意小聲說道。
「我只感受到又臭又苦。」魏遠山深吸一口氣,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半晌,終於緩過神來。
「殿下您的臉色好多了,長恨散,好像真的解了。」江沐帆看著他慢慢恢復血色的臉,有些不敢相信。
褚飛白也震驚得瞳孔微縮:「怎麼可能……那個,那個葯那麼臭。」
「還那麼苦!」
魏遠山活動著手腕與脖頸,張開手掌,看著掌心消退的淡青色,同樣驚訝:「的確比之前好了不少,毒真的解了。」
他走回屋內,暗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深深地看著蕭晏。
「阿晏,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屬下告退。」江沐帆明白過來,和褚飛白一起離開房間。
楚意也要走,蕭晏拉住她的手腕,認真說道:「舅舅不管要和我說什麼,都不需要隱瞞公主。」
楚意的示意之下,飲冰也離開房間,在門口盯梢。
魏遠山長吁一口氣,無奈地笑了笑,低聲道:「你和如黛還真是親生母子,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蕭晏瞳孔微顫,他忽然意識到,魏遠山接下來要說的,很可能就是他一直尋求的「真相」。
「什麼意思,魏如黛她說過什麼?」他的聲音驀地低沉下去。
魏遠山指著桌上蓋著蓋子已經喝光的葯盞,輕聲道:「其實,我雖然沒有喝過長恨散的解藥,卻見部下喝過,所以,我知道這個並不是解藥。」
從他見到葯盞的時候,就確定蕭晏在騙自己。
但眼前的人是他的外甥,是魏如黛留下的孩子,他願意相信他,哪怕解藥真的有問題,他也無悔。
只是,魏遠山沒想到,這葯居然成功解了自己的毒。
也讓他因此想到了一種不敢相信的可能。
蕭晏抿了抿唇,鎮定地解釋:「舅舅多慮了,那的確是解藥,只是我想報復你,在其中加入了黃連與阿魏而已。」
「……禽獸。」
魏遠山嘴角一抽,拿起旁邊的茶壺,咕嘟咕嘟喝了一會兒。
等他嘴裡的味道終於不那麼苦了,他才繼續道:「看來,如黛並沒有將『皇血』的事情,告訴你。」
「皇……血。」
蕭晏感覺這兩個字極其熟悉,但他確信自己從前並沒有聽說過,之所以有熟悉的感覺,也就說明前世的自己應該是知道的。
楚意也皺起眉,沒有打斷魏遠山的話。
「在晉國,有一個古老的傳說,皇族之血可以讓人長生不老,甚至能讓人起死回生,」魏遠山的聲音有些沙啞,「這傳說很多人都知道,但沒有誰證明過,自然也沒人相信。」
長生不老,起死回生。
前者讓蕭晏想到了蕭稷安臨死前都不忘記的那幅求仙問道的畫作,以及他不斷折磨自己的原因,就是想依靠自己的血,長生不老。
但蕭稷安就算將自己變成了一個百毒不侵的「葯人」,也沒能長生不老。
而後面四個字,他也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既然是無人證實的傳說,又與我有什麼關係?」他的聲音低啞。
「傳說當然有誇大的成分,可有一件事是真實的,那便是……晉國直系皇室之人,有幾率生下天生皇血的女嬰,她的血,可以解百毒。」
魏遠山閉上眼睛,聲音哽咽而深沉,身側的手攥成了拳。
「這個幾率沒有任何規律可言,有可能十幾年幾十年都不會出現,上一個身負皇血的公主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同樣有皇血,與其說這是解毒的血,不如說,是詛咒。」
蕭晏聽到這裡,渾身微微顫抖,直到楚意握住了他的手,他才能回過神,抵禦心中的黑暗。
楚意第一次覺得,他的手比自己更涼。
晉國皇族公主的血,可以解百毒。
而魏如黛,就是晉國公主啊。
蕭晏一直都以為,他的體質是後天被蕭稷安折磨導致,是服了太多毒藥和解藥導致的……
可是,原來他這怪物般的血液,傳自母親。
楚意望著蕭晏,他的面色變得慘白,琥珀似的鳳眸也失去了色彩,蒼白的唇隱隱顯現出一絲血跡。
她關注的卻是魏遠山說的後半句話——皇血只能在晉國皇室的公主中產生,而且是隨機無律的,就算是上一個身負皇血的公主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有皇血。
若魏遠山說的是真的,那麼她也就明白了,為何蕭稷安要折磨蕭晏,不惜給他下毒。
他想,造神。
魏遠山沒必要騙他們。
「所以,公主才必須要嫁給大祭司,對嗎。」楚意問道,眼眶酸澀。
「此事唯有皇帝和太子,以及大祭司三人知曉,只有嫁給大祭司,才能保證這個秘密不會有他人知道。」
「不僅如此,身負皇血的公主的同胞兄弟還能成為太子,由上一代皇帝,將這個秘密告訴太子。」
魏遠山知道這些,是在如黛脫離皇家之後。
先帝狠狠痛斥他的自作主張,然後告訴了他皇血的事。
但因為如黛已經離開,他雖然知道了太子才能知道的秘密,卻也失去了做太子的機會,先帝不願放權給自己的皇子,太子之位一直空懸,直到先帝駕崩,魏遠山猜測,他都沒有將此事告訴老三。
或許,這個秘密會在這一代中斷,徹底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