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栗子很甜

第195章 栗子很甜

四月還是結巴。

蕭晏道:「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眼中有著擔憂,他知道重生后的楚意很嗜睡,卻沒想到她一口氣睡這麼久,若不是呼吸平穩正常,大夫也看不出她有什麼異樣,他就要叫醒她了。

楚意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迷茫地看著這個出現在自己床頭,還叫著自己姐姐的陌生女子:「那這是……什麼情況?」

如果她眼神沒問題,眼前的陌生女子,應該和顧桑桑差不多大。

一個幾乎能做她娘親的人,在叫她姐姐???

蕭晏說道:「你再仔細看看她是誰。」

楚意看見陌生女子的淡金色眼瞳,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含煙公主?」

自己之前在暗室見到魏含煙時,燈光昏暗,再加上她渾身是血,看不清楚面容,僅憑眼睛才能確定她的身份。

而現在,楚意認真地打量著她,面露驚艷。

魏含煙生得嬌艷柔美,彎彎的柳眉之下,是一雙如清泉般澄澈的淡金色眼眸,唇瓣上有幾分還沒癒合的傷口,卻帶著甜甜的笑容。

楚意雖然看見魏含煙眼角有一抹極淡的細紋,也能看出她已經年逾三十,卻發現她的神情舉止,簡單得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女。

「姐姐叫我含煙就行的呀,」魏含煙被楚意看得有些害羞,臉頰微紅地說,「姐姐你終於醒了,魏遠山很擔心你的,昨天一夜都沒睡。」

楚意更加困惑,問:「魏遠山,擔心我?」

魏遠山現在應該忙著打掃戰場,處理自己的弟弟,然後登基稱帝吧?

蕭晏解釋道:「昨日大夫診治過後,發現她身上的都是皮外傷,不算嚴重,只是她被關在密室太久,一直未曾進食,所以差點餓死,如今吃過東西后,就活蹦亂跳了——」

他也不是很想用「活蹦亂跳」這四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小姨,但事實上就是如此。

魏含煙躲到床榻另一半,大眼睛轉來轉去,那裡距離蕭晏和四月最遠。

她指著房間角落,用撒嬌似的語氣問:「魏遠山,我都快餓死了,你能不能讓我吃一顆那個?」

楚意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就見角落裡有一個小小的爐台,上面散落著很多赭色的栗子,那些栗子被鍍上一層香甜的蜜糖,一個個油光鋥亮。

淡淡的香味傳來,栗子就快要烤熟了。

蕭晏眼皮一跳,盯著魏含煙這張和記憶里的魏如黛很像的臉,冷冷地說:「這是給……你姐姐的,而且,從昨日到現在,你已經吃了三大盆飯。」

魏含煙舔了舔嘴唇,無奈地低下頭,小聲道:「好吧,那隻能姐姐吃,你不許吃。」

「我怎麼覺得,含煙公主的傷挺嚴重的,」楚意聽到這兩人的對話,整個人有些不好,「腦子好像都出現問題了。」

蕭晏嘴角抽搐。

他咬了咬牙,面無表情地回答:「魏含煙身體上的傷並不致命,但她的意識出現了問題,她從昨天醒來開始,就把你當成了魏如黛,把我當成了魏遠山。」

楚意:?

旁邊的四月點了點頭,補充道:「昨,昨日晉國,大殿下來看望她,她,管他叫父皇。」

楚意:「……」

魏含煙一臉無辜地問:「你們在說什麼,魏遠山不就在這裡嗎?姐姐,他一向最關心你啦,這兩天他一直守在你身邊呢,你看他的黑眼圈多明顯。」

蕭晏憤怒道:「閉嘴,我沒有黑眼圈!」

「又凶我!」魏含煙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就像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楚意定了定神,想單獨問蕭晏,於是說道:「四月,你帶魏含煙再去看看大夫,而且她身上的傷也該換藥了。」

魏含煙聽到楚意要趕自己走,立即拉住她的手,差點撲到她懷裡,眼中多了幾分焦急與害怕:「不要,我不要離開姐姐!」

她還是害怕男子靠近,哪怕她現在認為蕭晏是自己的皇兄魏遠山。

楚意身體因為她搖晃了一下,一個東西從衣袖中落到地上。

銅黃色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音,滾到魏含煙腳下。

魏含煙彎腰撿起鈴鐺,又還給楚意,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昏過去之前多楚意說的話:「姐姐,含煙不是故意碰掉你的東西的。」

楚意將魂鈴收好,努力露出一絲僵硬又溫和的笑容,一本正經地說:「沒關係,含煙,你先去換藥吧,否則姐姐會心疼你的。」

「那好吧。」

魏含煙露出「我不要姐姐心疼」的表情,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房間,和四月之間距離好幾丈遠。

楚意微笑著目送她離開,才長吁一口氣,扶額嘆息。

太離譜了。

蕭晏的小姨,一個年齡與顧桑桑差不多大的女人,叫她姐姐?

不僅如此,魏含煙還把蕭晏當成了魏遠山,魏遠山當成了她的父皇?

半晌,楚意明白過來。

「我知道了,魏含煙不知在暗室經歷了什麼刺激,所以現在只有十三四歲的心智和記憶,你和年輕時的魏遠山肯定相似,於是她把你當成了魏遠山,而魏遠山現在的年紀,她誤以為他是死去的老晉皇也很合理。」

蕭晏黑著臉,面色冰冷:「合理?那為何她叫你姐姐?你和魏如黛又不像。」

真是可笑,他家阿意若在剛剛那個蠢女人心裡是魏如黛的話,豈不是變成了他的母親?!

楚意尷尬地說:「……可能是,我散發著姐姐的光輝。」

或許是因為,魏含煙在徹底意識失常之前,是楚意救了她,她就下意識將楚意當成了自己最在乎的姐姐。

「魏含煙最在乎的的人,居然是魏如黛?」

蕭晏皺起眉頭:「魏遠山不是說過,魏含煙為了嫁給慶榮,不惜詆毀自己的姐姐,她怎會如此依賴魏如黛?」

據魏遠山說,當初魏如黛與皇族決裂,剛過及笄之年,與現在的楚意差不多年紀。

魏含煙比她更小,卻站出來說,自己要代替姐姐嫁給慶榮。

晉國的皇族歷來多皇子,但每一代都奇怪的只有一位公主,這一代卻意外有兩位,也正因如此,老晉皇才同意魏含煙的想法,放魏如黛離開晉國。

楚意也很疑惑,但她並不覺得現在的魏含煙是在騙他們,那無措單純的神情是裝不出來的。

這時,江沐帆敲門進來。

他行了個禮,才說道:「侯爺,永寧公主,已經確定慶榮書房後面那間密室內的屍體,就是慶榮唯一的徒弟童川,也就是說,從今往後,晉國沒有大祭司了。」

「侯爺?」

楚意麵露驚訝,蕭晏什麼時候成侯爺了?

江沐帆看著蕭晏,道:「昨日殿下被百官推舉為新君,不日將登基為帝,如今代行皇帝之權,殿下說蕭公子隨自己平定奸臣有功,還救了自己的性命,所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冊封蕭公子為大晉平寧侯。

殿下還將昔日如黛公主的公主府賞賜給了侯爺,改為平寧侯府,就是這裡。」

「大晉平寧侯。」楚意重複這個稱呼,睜大眼睛。

理論上來說,蕭晏是雍國先帝之子,但他也是晉國公主的兒子,被冊封為侯伯也是可以的,同時,他也是雍國送到燕國的質子。

「冊封為侯就冊封為侯,為何非要叫平寧侯?本宮是永寧公主,他是平寧侯,為何他可以壓本宮一頭?」楚意合理懷疑大舅是故意的。

她清澈的眼中滿是控訴,蕭晏勾著唇,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靠近到她耳畔。

楚意下意識想要往後躲,卻被他勾住脖頸。

他用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公主若介意臣壓您一頭,那臣就請舅舅為臣換個封號,讓公主壓臣一頭,可好?」

他不介意。

楚意的臉猛地漲紅,她一下子想到了什麼,深吸一口氣:「閉嘴。」

蕭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輕飄飄地問:「臣改成寧下侯,公主覺得如何?」

寧……

楚意捂臉,耳根通紅。

江沐帆看著二人,忽然感受到了自己弟弟江銜影平時的感覺。

侯爺嘴裡這個寧下侯的「下」,是正經的下嗎?

「對了,那個慶榮怎麼樣了?」楚意不願再和蕭晏討論這個問題,轉移話題道。

江沐帆:「此人也剛剛蘇醒不久,大殿下說他會親自審訊他。」

他猶豫了一下,才說:「二位可知道童川的死因?」

蕭晏皺起眉頭,之前在密室內他並未仔細看過那具屍體,只能確定已經死去了兩三天。

楚意問道:「怎麼死的?」

暗室內的情景,很明顯像是慶榮與童川在折磨含煙公主,但死去的卻是童川。

「難道說慶榮逃走之前,殺了童川滅口?」

「他被人咬斷了喉嚨,一擊斃命。」

江沐帆的聲音低沉。

「之前含煙公主昏迷的時候,大夫驗到了她嘴裡的血,據推測,應該是慶榮在折磨含煙公主的時候掉以輕心,兩人距離很近,他,被公主反殺。」

「而且含煙公主的指甲破裂,手腕也有捆綁的痕迹,意味著她是在咬死童川后,自己慢慢掙脫了繩子,只是那密室只能從外面打開,她實在出不去。」

「那也是他罪有應得,含煙做得很好。」楚意閉上眼睛再睜開,她回想起魏含煙那身染成赤色的衣裙和她身上的傷,攥緊了拳頭。

童川死有餘辜,死在魏含煙手上,最為痛快。

江沐帆又說道,在楚意昏睡這一天里,絳城已經平復。

想要逃去岳城的新帝剛從皇宮內的密道逃出去,就被守在城門的岑霄抓住,只是沒想到,他認為魏遠山一定會殺了自己,居然以迅雷之勢,自戕了。

魏遠山將被新帝關到天牢內的二皇子放出來,又將新帝搜刮的錢財還給百姓,在文武百官的要求下監國,只待挑選吉日登基。

晉國的事混亂而有序的處理著,昨天,魏遠山昭告天下,為魏如黛恢復了皇族公主的身份,也將蕭晏冊封為平寧侯。

「看來魏含煙暫時是沒辦法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了,如今只能審訊慶榮。」

蕭晏說著,走到爐台旁邊,拿起木夾,將已經烤熟的栗子一顆顆夾到盤內,端到楚意麵前。

楚意贊同的「嗯」了一聲,以魏含煙現在的心智,想問她什麼,的確很困難。

「晉地的栗子比上京的要大一些,你嘗嘗,甜不甜?」

蕭晏冷白色的指尖輕易剝出一顆栗子,斯文隨意。

冬日溫暖的朝陽從窗戶透進來,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栗子肉,透著溫潤的黃光。

他輕輕地吹了吹,將栗子放到楚意唇邊:「小心燙。」

剛烤好的栗子入口,香甜,軟糯,楚意細細地品味著,吃完一個,還未等張口,蕭晏已經剝好另一個給她。

「我覺得都差不多,但剛烤好的的確更好吃一些。」

她說道,微涼的紅唇不經意地擦過他的指腹,蕭晏的指尖不動聲色地顫了一下。

他將一盤栗子都細緻地剝好,才將最後一顆放到自己嘴裡嘗嘗,眸色微沉。

「臣倒是覺得,很甜。」

楚意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認真地吃得不亦樂乎。

直到感覺自己快要飽了,她才說道:「多謝侯爺親自為我剝栗子,如今大舅應該有很多事要忙,你這個侯爺也快去幫他吧。」

「那公主要好好休息。」

蕭晏點點頭,從懷中取出那瓣聖蓮。

「大夫沒有用上這個,你自己收好,還有魂鈴,既然是魏含煙送給你的,那你也收好,等慶榮將事情教導清楚后,再做處理。」

楚意感覺他想做什麼,問道:「你要如何?」

蕭晏眼底閃過一絲幽芒,聲音仍舊淡然,微微一笑:「我只是去看看,這個慶榮,究竟是人是鬼。」

屋內的炭火溫暖舒適,楚意闔上了眼睛,昏昏欲睡。

蕭晏替她蓋上薄被,才和江沐帆一起離開,前往慶榮的牢房。

這裡是陌生的環境,楚意睡得很淺,但沒有做夢。

只有在蕭晏睡著做夢的時候,她才會跟著做夢。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

楚意猛地睜開眼睛,就見房門被從外推開。

「誰?」

「姐姐,是含煙。」

魏含煙探出了一個腦袋,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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