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其實他是看臉
蕭晏見蕭霽塵把自己得到的賞賜玉璧轉手送給楚意,換來小公主粲然一笑后,他的眼神凝固了片刻。
可惡,自己居然沒想到。
他下意識看向自己被賞賜的鎖子甲,和削鐵如泥的寶劍,在心中思考著將這兩件東西送給楚意的可能性。
「永寧……你是燕國的永寧公主?你是楚意?」
蕭玠聽到蕭霽塵的話,終於明白了楚意的身份,整個人都激動起來。
楚意的眼神更冷了幾分:「是又如何?」
眼前之人越跳脫,她便越能想起蕭晏小時候,被他和其他那兩個蕭稷興的皇子,一起欺負羞辱的畫面。
他們不能殺了蕭晏,便讓宮人剋扣蕭晏的食物,而且不讓蕭晏讀書,上宗學,還讓宮女太監們嘲笑他。
蕭玠也不在乎楚意理不理自己,他望著公主,脫口而出:
「太好了,此番本殿來此,除了宣旨還有一事,便是去燕國求娶永寧公主,既然公主就在這裡,倒省的本殿再去一趟上京!」
話音落下,周圍忽然陷入一片安靜。
蕭晏的目光如利劍般刺向蕭玠,眼底翻湧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楚意身後的飲冰悄無聲息的將腰間軟劍出鞘,藍色的眸子一片冰冷。
蕭霽塵的眼眸微凝,冷聲道:「三殿下怕是不知,永寧公主和豫王早已是燕國的神仙眷侶,佳偶天成。」
蕭玠不知為何,忽然感覺周圍有一點冷。
他定了定神,冷哼一聲:「神仙眷侶,佳偶天成?本殿怎麼聽說蕭晏在燕國是靠著對文武百官奴顏婢膝,這才換得燕國皇帝看重的。
再說了,本殿乃父皇三皇子,以皇子之尊配永寧公主,才是真正的男才女貌,佳偶天成,你們說呢?」
「殿下說的是,殿下配公主,才是天作之合。」他身旁那兩名太監立即點頭,他們或許不敢得罪其他人,但對於蕭晏,卻拉踩得輕車熟路。
楚意問道:「本宮是燕國公主,三皇子想迎娶本宮,恐怕就會失去爭奪太子之位的機會了,即便如此,三皇子還是想娶本宮嗎?」
前世的蕭晏,便是用此事做筏子,天天與自己吵架的。
蕭玠眼神一沉,他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一個娶了敵國公主做正妻的皇子,未來怎麼可能再入主東宮或登基為帝呢?
他此處來宣旨,原本面對蕭稷興的吩咐,也只是想敷衍了事,而且聽說燕國皇帝十分寵愛永寧公主,不一定會將公主嫁給自己。
可沒想到,他居然能在這裡遇見公主,而這位公主竟生得如此貌美。
蕭玠心中計較著得失,又凝望著楚意傾國傾城的容顏,眼神越發貪婪,道:「我意已決,像永寧公主你這樣的女子,也只有本殿能夠與你相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可本宮喜歡的人,是豫王蕭晏。」楚意的一字一句清越動聽,她的杏眸清潤明澈,讓蕭玠心弦顫動。
可本宮喜歡的人,是豫王蕭晏。
蕭晏原本染上赤色的眸子霎時清醒,宛如澄澈的暗金色湖水。
他也不想如此高興的,可阿意說喜歡自己哎。
蕭晏收斂了戾氣,靜靜地凝望著楚意,像是忽然之間被順了毛的大老虎。
蕭玠聽到這話卻怒火中燒,不顧旁邊太監的眼色,陰晴不定地看向蕭晏。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厭惡,惱怒地嘲諷:「一個先帝之子,怎麼能配得上你?公主別以為他封了王便比本殿強了,本殿是父皇親子,就這一點便遠勝蕭晏!
何況,公主可知他年幼時就粗鄙不堪,簡直是個與野獸無異的怪物,見到本殿都得跪下的——」
「可惜。」楚意聽不下去了,打斷他的話。
蕭玠停頓了一下:「可惜什麼?」
楚意已經上前,抓起蕭晏剛剛懸挂到腰間的寶劍劍柄。
長劍出鞘,一道快如閃電的寒光落下,血光衝天而起。
「你——!」
蕭玠剛要開口說話,撕心裂肺的疼痛從雙腿處延遲傳來。
他低下頭,就見自己的雙腿,竟然被楚意一劍砍斷!
「啊!」
鮮血炸裂般噴洒而出,蕭玠的臉色霎時間就變成一片慘白,他這才跌倒在地,痛不欲生地慘叫起來。
「可惜這劍第一次沾到的血,是髒的。」
楚意後退幾步,防止鮮血濺到自己身上,緩緩說道。
蕭稷興的確上次給了蕭晏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這劍格外鋒利,她只需找到關節處,就可以輕易斬斷一個男子的雙腿。
「殿下,殿下!快給殿下止血!」
宣旨太監尖叫一聲,周圍其他護衛也隨之亂作一團,震驚地看著這一幕,有的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麼。
「我的腿,本殿的腿啊……」
蕭玠渾身蜷做一團,鮮血在傷口處噴涌,嚇得其他人都離他遠了一些,直到他叫著叫著,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蕭晏走到楚意麵前,從她手裡拿過寶劍擦拭乾凈收入鞘中,低聲道:「別髒了你的手。」
他的餘光掃過地上的蕭玠,眼底閃過一縷幽芒。
蕭玠會被蕭稷興派來宣旨,還讓他去燕國娶楚意,本身就代表著蕭稷興已經放棄了他,可他卻看不清這些,還以為自己是尊貴的雍國三皇子。
即便楚意不動手,他也會解決了他。
「我是不是有點衝動了?」楚意抬起頭問道,笑容在唇角漾起,像一陣柔軟的風。
她只是想要替蕭晏出氣。
她喜歡的人,從來不是什麼粗鄙不堪的怪物。
前世,蕭玠因為當街調戲楚意,被蕭晏打斷了一條腿;
這一世,換她替他斬斷蕭玠一雙腿。
楚意覺得很合理。
蕭晏拉住她的手,柔聲道:「以後這種事,公主交給臣就好。」
飲冰看著這滿地鮮血面前還談情說愛的倆人,擰著眉頭道:「行了行了,現在你倆,不潔癖啦?」
兩人:「……」
「永寧公主,你,你們——」
一名太監衝上前,指著楚意,扯起尖細的嗓子怒斥:「你們還有沒有王法,敢謀害大雍皇子,你們這**佞,瘋子!咱家要去告訴聖上,讓聖上治你得罪!」
下一刻,飲冰已經出現,一劍斬斷了這名太監指著楚意的指頭。
「不許,不敬公主。」
她說完,便悠然退下。
太監撿起地上的斷指捂住,鮮血從指縫流出,他滿臉驚恐地往後挪去,再也不敢叫囂。
楚意轉身看著他,道:「雍國的法,如何治燕人的罪?讓蕭稷興來試試,本宮等著。」
說完,不再理會這荒誕的場景,轉身離去。
幾天後,楚意在阿史那兄妹倆依依不捨的眼神中,離開了雪原。
阿史那伊稚古銅色的皮膚在烈日下漲成了紅色,紅髮在風中飄蕩,他淚眼汪汪的向楚意揮手。
「小公主,以後一定要常來阿史那部啊。」
「阿史那部的小羊都在等著你來吃。」
「你們一定要幸福呀。」
楚意的懷裡是一個油紙包,裡面是伊稚送她的雪原特產風乾手撕羊肉,聞著就很香,她轉身向伊稚點頭道謝。
蕭晏心中醋意橫生,一把攬過楚意,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公主別看他了,看路,看臣。」
伊稚在身後望著兩人依偎著的背影,抹了一把眼淚。
一旁,耿川和他並列站在一起,同樣淚眼朦朧。
嗚嗚嗚,公子,不,王爺和公主好配。
小公主好漂亮他好喜歡啊,就算被揍也喜歡。
可是就算被揍,小公主也不會喜歡他。
耿川被蕭晏留下來,帶著四萬玄甲軍回到回紇邊境,安頓好回紇那邊的軍務后,再回鄴都虎賁軍。
蕭霽塵則僅帶一萬玄甲軍,跟著楚意他們一起,來到了劍北關與顧成蹊會合,準備前往雍國。
他終於如願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人,顧成蹊。
「靖王蕭霽塵,為何會想見我?」
顧成蹊被楚意領著到劍北關城牆角落的時候,感到十分奇怪。
「意兒啊,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怎麼可能認識蕭霽塵呢。」
「你周遊各國時候認識的。」楚意十分肯定地說。
「我周遊各國時候也不可能認識一個敵國王爺卻不知道吧,再說了,我當年路過雍國的時候連鄴都都沒去,就在漠北那邊轉悠了幾天……」
楚意遙指著遠處負手而立的挺拔背影,咳了咳:「你認不認識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認識你,舅舅,自從蕭霽塵知道你是我舅舅之後,可是給了我黃金萬兩和一對價值連城的玉璧的,你懂的。」
顧成蹊:「……」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小永寧如此主動。
他望著那背影,眼神陷入迷惘。
下一刻,蕭霽塵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顧成蹊看見那張翩然俊逸,略帶蒼白的面容的時候,原本帶著調笑的神情一下子靜默下來。
他望著一襲白衣,飄逸如仙的蕭霽塵,失去了言語。
清風吹起靖王額前幾縷墨發,露出他光潔的額頭和清俊眉宇,熟悉而陌生。
楚意咳了咳:「舅舅,這下你想起來了么?」
顧成蹊點頭,聲音多了幾分沙啞:「想起來了。」
「真想起來還是假想起來了?」楚意小聲問道,「舅舅你救過的人應該很多,不會認錯吧,雖然靖王給了永寧的黃金萬兩和一雙價值連城的玉璧,但永寧還是要站在你這一邊的,畢竟咱們才是一家人。」
顧成蹊摸了摸,從懷裡找出一枚極品羊脂玉佩放到楚意手裡:「這也價值連城,拿去拿去,再缺的,回頭我給你補上,如果還不夠,我把準備給太子的聘禮也送你。」
楚意收好玉佩,心道還好兄長沒聽見這句話:「舅舅,這話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顧成蹊已經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蕭霽塵身上,他的聲音很低,近乎喃喃自語:「我當然記起來了,若是你救一個這麼俊美之人,會記不住嗎?」
他回想起自己在戰場之上驚鴻一瞥,便見到了那個命懸一線的雍國少年。
哪怕渾身是血,仍遮掩不住少年姿容絕世,眉目如畫。
原來那少年竟然是雍國的蕭霽塵,怪不得他後來尋遍四方,也沒有找到此人的身影。
蕭霽塵已經走上前,對著顧成蹊深深的一拜,真摯的感謝:「霽塵拜見顧大人,不論顧大人還記不記得我,我都要在此,多謝您十年前的救命之恩!」
蕭霽塵望著顧成蹊,聲音有一絲顫抖,十年未見,不,甚至不止十年,沒想到故人容顏依舊,甚至風采更盛當年。
哪怕當初自己是個雍國士兵,顧成蹊也毫不猶豫出手相救,或許,正是因為他是這樣至純至善之人,才能十年如彈指一揮間,仍舊風華正茂吧。
蕭霽塵心中萬分慶幸,這一世的蕭晏和楚意改變了顧成蹊的命運,讓他還活著,讓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他一面。
顧成蹊咳了咳,伸手扶起蕭霽塵。
「舉手之勞,沒想到王爺竟然記掛了十年,在下惶恐。」
他溫潤俊雅的面容帶著淡淡的笑容,唇角悄無聲息地上揚了起來。
蕭霽塵以為他是因為善良,其實,他是看臉……
但這個誤會,顧成蹊覺得還是永遠不要告訴蕭霽塵為好。
*
三日後,楚意和蕭晏踏上了去往鄴都的路,蘇白和楚凜,以及一萬定遠軍這都留在了劍北關。
蕭霽塵和顧成蹊走另一條路提前出發,楚曄本來也可以和楚意一起的,但他去心似箭,而且看見妹妹和蕭晏在一起就生氣,生氣起來和楚霆驍一模一樣。
不得已,他就跟著雍國的軍隊走了,還能更快見到已經許久未見的耿聽雨。
楚意和蕭晏不緊不慢地行進著,平原廣闊無邊,頭頂是湛藍的天空,身後簇擁著列隊整齊的八千羽林軍。
不知不覺,已經行進到雍國邊境。
日落黃昏,楚意吃完了伊稚送給自己的所有牛肉乾,坐在篝火旁等待蕭晏烤兔子。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竹條轉動,他的神情格外認真。
火光在少年白皙的面龐上鍍上一層暖金色的光輝,在楚意看起來,他比兔子更秀色可餐。
這時,一隻信鴿劃破天際,落到蕭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