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復仇
那邊軍醫已經號完了脈,抹著汗說道:「幸好只是氣痰攻心,現在已無大礙了,二公子只要再調養一下就好了……來,我給夫人也號一下脈吧。」
沈南玉說道:「我自己也會些許醫術,並無大礙。」
軍醫有些自愧:「屬下知道夫人自己的醫術的確是好,諸如此等激將之法,我便不敢擅用的。但夫人用得很是恰當,二公子本是痰瘀在胸,一驚之下,反倒將原先的氣脈衝開了……但醫者不能自醫,剛才夫人腹疼,若有胎像,可不是小事……」
沈南玉含糊道:「我那是故意裝的。」
被阿瑟扶著靠坐起來的晏裴野卻堅持道:「你給她看看,她醫術再高明,我卻聽不到她嘴裡的實話,你看一下,我也能放心些。」
聽了這話,軍醫知道此時形勢緊張,夫人是怕亂軍心,有所隱瞞也是可能的,他將枕包往沈南玉面前推了推,示意她伸出手來,沈南玉見推脫不過,只能就範。
軍醫號完脈之後實話實說道:「確實有些脈象不穩,夫人要好好安胎才是,不該跟來這一趟……」
晏裴野聽了,一急便咳嗽起來,咳得連手上的青筋都爆起了。
沈南玉連忙安撫說:「我真的沒事的,眼下我們在離朔州一百里的地方棲息,沒有追兵,我們可以分析一下眼下局勢。」
只有晏裴野好轉起來,這股士氣才能徹底覺醒。
晏裴野緩緩點了點頭,等軍醫告退之後,才又開口道:「剛才似睡似醒中,我聽了幾句你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鐵騎大部分兵力在渭州,我們要先知道渭州的情況。」
沈南玉說道:「先前已經派人去打聽了,文森生死不明,現在仍在繼續追尋。」
晏裴野說道:「沒錯,無論如何要找到文森,還有候副將,沒有聯絡上他嗎?」
沈南玉緊蹙著眉頭:「沒有。這是讓人奇怪的地方,他領著大批人馬,按道理不會與蠻狄糾纏這麼久,王爺的消息應該也聽到了,不知道他為何沒有接應。」
晏裴野神色冷峻:「現在敵在暗,我們在明,雖還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但有什麼事,一定是要讓鎮西鐵騎分崩離析才能做得到的,我們不能讓他們如了願。」
阿瑟說道:「公子您下令吧,我們這就行動。」
晏裴野不用什麼圖紙,這邊陲各州軍力分佈情況早已瞭然於胸,他喚進幾個得力兵將進來,將手書交給他們,令他們前去聯絡,另一面,讓阿瑟打點行裝,要趕回朔州去。
沈南玉有些擔憂:「萬一朔州……」
萬一朔州又被人布好了陷阱,那這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晏裴野卻神色堅毅道:「那是我們的據守點,有城可依,我們才能控制局面,就算有陷阱,我們也要生生地將它奪回來!」
沈南玉長吁一口氣,神色堅定起來:「好,聽你的,明天一早我們就走。「
等阿瑟和軍醫一走,晏裴野的脆弱才一點一滴地顯露出來。
他隱在黑暗中,微弱的燭火襯得他臉上忽明忽暗地看不真切。
靜默片刻后,他才喃喃說道:「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沈南玉將他的頭輕輕地攬進懷裡,說道:「我知道,夢裡你一定很辛苦……」
她伸手拉過晏裴野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腹部,柔聲說道:「你放心,王爺在天上護佑著晏家子孫,晏家一定會生生不息……」
晏裴野感受著那溫軟的腹部,那裡面有一個新的生命正在形成。
他指尖微倦,蒼白的臉上終於煥發了一點生機,眼中的熱淚幾乎要抑制不住,可是他不能流淚,他還要做眼前這個人,做門外那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鐵騎們可以依靠的參天大樹,所以他只是用手緊緊地環著沈南玉的腰,喉頭滾動了幾息后,生生咽下了這痛徹骨髓的悲憤,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我爹的屍體,搶回來了嗎?」
「都塌了……」
沈南玉難受地搖了搖頭。
那處山谷被火藥一炸,再加上雨水,又引發了泥石流,整個都被掩埋了,莫說現在人少,即便假以時日,花費無數人力物力,只怕也難以從中挖掘出屍骨出來,沈南玉只能命人匆匆做了一個衣冠冢。
晏裴野陡然間面如青鐵,,喉嚨間迸發出野獸般的嘶嘶呼吸聲,過了許久,他才更咽著自語道:「為什麼?!」
為什麼?
好人為什麼連死都這麼冤屈,連蒼天都不庇佑他嗎?為什麼要連給後人留個念想的機會都不給?往後,他要如何在茫茫青山中尋找父親埋骨之處?
看著他哀痛至極的眼眸,沈南玉只覺得心也如刀劈斧削一般劇痛。
她黑亮的眼睛靜靜地望進他疲倦至極的眉眼裡,用沉緩有力的聲音說道:「阿野,我知道你痛到極點,累到極致……,可是往好了想,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父王死得悲壯,但你再痛也必須撐著,事情還沒有到絕境,失去的人,未完的心愿,都在前方等著,我們這些人,哪怕只剩最後一條命,也要把那些加諸我們身上的不公討回來!也只有你,才能領著我們討回來!」
晏裴野深深地埋下頭去,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回應道:「好!我要血-債-血-償!」
……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馬整裝疾行,不出一日功夫便趕到了朔州邊界,先前派出去探查的兵卒也回來報告,說朔州城內並無異動。
這一點倒是讓大家有些意外,原本想的要有一場爭奪戰的也沒有,但他們顧不得其他了,做了一番部署后,晏裴野率著眾人進了朔州軍備營。
一進城,他們便清點人馬,鞏固城防,以應對突變。
一直忙到入夜,晏裴野才掛著青白交加的臉色,匆匆塞了點食物進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