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九百三十七章 夜幕降臨時（十九）
迪克有些顫抖地撇過頭去，他咬緊牙關辯解著，「這只是自保手段，如果我在白天完全不出現，那就太過明顯了……」
「是的，我理解，那麼下午茶呢？」
迪克無法回答，蝙蝠俠依舊看著他說：「你可以選擇不吃，那並不會顯得很突兀，因為還有一個人什麼都沒動。」
「那位醫生……」迪克咬牙切齒。
「你應該叫他什麼？」
「席勒醫生。」迪克破天荒的迎上蝙蝠俠的目光，然後說：「沒有他，我的計劃會進行的很順利……」
蝙蝠俠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最終，還是迪克無法接受這樣的對視，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鬆開抓著蝙蝠俠胳膊的手，只是撇開眼睛說：「我必須得承認我的神志受到了一些影響，這不是逃避的說辭，而是確實如此。」
「在我的獠牙被拔掉之後，我感覺到有些頭暈，我原以為是疼痛的後遺症，但好像並不是這樣，我感覺到有某些聯繫斷開了，我不確定那是什麼。」
「你無法用提供線索這種方式來轉移話題，迪克，很多時候，我是個偵探，但有更多時候，我是個父親。」
迪克好像沒想到蝙蝠俠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抬眼覷了一眼蝙蝠俠，但很快又移開了目光說：「你要指責我騙了你嗎？」
「這不該被指責嗎？」
很好，絕殺，雖然蝙蝠俠不知道席勒是哪裡來的對於迪克的了解，但是至少以他對迪克的了解來看，一個清醒的迪克是有著正常的正義三觀的，他百分之百說不出抵賴的話來。
「所以你只是介意我騙了你？」
不對勁，蝙蝠俠忽然反應過來，迪克在這個問題上選擇逃避話題，而不是先闡明公理……太不對勁了。
「我早說你別有什麼愧疚。」席勒略顯輕佻的語氣從耳機里傳來，「可不止你一個人想操縱些什麼。」
蝙蝠俠忽然怒從心頭起，但席勒的提醒又像一盆涼水澆滅了他的怒火，「如果這一切都是迪克的偽裝，那就真的不能怪他採取一些特殊手段了。」
「先回答我的問題。」
「哪一個問題？」
「這有什麼不同？」
「我……騙了你。」迪克選擇了承認。
蝙蝠俠卻搖了搖頭說：「不，是你顯然不夠尊重我。」
「你前往布魯德海文之前找到了我，並告訴了我你是怎麼想的，然後你提出了對於未來的規劃，徵求了我的意見，最終選擇了離開。」
「而今天你是怎麼做的？得意洋洋地站在陽光下，吃那些吸血鬼不能夠碰的食物，更加得意地在心中想著還好你早有準備，嘲諷著以這種手段試探內鬼的我……」
蝙蝠俠的手還是放在了迪克的脖子上，他說：「如果你對我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局面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蝙蝠俠不能說接下來他複述的話不是出自於他真心。
「你選擇用這樣的方式挑釁我，卻驚訝於我會想要殺了你，是你還幻想自己擁有被赦免的資本嗎？不，你沒有，格雷森先生，我說了，你已經到了最後一級了。」
「你一定很不服氣，為什麼懲罰會從『轉身就走』演變成今天這樣，但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你選擇與我為敵，卻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還以為你是我的兒子，覺得我會拿出對待孩子的寬容對待你，太過天真。」
「既然你已經選擇背叛我，卻沒有以最快的速度出手，甚至留時間給我準備各種各樣的試探，一味地沉溺在把我蒙在鼓裡的快樂中，太過愚蠢。」
「哪怕我對你動手了，你都還是覺得能憑藉你在我心中的特殊位置，讓我感覺到痛苦，然後放你一馬，而不是選擇利用你新獲得的力量一擊斃命，太過懦弱。」
「迪克，最大的不同就是，前往布魯德海文的那個你令我感覺到驕傲，而現在的這個你只讓我感覺到失望。」
「所以我會需要你證明你對我的忠誠，因為這是你唯一能夠取回你的地位的方式，強大又自由，弱小但忠誠，你只能選擇後者了。」
迪克睜大眼睛看著他說：「你說只要我認為不值得，你就可以……」
「你沒有為你的愚蠢付出更多的代價，否則現在最好的情況也是被泡在蝙蝠洞的某種溶液中，成為我研究吸血鬼病毒解藥的原材料。」
「你又在威脅我？！」
「你看起來沒有那麼害怕了，因為你覺得有勝算了嗎？還是說你終於明白，你無法操縱我？」
迪克眼睛重新冒出紅光的一瞬間，蝙蝠俠就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迪克戴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項鏈被他按在手心裡，直到劃破迪克頸側的皮膚。
火焰重新燒起來，迪克發出一聲慘叫，他針對於聖器的防禦似乎只存在於皮膚表面，一旦接觸到內在，他同樣會受傷。
席勒的判斷是對的，這來自於英國的聖器格外好用，或許也可能脖子也是吸血鬼的命脈，蝙蝠俠這一下的傷害甚至大過席勒給迪克背後來的那一下，迪克的整個脖子都燒起來了。
他痛苦地掙扎著，席勒卻在耳機里說：「雖然我覺得你應該給他點教訓，但是毀容就不好了，帶他去蝙蝠洞吧。」
蝙蝠俠沒有鬆開手，因此那個十字架還是被摁在傷口上，他就這麼拖著迪克去了蝙蝠洞，然後把他扔進了監獄里。
「你不必感到憤怒。」席勒勸說道：「據我觀察，吸血鬼病毒似乎會部分的扭曲人的心智，即使我拔掉了他兩顆牙，也只是讓他的敵意沒那麼明顯了，但實際上，他還是變得惡毒了許多。」
「到底要怎麼根除？」蝙蝠俠並不是在問席勒，而是在問他自己，自失蹤事件以來，他就已經開始調查與吸血鬼有關的事了，但目前仍未有什麼頭緒。
「你不可能解決這一切的。」迪克虛弱的聲音傳來，他嘲諷地說：「你還想再舉辦一場下午茶……」
「他對你太缺乏尊重了。」席勒說：「雖然有病毒的影響，但可能也是你平常威嚴不夠，如果是我，不會讓他發展成今天這樣……」
「因為我不是個瘋子，我不會讓我的孩子時刻生活在恐懼之下。」
「顯然你現在不能放任他了。」
「你說你能讓我操縱他，但你失敗了。」
「還差得太遠呢。」席勒的語調依舊不慌不忙，他說：「你看，這不是已經把他的真面目試探出來了嗎？」
蝙蝠俠手上的動作一頓，席勒接著說：「他會扮演你的兒子，目的是為了讓你心軟，你也可以扮演他的父親，但在病毒的影響下，他應該是不會心軟的。」
「那他為什麼會落入你的陷阱？」
「這正是你戰勝他的關鍵，他對你的愛刻在了他的本能里，因此總是呈現出習慣性的動作，所以我才能利用項鏈設下陷阱，拔掉他的獠牙。」
「你要做的事和我一樣，利用病毒影響不了的愛，先為他刻上恐懼，才能真正馴服他。」
「我不能這麼做。」蝙蝠俠最終還是給出了他的答案，他說：「恐懼是人內心深處最難消除的傷痕，一切結束之後，他會為此痛苦一生。」
「與之相應的足夠的愛呢？」
「不行。」蝙蝠俠說：「永遠無法互相彌補，這是只有你們瘋子才喜歡的病態關係。」
「真可惜。」席勒感嘆道：「所以你打算放棄了嗎？」
「不，只是不再需要你指導了。」蝙蝠俠的語調平靜的可怕，他說：「其實我比你更懂要如何操縱迪克，我之前想要借你的手，只是想逃避而已。」
「你確定不會出格？」
「我比你想象的謹慎得多。」蝙蝠俠好像又變回了那個蝙蝠俠，語調平靜，總兜圈子，面對每個問題都是回答了，但又沒回答。
「那麼，我靜候佳音了。」
席勒掛斷了電話，知道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本來就沒有打算插手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他只是想讓蝙蝠俠意識到，吸血鬼病毒最大的危險是能夠扭曲人的心智。
但這不是為了讓蝙蝠俠感到痛苦或是為難，而正是為了激發出他最大的潛力，甚至是讓他暫時放下一部分道德的束縛。
要說蝙蝠俠是個人類至上主義者也沒錯，但是他對於人類的定義沒有那麼極端，有超能力的是人類，死而復生的是人類，甚至血脈不同的也可以是人類。
在蝙蝠俠看來，肉體的編碼沒有那麼重要，所以就可能存在一種情況，吸血鬼當中也存在人類，只要他們誠心懺悔，認同自己是人類，那蝙蝠俠就有可能把他們當人類。
這種情況最可能出現在蝙蝠家族當中，如果他的孩子們誠心懺悔，蝙蝠俠雖然會因為怕他們傷人而把他們關起來，但內心還是不會覺得他們是怪物，自然也就不會真的審判他們，然後用那些對付罪犯的手段去對付他們。
但精神變節是蝙蝠俠不能接受的，也尤其對於他的孩子們，直接扭曲道德觀念是蝙蝠俠最不能容忍的一種墮落，利用邪惡手段進行欺騙且死不悔改，就更是犯了大忌。
蝙蝠俠的愛不多，幾乎全部都給了他的孩子們，要是有人想利用這個來對付他，必然獲得蝙蝠俠的雷霆手段。
只要蝙蝠俠能邁得過去心裡的那道坎，拿出針對罪犯的手段，那蝙蝠家族的這堆小鳥還真是不夠看的。
只是這事兒別人去和他說沒有用，只能他自己發現，對孩子們的愛又太容易迷惑他，席勒針對迪克的一通操作，只是為了讓蝙蝠俠看清現實。
事實證明，席勒的計劃沒有問題，當天晚上，迪克重新出現在了餐桌上。
按理來說，迪克的注意力應該放在那拔了他兩顆牙的兇手身上，但事實是，整個晚餐時間，迪克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死死地吸引在蝙蝠俠身上，不住地摩挲著脖子上的十字架。
雖然不知道具體過程，但是顯然，蝙蝠俠成功了，迪克那點操縱手段和他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了。
「你做了什麼？」晚飯結束后，席勒看著迪克美滋滋的背影問道。
「我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條件。」
「願聞其詳。」
「動手術的時候他可以進實驗室。」
「就這樣？」席勒看著蝙蝠俠。
「以及我會告訴所有人那項鏈是最重要的聖器，現在專屬於他。」
「你們沒有任何資格說我是個變態。」席勒端起酒杯，如此評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