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你讓我做,我才去做。
趙亭功心事重重,隨手拿起紫竹簫。
趙亭曉回來后,帶著老實模樣把竹簫還給他,讓趙亭功不由得問問緣由,主要是趙亭曉滿面的收斂讓人不問不快。
從小到大的趙亭曉都是飛揚到就差跋扈。
「這竹簫我不配拿,在家裡飛魚台上我有名次,可是出門一文不值,出不上半分力氣。」
趙亭曉說的有氣無力,轉身的背影也帶著失落。
此時,趙亭功覺得只有這竹簫才能懂自己滿腔心事,因他此時更加明了趙亭曉說不配時的心情。
他追上一行什麼樣的人?
怪只怪自己有眼無珠,沒看出虞五弟是個女子,也認不清可能也許還會登基的雷風起。
虞五刀法無敵,雷七原來是雷風起。
這兩個人一行在江湖叱吒風雲,一個在全國風雲叱吒,而自己跟上他們兩個行程,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看出,若不是雷風起自報姓名,自己還在猜他是哪位郡王麾下的將軍。
今年這世道,肯出來賣大力氣的首猜郡王麾下,因為他們都與帝位有份。
在猜測別人的時候先和利益掛鉤,是人在想法里的慣例。
結果他就是雷風起。
傳言里被迎登基的那個,大家還傳言他落水失蹤是陰謀,說不好哪天他現身金殿,已是強行坐在九五寶座。
滿滿的心事讓趙亭功神思恍惚,他出儘力氣才想個大概,像是雷風起落水失蹤傳出來的時候,雷七就在虞五身邊,而他在虞五雷七身邊。
也即是真正的雷風起並沒有落水失蹤,京里落水的那個其實不是他。
想想雷七在飛魚台上拿出全***事簡畫,這樣大揭底的作***得罪很多人,而且也對他收買人心不利,從這點上可以想像到昭勇郡王府上受到冤枉,否則雷七應該以收買人心為主。
遠處江水裡似飄浮著什麼,不像是江水裡本來的東西,就在視覺里與江水格格不入。
而趙亭功對自己的感覺就是如此,他想盡辦法也要留下的這個隊伍里,忽然自己是鍋夾生飯。
虞夫子知道雷七是雷風起嗎?
那他還讓虞五和雷風起在一起,是保護未來新帝?
虞夫子現身廣陽城處置二郡王,實則與他身份不符,他在為雷風起開道?
等等。
讓與雷七虞五經歷過生死的趙亭功心頭一片黑暗,撥開黑暗又只能看見一片混沌。
他看不見光,更看不見方向。
與登基有關的事情大多爾虞我詐,趙亭功不敢因自己的情誼,而把全家賠進去,在這樣的想不開之下,他心事重重理所應當。
以前有心事和虞五雷七訴說,如今這船上除去虞五雷七和他們的自家人,只有他是外人。
他無處訴說,幸好有一管紫竹簫,嗚咽里解他心事。
江面流水若琴或箏,彷彿陪他一起抒解心事,而另一個樂聲也在這個時候響起,笛聲裡帶著幽幽,自雷風起的船艙里響起來。
他也有心事?
趙亭功驚訝的停下竹簫,而還是兩個樂聲,高處的甲板上琴聲帶著探問,逸逸然的飄了下來。
雷風起的笛聲響起時,那帶著心聲的意味讓虞霧落瞬間聽出這是雷七的樂聲,她沒有想什麼,琴就在手邊,紅霞白天剛拂拭過,像在家裡一樣,擺在方便坐下就彈的地方,虞霧落走過去,修長白凈的手指按住琴弦,關切里發出詢問。
這讓雷風起心頭生暖,同樣擅長彈琴的他自然聽得出來小虞「兄弟」的心沒有因他是雷風起而改變。
在別人認為或擔心他還會登基,而兩個姐丈為他籌劃時,雷風起只擔心虞霧落嫌棄自己。
在這暖意里,不擅長笛聲的他儘力在樂聲中表達自己心情。
江水緩緩的流動,在入夜以後放緩的水聲,在寂靜中放大聲音,它襯托著笛聲里的憂思,也加重笛聲里的徘徊。
雷風起無法表現自己全部心情,但反覆迂迴的曲調無疑是他徘徊的心情。
堂姐丈四平侯讓他登基,他還能躲開,准姐丈尉遲均的話更加犀利尖銳,雷風起就無法漠視。
登基?
就眼前條件來說,等於登天。
不登基?
清算、報復、猜忌......別人做新帝可能會出現的不好形勢統統撲面而來。
笛聲轉弱,強行提聲,又轉弱,最後只有虛弱的幽怨不斷徘徊。
這些全是尉遲均強行掀起窗戶紙,亮相在雷風起面前,可是這層窗戶紙掀起以後,雷風起非但不能怪他,卻還要感激尉遲均對他說出實話。
不是關係好,誰會說出這種種兇險。
他一直不肯正視這些後續的麻煩,真的讓他自己想,也沒有尉遲均說的透徹。
旁觀者的看法,和當事人的看法,註定有出入。
那麼問題也來了,雷風起問自己應該怎麼辦?
他奉父命進入內陸,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洗清自己登基的嫌疑,結果發現這嫌疑不但洗不清,而且永遠存在,並且就算找到主謀人,這嫌疑也會是別人做新帝時的眼中釘。
除非,他能洗清全家的皇家血脈。
笛聲微弱的掙扎著。
他應該怎麼辦?
錚錚!
高處的琴聲有邀請之意。
雷風起立即起身走去。
佇立船頭欣賞簫聲琴聲笛聲的尉遲均攬住雷一文,輕而無聲卻又疾步迅速的往暗影中躲避,低聲欣然:「咱們別打擾,我樂意見到他們是一對人。」
「我也樂意。」
雷一文柔聲里向他飽含情意。
尉遲均有能耐,考慮又周到,最重要的一點,他對她從來真心。
雷一文衷心期望三弟在情意中也得到自己的圓滿。
這樣,也就很快能讓二妹三妹的情意團圓。
雷二文和雷三文也有心中人,世上再沒有第二個內陸公子尉遲均,二文和三文順理成章相中的,是父親麾下小將。
為什麼她們的未婚夫婿沒跟出來?
尉遲均家在內陸,一旦鬼子關邊城受到唐古郡王等人的襲擊,後果不能預料。昭勇郡王雷先勇愛惜尉遲均而放他回家,再說他都幾年沒有回家。
把兒女們交給尉遲均足夠放心,也順便讓小兒女的情意得到結局。要麼斷情,要麼成親,把一文送給公婆相看,讓他們決定也不是不可以。
昭勇郡王府不擺女家和地位高的架子。
二文和三文的未婚夫婿從職責上來說,留在鬼子關,與邊城共存亡。
三弟登基的事情原本是家中大劫,虞五的出現卻像這劫反轉為喜事。
虞家雖沒有足夠的兵權,卻有足夠的文官底蘊送三弟登上金殿,另外還有四平侯姐丈的兵權、尉遲國公府的兵權、鬼子關的兵權,一旦局勢潰敗到群雄逐鹿,三弟不見得一出兵就敗如山倒。
四平侯府、尉遲均和鬼子關,這三處兵權都是自家或放心的,不用多作考慮,虞家儼然就成家中自保或老三登基的重要一環。
雷一文遺憾過虞五不是虞端霽,但看到三弟的高興勁兒,又慶幸虞五不是虞端霽。
目送雷風起往高處甲板上走,雷一文唯願老三如願,如她白天所說,娶到你心愛的人,這便好了。
雷風起邁著希冀的腳步走上樓梯。
尉遲均雷一文眸含希冀目送著他。
「哎喲。」
不和諧的聲音出來,高山從一階暗處的樓梯上坐起,揉著手臂道:「你踩到我了。」
雷風起更加詫異:「你在這裡做什麼?」
「睡覺啊。有我在,老苗不用回來。我睡在這樓梯上,就可以守著你們一個兩個的不要亂闖。」
高山在月下呲牙:「滾,我兄弟住在上面,男人不許上去!」
說完,又得意洋洋:「看我比老苗還經心。」
雷風起叉腰無話可說。
要是苗保睡在樓梯上,魁梧身材能看得見,而估計也睡不下。
高山個頭兒矮小,縮在樓梯的陰影里,他又黑,完全看不出來,這才誤踩到他。
好吧,這些並不重要,問題在於,你也是個男人,怎麼能睡在離小虞近的地方?
雷風起不客氣的伸出手臂,而與此同時,虞霧落脆生生的聲音出來:「雷七兄請上來。」
「哎喲!」
高山尖叫一聲,被雷風起拎起甩出。
雷風起昂一昂頭,帶著悍然的姿勢走上去。
高山落到甲板上,抱住腦袋打個滾兒站起,氣呼呼重新回到樓梯,繼續他壓過苗保的職責,中間見到暗處的未婚夫妻,找到出氣的,甩出一句:「看什麼看,你們繼續,我也繼續。」
他比雷一文年紀大,和雷一文也是互相不讓著,雷一文攥緊拳頭送一個給他看看,再就不再理會。
高山睡下來看繁星聽江水聲,接著陶醉自己比苗保強,他不用回來。
雷風起在這個時候放慢腳步,周身也開始柔和,就像他平時見到虞霧落那樣。
他走上來,就見到甲板上坐著虞霧落,琴已拿到外面,盤膝而坐的小虞有丫頭侍候就是不一樣,她梳了一個簡單的晚妝。
還是男人的衣裳,可晶瑩的面容上似乎薄施脂粉,比平時增添氤氳之下,江面有風拂動衣裳,膝前有琴可發大雅之聲,虞五弟今晚賽似仙人。
她抬起眉眼,輕輕的一個眼波動,天地也跟著靈動,雷風起油然的隨之微笑,在保持距離的地方坐下來。
他的心情瞬間轉好,憂愁半點沒有,像從寂靜愁苦之地來到百花百鳥之地。
不願意打破這份安然,雷風起靜靜等著。
「叮咚」,虞霧落隨手撥弄幾下琴音出來,柔聲問道:「你有心事,為何呢?」
衝動海嘯般奔涌,雷風起的心迫切起來,他急切切的道:「小虞,你不答應的事情,我不會去做。」
虞霧落用力眨巴幾下眼睛,本來覺得自己應該懂雷七兄的心聲,聽見這句話,像被一把拉入迷茫里。
什麼?
你說什麼?
明亮的眼神越眨越懵。
雷風起忍俊不禁,再次認真的道:「你讓我做的事情,我才去做。就是這樣。」
「是這樣啊。」
虞霧落認為自己應該懂了,可迷茫還是越來越多。
她不再撥動琴聲,像是這江水和繁星已是最好的樂聲,而靜靜里更好捕捉到什麼。
捕捉什麼呢?
她就又不知道。
雷風起沒有打擾她,說出來后,儼然這就是自己心聲,令自己低迷的心聲。心事也在一剎那時飛去無蹤,讓他得到透出水面的痛快。
他坐在這裡,有她就足夠,無須再說什麼。
江水嘩嘩地響著,似承載他們的心事,江水又默默的流動著,似永不離棄的陪伴。
如果沒有出來煞風景的,雷風起巴不得和虞霧落就這樣坐著,直到月落微明,回船艙沉沉睡去,也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又一個樂聲出來,笛聲輕快衝淡兩人小天地般的溫馨,就像一隻肆意的鳥兒飛過來飛過去,不在意它是否攪亂別人。
不得不說吹的不錯,可是從虞霧落到雷風起都不情願的自氛圍中醒來,齊齊白眼過去。
掌舵的船員回話聲也在此時出來:「後面有隻大船,江上起霧看不清旗幟。」
雷風起騰的跳起,論應變的能耐,邊城的將軍稱得上強橫。
下面一層的甲板上,尉遲均和雷一文一個飛步回船艙取披掛兵器,另一個飛步上樓梯取披掛兵器,雷二文雷三文也一面披掛一面出船艙。
紅霞擔心的探頭探腦看時,想請示一下小五爺怎麼辦,就見到最不慌不忙的就是自家小五爺。
她緩緩起身,江風吹起寬大的外袍,露出黑色雁翎刀的一角。
紅霞放下心來,就算睡覺,小五爺也把刀放在手邊,她不是防備丫頭,她防備整個行程會出現的變故。
國公府的士兵也不在話下,底艙里住著國公府的人,還有跟隨雷風起進入內陸的一些人,他們幾乎同時三三兩兩的跳上甲板,大家手握兵器,迅速尋找及配合著別人找到有利防禦的位置。
雷風暴最後一個奔出船艙,嚷著:「五哥姐姐,暴哥保護你。」
江面上笛聲中斷,有人曼聲吟道:「如此星辰如此夜,喜逢知已遇良宵。虞五,咱們又見面了。」
笛聲輕輕而起,這一回吹的名叫喜相逢,顧名思義是個歡快的曲調。
虞霧落撇嘴,對雷風起道:「你聽出來沒有,天下水幫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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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溫度超過30,卻是一片秋陽晴好,不算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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