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八千女鬼
第二天一大早,王銳剛剛起床洗漱吃過了早點,謝天博就拿了張請柬進來扔在他的面前笑道:「李公公派人來請我們的王大公子到府中一敘,轎子現在就在外面等候。呵呵,我看賢弟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京師的第一紅人,恐怕連那雪白雙艷都比不了呢!」
王銳早料到李永貞必會來請自己,因此也不以為異。聽了謝天博的話,他哈哈一笑道:「大哥說笑了,若不是您,童林焉有今天?」
謝天博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咱們兄弟以後別再說這些客套話,賢弟你昨天多少算是開罪了肅寧伯府的人,一切還要小心才是!」
王銳點頭說道:「大哥放心,小弟省得了!」
他出得門去,見一個小黃門和一頂青色小轎早已等候在了門外。王銳也不多言,朝小黃門拱手為禮,隨即鑽入了轎中。
像魏忠賢、王體乾、李永貞這樣有頭臉身份的大太監,在宮外都置有自己的府第,其中魏府的規格更是不在王府之下。李永貞其時正督建信王府,他性極貪婪,自是從這流油的肥差中撈足了好處,因此其宅邸雖不能與魏府相提並論,但氣勢宏偉,非一般官員所能比。
就像王銳預料的那樣,李永貞請其前來當然是為了仙譜之事。這個被稱為內廷五虎之一的大太監在王銳的計劃中是一枚極其重要的棋子,因此他不敢怠慢,一上來就選取了被譽為「嘔血名局」的棋譜演給李永貞看。
李永貞早年時鬱郁不得志,曾因犯了大錯被拘押了18年,期間有多次都險些被賜死,全賴大太監陳矩相救才幸免於難。就是在拘押期間他發奮讀書,這才學得了一身的學問,棋藝也頗為不凡,否則就不會對所謂的仙譜這麼感興趣了。
這嘔血之名局乃是第十二世本因坊丈和與井上家的赤星因徹七段所弈下的千古名局,稱得上是圍棋史上最著名的對局之一。二人為了本門的榮譽前後激戰了三天三夜,最後赤星因徹終於力竭戰敗認輸時忍不住將一腔熱血噴在了棋盤之上。翌日,這個年僅26歲的棋道俊才也不幸星消命隕,這一盤驚天動地的對局亦因此被稱作為「因徹吐血局」。
從棋局的內容上來看,這盤棋進行得也是驚心動魄。丈和被稱作是日本棋史上的三棋聖之一,棋力自是冠絕一時,他在白68、70、72弈出了三步絕妙之招,被稱為「古今無類之妙手」,從而一舉奠定了優勢。
對於如此的名局,王銳自然是早就爛熟於胸,並且深研過後世各家高手對其的研究變化,因此擺起譜來得心應手,直看得李永貞目眩神迷,心中原有的對仙譜的一點點懷疑也終於拋到了九霄雲外。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正當二人都沉迷在黑白世界中忘了一切時,忽然一個小黃門急匆匆跑進來氣喘吁吁地說道:「稟公公,廠公來了!」
王銳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之時,門外已有幾個人直闖了進來,只聽得當先一人口中大聲說道:「永貞,你在家藏著研究什麼好東西,也讓我來瞧瞧!」
李永貞抬頭一見那人,急忙上前你步施禮說道:「參見廠公大人!不知廠公大人駕臨,永貞有失遠迎,還望廠公恕罪!」
王銳聞言心中一震,心說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忠賢呀,想不到自己竟在這裡遇到了他!有言道八千女鬼亂明朝,就是這個河北肅寧的小混混從一個籍籍無聞的小人物,最後竟然混成了權傾天下的閹黨頭子、僅次於萬歲爺的九千歲!
正是由於他的惑亂,歷史上天啟皇帝朱由校在位七年幾乎沒幹什麼正事,將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當「木匠」上。結果導致了朝綱的混亂,使得本已搖搖欲墜的大明江山進一步糜爛到了終至無法挽回的地步。儘管說將明朝的滅亡歸罪於這個魏九千歲有些不太公平,但他的確起了極大的推波助瀾的作用,可以說是抽走了大明的最後一塊基石和僅有的一點希望。
一想到自己將來終免不了要與這個時代最耀眼的風雲人物為敵,王銳的心裡忍不住有一絲激動。
他跟在李永貞後面躬身施禮,偷偷抬眼瞧時,只見魏忠賢的身材高大,也算是儀錶堂堂。由於保養好的緣故,他絲毫看不出已經有五十多歲的年紀,身著一件紅色織金蟒袍,顧盼間自然透出一股威嚴之勢,與他想象中的奸宦模樣大不相同。
魏忠賢朝李永貞一擺手說道:「永貞不必多禮了,是我叫他們不要稟報的,怪不得你!」
李永貞這才直起身來,恭敬地垂手侍立說道:「廠公此來想必是有要事,永貞恭聞其詳!」
他在宮裡也是有身份的大太監了,而且身為內廷五虎之一,但在魏忠賢的面前卻畢恭畢敬不管敢有絲毫的放肆,由此就可推知這個魏九千歲的威勢。
魏忠賢沒有答他,將目光轉到王銳的身上,上下掃了幾眼淡淡地說道:「此人是誰,我以前好象從未在你府里見過?」
王銳暗暗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控制著自己的語氣絲毫不露出緊張之意說道:「小人王銳參見廠公,恭請廠公萬安!」
李永貞也在一旁答道:「回廠公,這後生是京師內新崛起的青年棋道俊才,亦是永貞的棋友。今日永貞請他來乃是為切磋棋藝,想要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仙譜之妙,還請廠公明察!」
魏忠賢不置可否,只尖著嗓子說了聲:「你且抬起頭來!」
王銳此時竟忽然冒起了一個荒唐的念頭,心想前世時曾看過許多人推測魏忠賢其實並未凈身乾淨,所以藉此勾搭上了另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天啟皇帝的乳母客氏。這一男一女強強聯手,才得以徹底控制了內廷,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現在看來,這種推測應屬無稽之談,只聽聲音就知道魏忠賢應該確是公公無疑,但不知這威名赫赫的九千歲撒尿的時候究竟會是番什麼模樣?這略顯荒唐的念頭大大沖淡了王銳的緊張情緒,他強忍住笑意抬頭迎上了魏忠賢的目光。
魏忠賢當然不知道王銳此刻的荒唐想法,否則非立刻將其拿入詔獄,讓他嘗遍東廠和錦衣衛的酷刑不可。
他仔細打量了王銳幾眼,淡淡地開口說道:「你叫王銳?那真是巧的很了,但不知昨日在崔尚書府中下棋和昨晚在邀月樓大出風頭的年輕人可就是你么?」
王銳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心說看來魏忠賢已經知道了昨天晚上邀月樓發生的事情,沒想到自己這麼快就撞到了槍口上。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事已至此,自己也惟有隨機應變,希望穿越者的好運定律仍然會發生作用吧!
他表面上不露聲色,不卑不亢地說道:「正是小人!不過廠公言重了,出風頭王銳是絕不敢當!」
魏忠賢的臉色猛地一沉,冷笑一聲說道:「嘿嘿,妖言惑眾蠱亂人心還不算大出風頭嗎?來人,與我將他拿下!」
他的話音剛落,其身後已閃出了兩名番子。只一晃身間已經到了王銳的身旁,出手如電分左右擒住了他的雙臂。王銳只感到自己的胳膊好象被鐵鉗鉗住了一樣,試著掙扎了一下根本無法掙脫分毫。
李永貞大驚失色,急忙問道:「廠公,這是為何?」
王銳的心裡也早有準備,絲毫沒有露出驚慌與懼怕之色,不慌不忙地說道:「廠公,不知小人究竟犯了何罪?」
魏忠賢負手走到堂上主位大模大樣地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撣了撣袍袖尖聲說道:「永貞,今早肅寧伯來到我的府上,言道昨晚他的一個家奴竟被人在邀月樓當眾斬殺,而且還有一個叫王銳的後生妖言惑眾,說我魏家即將大禍臨頭矣!今日我找你本有要事相商,卻不想正遇上此子,你說我是否應該將他拿下問個清楚呢?」
李永貞聞言面色大變,轉向王銳問道:「童林,你竟真的如此大膽么?」
王銳微微一笑,鎮定自若地說道:「小人素聞廠公英明!您既然想問個清楚,可否容在下將事情仔細分說一遍呢?」
魏忠賢用刀鋒般的目光盯了他一眼,彈了彈指甲尖聲道:「當然,咱家正想聽聽你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