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見家長
小時候,我有次做了個噩夢,夢見我最喜歡的娃娃被別的小朋友搶走,還戳出了裡面的棉花。驚恐地醒來,我發覺那個娃娃被睡夢中的我擠到了床的邊緣,馬上就要掉下去了。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睡眼惺忪的我猛地伸出手抓住娃娃,下意識地喊道:「你——要——去——哪!!」一幅生離死別的模樣。……被恰好來叫我起床的我媽嘲笑了三天。「……」推己及人,我覺得降谷零可能也做了什麼不好的夢。而高情商的善良人佐佐木夢子顯然是不會嘲笑對方的!於是,我默默地垂眸看著被他握住的手,解釋道:「……我去洗手間。」想了想,我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剛想說出鏗鏘有力的「我不會走的」這句安慰意味很濃的話時,我猛然想起自己懸而未決的某名校offer。……我今年確實要走吼!而且也不能隨便說什麼「我不會走的」「我不會離開的」之類的話吧!感覺是很重的承諾!嗯……假如萬一哪天真的遇到什麼事情分手的話呢……比如白月光替身帶球跑之類的狗血劇情……雖然只有0.001%的概率但是果然還是會有可能的吧……我想著想著,思緒逐漸發散,越來越離譜。最終,已到嘴邊的話轉了一百零八個彎:「我們還是可以做好朋友的。」降谷零:「……?」我看見好朋友慢慢地眨了眨眼,似是逐漸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了。……嗯,到底醒沒醒呢。順順毛試試。我試探著伸出另一隻手,安撫地摸了摸好朋友靠在病床上的頭。唔,頭髮好柔軟。再摸摸。「……嘿嘿。」我放肆地把降谷零的頭髮揉亂了。降谷零眸中的睡意飛快地散去,眼神逐漸變得清明,無奈地縱容我搗鼓他的頭髮。我想了想,得寸進尺地把手移動到降谷零的下巴處。像擼貓一樣,輕柔地托起他的下巴,用指腹揉了揉:「……要不你再睡會?還很早呢。」才五點鐘。降谷零直起身來,揉了揉眉心,聲音清醒了許多:「不了。」眼神柔和。那一閃而過的凌厲眼神彷彿從未存在過。噢,醒了。我坐在床上,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有些好奇地垂眸看著他:「你坐著睡了一晚,身體不會很難受嗎?」我一邊翻身下床,一邊等待著降谷零的回復。突然,後頸上傳來一陣劇痛。「嘶……」我倒吸一口涼氣,停下了動作,這才想起來昨天被砸過。「……」那個人該不會是用刀柄砸的我吧。我下意識地想要伸手去摸摸後頸,剛抬起手便被降谷零擋住。他輕輕地撩起我的頭髮,淡淡的呼吸噴洒在我的頸間。「……很大一塊淤青。」半晌,降谷零似是終於觀察完了我的後頸,溫聲下了這個定義。我:「……有多大?」「過段時間就會消了。」降谷零查看了片刻,用指尖理了理我的頭髮。我想了想:「護士好像提醒我今天要記得擦藥來著。」還沒待我開口求助,降谷零便隨手拿起床頭柜上的發繩,幫我挽起了頭髮。「我幫你吧。」冰涼的藥膏輕輕地與我的後頸相觸。我突發奇想:「你如果現在在我後頸吹口氣,會不會非常涼啊。」就像擦了風油精后吹電風扇一樣。算了,肯定很刺激。我:「我就說說,你別真——」晚了,降谷零已經這麼做了。清涼的風拂過後頸處擦了藥膏的皮膚。……真的很刺激。我感覺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下意識地就想縮起脖子。但降谷零的手牢牢地扶在我的脖頸上,不讓我移動分毫:「上藥的時候——」「別亂動。」雖然非常牢固,但他其實沒用什麼力氣。只是手指虛虛地圈著我的脖子。他的聲音還帶著清晨初醒時的些許沙啞感。「……」氣氛一時有些微妙。我有點緊張,只能說瞎話來打消這種莫名的曖昧感:「還好你沒一邊吹氣一邊說痛痛飛飛,不然更詭異了。」「……」察覺到身後的降谷零似乎又要開口,我連忙欲蓋彌彰地急速打岔,果斷地選擇了裝柔弱,「痛痛痛痛!!」「哪裡痛?」果然,降谷零沒再糾結「痛痛飛飛」,而是停下了手中本就輕柔的動作,非常認真地問道。我有點慚愧,感覺自己在消費降谷零的同情心,於是老老實實地不動了,隨口扯了個借口:「……就剛剛那個位置,你輕點就行。」他仔細地湊近,用棉簽輕輕地戳了戳剛才觸碰到的那塊皮膚,說話時的氣息輕輕地擦過我的耳側:「這個位置嗎?」我不自然地掐著身下的被子:「……嗯嗯。」「……」我隨口瞎扯的部位,他居然還能記住,位置分毫不差。
……記性真好。*降谷零的動作非常輕柔,並沒有刺激到我的傷口。……不過還是有點痛。我正色地胡說八道:「你說,omega被標記的時候,會不會就是這麼痛呢?」降谷零頓了頓:「……咬和砸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我猛然扭頭:「不對,你怎麼知道我在說什麼?」按照他的設定,不應該反問我什麼是omega什麼是標記嗎!他是看到了什麼東西而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嗎!這讓我很難不想到自己的手機!……不過我的手機有密碼啊,而且降谷零不會擅自看我的手機吧。降谷零用另一隻手把我的頭推回去:「別亂動,會疼。」我轉了回去:「……」降谷零的動作不僅輕,還很慢。我有點餓了,想吃早飯:「你能稍微快點嗎,也太久了吧。」降谷零不緊不慢地塗抹著藥膏:「你不怕疼了嗎?」我:「……不怕,你快點嘛。」降谷零毫無加快速度的意思:「駁回。」我:「……」我忍不住又開始嗶嗶:「你昨天還答應要穿兔男郎給我看,最後也沒有嘛,你騙人。」雖然心知對方昨天完全沒有這個精力和時間,但我還是胡攪蠻纏地瞎扯。降谷零正義凜然地說:「我已經履行承諾了。」本來只是隨口一提的我:「?」「……」我猛然扭頭,「什麼時候的事!?」降谷零再次把我的頭推了回去,語氣和緩地再次重複了一遍:「別亂動。」他微涼的指尖輕輕地在我的臉頰上劃過。我悻悻地被迫轉了回去:「……」在心裡思索了一陣,我突然有了一個奇妙的猜想。兔。男郎。我瞥了一眼角落的那套兔兔玩偶服。我:「……」我:「…………你這是偷換概念!!」降谷零似是早就料到了我的反應,非常順口地接話:「當初我們並沒有限定這個名詞所代表的服裝款式。」我:「……」我咬牙切齒地往後一仰,試圖用頭槌給降谷零一擊。他反應非常快,幾乎預判了我的動作,瞬間便用手托住我的後腦勺,把我的頭牢牢地固定在了半空中。心中升起挫敗感的我:「……」降谷零悠悠道:「都說了別亂動,怎麼不聽話呢。」聽話。這個詞莫名讓我有些耳根發紅。我看不見降谷零的表情,只聽見他不緊不慢地說:「動靜這麼大,後頸不疼了嗎?」降谷零放下棉簽,用手指在我的臉上戳了戳。感覺到自己臉頰上凹進去一個坑的我:「……「雨露均沾,兩邊臉頰都被戳了。……降谷零也是個端水的人。戳夠了,降谷零才收回手:「等你傷好了,沒準能有驚喜。」我:「?」我:「!」我小心謹慎:「你不會又騙人吧!!」降谷零非常正經地回答:「我不會騙人。」我:「……」這句話本身就是在騙人吧!*擦完葯之後,後頸一片清涼。夏天還好,在一月的氣溫里就顯得有點冷了。但為了不讓藥膏沾到頭髮上,我最終還是忍住了把挽起的頭髮放下來保暖的衝動。……洗漱完畢吃完早飯後,我吸溜著牛奶,看了一眼掛鐘。六點半。我感慨:「真是個清靜的——」「砰砰砰砰砰——」我的病房門被狠狠地敲了幾下。降谷零不動聲色地往門口看去。我默默地咽下了之後的話:「……?」對方顯然是象徵性地敲敲門,還沒過幾秒鐘,便急吼吼地推開了病房門。門在牆上狠狠地反彈了一下。「夢——子——」是火急火燎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大包小包裝滿了零食且聲如洪鐘的綾乃。「你——好——慘——啊——」她熱淚盈眶地衝進病房裡,帶來一陣炸雞和烤鴨的香氣。我:「…………」
怎麼會有人大清早帶著炸雞和烤鴨來醫院???綾乃一屁股在我的病床上坐下,隨意地朝降谷零點了點頭示意,然後便熱情地把那一大包零食扔在了我的附近:「夠你住一個禮拜院吃的了!」我:「可是我今天就要出院了耶。」綾乃:「……」我:「炸雞和烤鴨是……?」綾乃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食盒正散發著讓人垂涎欲滴的香氣:「哦哦,我的早飯。」我:「……」降谷零非常高情商地拿著手機起身:「那我就先去打個電話,你們——」他的話還沒說完,綾乃突然想到了什麼,扭頭往病房門口看去:「你剛剛不是死活要跟著我來嗎!怎麼現在磨磨蹭蹭地不進來啊!」我:「?」我伸長了脖子,往門口看去。一個腦袋悄悄地探出來。「佐佐木學姐——」我:「……」我:「等等,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一臉懵逼地看著從天而降的小林學弟。「……」降谷零又坐下了。綾乃扭頭跟我解釋:「我在樓下打電話的時候,被他聽到了內容,說是你的學弟,要跟著我來看望你。」小林學弟雞啄米般點頭:「我本來是來看望侄子的。」我:「……那你的侄子呢?」小林學弟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他昨天在這裡打吊針,早就結束了,不急,等會去看也一樣的。」他這時才發現了默默坐在一旁的降谷零,萬分驚喜道:「學長!你也——」習慣性地把迷弟招呼開了個頭,小林學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神情複雜地移開了視線,支支吾吾了半天,彆扭道:「……原來你在啊,完全沒注意,現在才看到你。」還非常傲嬌地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哼」。我:「……」降谷零:「……」清靜的早晨消失了。*隨意瞎聊了幾句,死要面子的我已經把自己昨天的經歷包裝成了「多羅碧加樂園一女子勇斗炸彈犯最終獲勝」的神奇故事。單純的小林學弟一臉崇拜:「學姐斯果一!!」知道我幾斤幾兩的綾乃滿臉不信:「……」她朝我擠眉弄眼了一陣,我心懷鬼胎地移開了視線:「這、這說明空手道課很有效果,我打算再續一個學期。」綾乃冷笑:「呵。」降谷零全程微笑著坐在一旁,對我的吹牛發言不做任何評價。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降谷零垂眸看了眼屏幕,朝我笑了笑:「我出去接個電話,就在附近。」我有點納悶他為什麼要跟我報備自己接電話的地點,但最終只是點點頭:「哦哦。」降谷零悠悠地出門了。我又和他們聊了幾句。綾乃發現了角落的兔兔玩偶裝,發出一聲疑惑的感嘆:「咦?那是什麼?病房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她轉頭,又看見了被我丟在沙發上的巨型兔兔玩偶,臉上的神情愈發疑惑。我指了指玩偶裝,面容嚴肅:「兔男郎。」綾乃一臉懵逼:「……你這是什麼XP啊?」小林學弟一臉懵懂地看著我們,非常純良。就在這時,病房門再度被狠狠地敲了幾下。我默默地咽下了之後的話:「……?」又來???這次的來人顯然也是象徵性地敲敲門。「啪——」門再次在牆上狠狠地反彈了一下。「夢——子——寶——貝——」……是昨天原本打算坐凌晨的飛機過來但最終勉強同意「明天再說」的我爸我媽。我爸熱淚盈眶,我媽激動萬分。我愣住:「……綾乃,你才是他們親生的吧。」綾乃沒理我,甜蜜地朝我爸我媽笑了笑:「叔叔阿姨好~」小林學弟有樣學樣:「叔叔阿姨好~」甚至連語調都是一致的。我:「……」……我爸我媽彷彿考古學家研究出土文物一般拿著放大鏡把我從頭打量到腳,以確認我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半晌,我媽沉聲道:「胖了一點。」我爸內涵道:「你的花生湯男朋友這麼會做飯嗎?」被打擊的我:「……」自從我爸上次在電話里聽到降谷零那句「家裡好像沒有花生了」之後,就一直管對方叫花生湯男朋友。……哪怕我還沒有正式把降谷零介紹給他們。*在我用綾乃帶來的一大包零食為犧牲品而發誓傷口真的不嚴重后,他們總算如釋重負地在沙發上坐下了。簡單地聊了聊近況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們剛下飛機嗎?行李呢?這麼早就放到酒店裡了嗎?」我爸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腦門:「欸,我就說忘了什麼!」我:「?」我:「你把行李忘在機場了??」我爸連連擺手以佐證自己的記憶力:「不是不是。」
他扭頭朝門外吩咐:「可以進了!」我:「……?」你們來看我,都還帶了別人??病房門開了。一群無比像黑澀會的黑西裝黑墨鏡的高大保鏢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上都拎著一大堆東西,看起來像剛收完保護費或是剛打劫完一條街。他們面容嚴肅,齊刷刷地在我的病房裡站成兩排,彷彿迎賓隊伍一樣。為首的保鏢厲聲道:「報告佐佐木先生!!一切正常!附近沒有可疑人員!」第二名保鏢厲聲道:「只是我們剛剛在大廳里險些被別人當成可疑人員!!還好我們跑得快!」第三名保鏢厲聲道:「我們明明一身正氣!」其餘的保鏢們:「彙報完畢!!」我傻了:「?」什麼玩意???我爸沉著冷靜地點了點頭,回頭向我解釋道:「上次你遇到危險,死活不讓我幫你請保鏢,所以這次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帶來了。」我:「……」我:「…………」我媽美滋滋地從保鏢手中接過她的包,開始翻找手機:「我得趕緊在家人群更新一下夢子的近況~」眼看著人都到齊了,我爸微微一笑,理了理衣領,扭頭看向一旁一臉懵逼的小林學弟。「剛剛都還沒來得及正式打招呼,一大清早就來看望夢子,這位應該就是夢子的男朋友了吧。」我爸恣意地朝保鏢揮了揮手。一名保鏢遞上禮品袋。我爸慈眉善目地看向小林學弟:「一點小小的見面禮。」我:「?」我媽停下了翻找手機的動作,非常激動地抬起頭:「我憋了好久了!終於到這個環節了嗎!快讓我仔細看看白石小姐當時跟我說的超帥超貼心的男朋友!!」我:「??」我爸我媽一幅恨不得拿出放大鏡研究小林學弟的模樣。事實上,他們真的帶了放大鏡。綾乃在一邊饒有興趣地吧唧吧唧啃炸雞看戲:「哇哦。」被多雙熾熱的目光盯著,小林學弟渾身發麻:「啊……其實我……」我爸的一門心思撲在「持續盤問小林學弟」這一事業上,果斷地打斷了小林學弟的話:「聽說你是服務生?平時都喜歡做什麼菜呢?花生湯嗎?」我媽本來在手機上飛速打字,聽到這裡,她猛然抬起頭:「不對啊,我前幾天和景吾他們家一起吃飯,景吾說夢子的男朋友是公/務/員啊。」我:「……」說起來,我好像一直沒跟我爸我媽說過男朋友的職業和名字……他們也沒問過……我們一家人心真大啊。(。)綾乃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啃雞腿一邊說:「其實夢子的男朋友是很神秘的偵探啦。」察覺到不對勁的我爸:「?」覺得事情不簡單的我媽:「?」我爸扭頭:「你是什麼職業?」想走的小林學弟:「我是學生啦QAQ……」我爸呆住:「……」小林學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找借口溜了。看夠了熱鬧的綾乃也溜了。我媽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示意保鏢們都出去。保鏢們訓練有素地魚貫而出。他們打開門的時候,我似乎聽見為首的保鏢小聲地說:「門口這個是不是可疑人員啊?」我:「?」啥啊?我剛想回頭看看的時候,我媽用雙手定住了我的腦袋。我:「?」然後,她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用自以為微弱但其實很響亮的聲音問我:「夢子寶貝,現在沒人了,你實話跟媽媽說——你到底同時談了幾個啊?是三個嗎?」我:「……」我:「…………」我爸遲疑道:「……公/務/員,偵探,服務生?」「……」我心很累,自暴自棄地持續擺爛,「對,三個,我的心分成了很多份,我很渣。」我順便還糾正了一下我爸的列舉:「公/務/員,服務生,黑澀會。」我爸:「……黑、黑澀會?」我媽:「……」我:=v=反正在場就剩我們三個人了,先讓我享受一下這難得能夠說屁話還不會被拆穿的感覺!我變本加厲地添油加醋:「順帶一提,我最先談的是那個溫柔體貼的服務生——我的firstcrush,三個人中我喜歡上他的時間最長。」……也沒說錯!我一開始認識降谷零的時候,他確實還是個叫安室透的服務生嘛!我爸:「……」我媽:「……噢。」我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剛打算開口解釋「其實是開個玩笑啦我只有一個很喜歡的男朋友噢」的時候,我媽忽地瞭然點頭,問道:「哪個最帥啊?」我:「……」你的重點居然是這個嗎??被我媽這麼一接梗,我玩心大起,一邊思考著該說些什麼驚為天人的屁話,一邊無意中往病房門一瞥。房門大開。我的firstcrush安室透AKA降谷零微笑著站在門口,目光有些灼人。而我爸我媽的座位恰好背對著病房門,他們並沒有察覺到門口有人出現。我媽又重複了一遍,滿臉好奇:「三個人里哪個最帥啊?你最喜歡哪個呢?」我:「……」我:「…………」……剛剛誰走的時候忘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