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小兔兔
警察沒找到我的手機,說是在現場的草叢裡翻了半天也沒看見。沒了手機就沒了靈魂的我在病床上躺了半天,淚流成河,默默地在心裡哀悼了一番我存了無數好東西的手機。再見,我的照片視頻簡訊學校文件以及……一眾不可言說並且傳播出去會讓我社死的成年人內容。嗯,比如一些閑來無事畫興大發時摸的魚。不能給別人看的那種魚。實在無聊到快要發霉,我便偷偷摸摸地爬起來,在病房門口蹭打吊針的小朋友的平板看動畫片。「姐姐,你已經是成年人了,還和我一樣喜歡看魔法少女嗎?」小朋友試圖和我找到共同語言。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把食指豎在嘴邊,耐心教誨:「噓,看電視時小聲點,我聽不見台詞了。」小朋友:「……」小朋友再次試圖和我找到共同語言:「姐姐,你身上怎麼纏著繃帶呀,你生的是什麼病呢?」我隨口瞎扯:「我剛和魔法少年少女們一起拯救完世界,簡單來醫院包紮一下,等會還要去拯救新世界。」單純的小朋友大驚,毫不吝嗇地讚美道:「姐姐斯果一!!」並冒著星星眼看向我。……極大程度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腹部的傷口不深,但已經算是本人短暫的人生經歷中受到過最重的傷了。只能借動畫片轉移一下注意力,讓自己不要過分關注腹部傳來的疼痛感。於是我繼續吹牛:「低調點,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我的這份工作。」小朋友眼珠轉了轉,非常配合地壓低了聲音:「姐姐,那邊那個大兔子是你的魔法同事嗎?我注意它很久了,它一直在柱子後面偷偷看我們耶。」我:「?」你說啥?看動畫片看出幻覺了嗎?我順著小朋友指的方向看去。一隻粉粉嫩嫩的兔兔玩偶NPC躲在不遠處的柱子后,露出一對晃悠悠的兔耳朵。還扛著一個麻袋。我:「???」我瘋了還是我瞎了??這不是剛剛我沒能排到隊的多羅碧加樂園裡的那隻NPC嗎!!小朋友湊近我耳語:「我還以為只有我能看見它呢,比如我是被選中的孩子。」我呃了一聲,胡扯道:「姐姐也看見了,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拯救世界的同事了。」小朋友在一旁興奮地喊著好耶好耶,而我不動聲色地看向不遠處的那個玩偶服NPC。好詭異。我現在看到多羅碧加樂園裡的東西都會覺得好詭異。兔兔玩偶察覺到了我探究的眼神,頓了頓,非常大方地從柱子后探出身子,慢吞吞地朝我們這邊走來。我猛地站起,一把拉住小朋友的手:「新同事!我們快跑!!」該不會是剛剛那個神經病越獄了吧!!我以為自己的姿勢看起來會很英勇,像個hero。……但殘忍的現實里,我莽撞的動作扯到了傷口。「嘶……」我捂著腹部彎了彎腰。「姐姐!我幫你叫醫生!治好你以後我們就一起去拯救世界!」小朋友飛快地進入了新同事角色,大喊著「醫生醫生醫生醫生」,舉起吊瓶便健步如飛地跑了。我:「……」我垂眸看了看繃帶,還好,沒滲血。不過是幾句話的時間裡,那隻方才還離我很遠的兔兔玩偶便飛速地湊到了我的面前。它用毛茸茸的爪爪輕輕地把我抱了起來,送回了病床上。還關上了病房的門。躺在病床上的我:「???」什麼鬼??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十一點五十五分。……午夜凶兔?也許是我臉上的表情過於驚恐,兔兔玩偶撓了撓耳朵,從身前彷彿哆XX夢的口袋中,掏出了——我的手機。我大喜,一把拿過手機,細細地端詳了許久。被那個神經病猛地甩飛了那麼遠,但我的手機居然沒有一絲破裂和划痕。……我的鋼化膜質量真好。看來我的寶貝資料們都還在!沒有外泄!!我瞅了瞅兔兔玩偶,覺得對方可能是特地給我來送手機的樂園工作人員。於是我非常真心實意地說:「謝謝你拯救了我的靈魂。」給我送來手機=我的靈魂回來了兔兔玩偶:「……」它又從肩上扛著的麻袋中掏出了一個東西——降谷零幫我贏來的那個巨型兔兔玩偶。我抱著毛茸茸的玩偶,熱淚盈眶:「貴園的售後服務也太好了,寄存的行李居然都會配送。」兔兔玩偶好像噎住了,它放下麻袋,用爪爪戳了戳我手裡的手機。我沒懂它的意思:「?」兔兔玩偶努力地用雙爪難以分開的爪尖比劃了一個取景框。我恍然大悟,連忙調出拍照界面:「畢竟你來都來了。」服務態度好好啊。我四處移動著手機找角度時,兔兔玩偶用爪爪拿過手機,艱難地用毛茸茸的爪爪把相機調整成了視頻模式。它高高地舉起手,取景框的背景頁面變成了病房的窗戶。我看著取景框里湊在一起的一人一兔兩張臉,不免發問:「雖然你很可愛……但是為啥要用黑漆漆的窗戶做背景啊?」我扭頭指了指病房裡的盆栽:「用那個不好嗎?」兔兔玩偶用另一隻爪爪輕輕地把我的頭挪回正對著屏幕的位置,並戳了戳屏幕,示意我要開始拍照了。我:「哦哦。」這都能堅持住不說話……真的是很擅長讓遊客保持童心的工作人員啊……
兔兔玩偶偏頭看了一眼掛鐘。它像是在心裡默數著什麼,突然按下了錄像鍵。我維持著和兔兔貼貼的姿勢,大概過了五六秒鐘,身後黑漆漆的窗戶突然開始迸發絢麗奪目的光彩。我怔怔地看著手機屏幕。是跨年夜的煙花表演。我所在的病房處於高層,能看到遠處的多羅碧加樂園上空漫天的絢爛煙花。甚至還能聽到響聲。砰。砰。砰。正如我此時的心跳聲。屏幕里,兔兔玩偶摘下了自己的頭套。「夢子,新年快樂。」興許是頭套里非常悶熱的原因,降谷零額前的頭髮被汗水微微浸濕。他的眸中閃爍著我看不懂的光暈,彷彿遠處的煙花一樣耀眼。「之前集齊的那一堆免除一次排隊的印章,最終還是沒有浪費啊。」降谷零背對著窗口,身後是在漆黑夜空中不斷迸發出綺麗色彩的煙花。他此時的笑容也像煙花一般奪目。就像我當初和他告白時想到的那場夏日煙花祭。病房門口響起小朋友和醫生的交談聲:「剛剛這裡真的有一個姐姐!她可能是回到拯救世界的旅途中了!居然不帶我去嗚嗚嗚嗚嗚嗚嗚我們不是同事嗎……」「……新年快樂。」我的聲音飄散在新年的喧囂中。*直覺告訴我,降谷零的身上好像有些細微的變化。但我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變化。剛才,大家都在不停地安慰我,讓我不要再去回憶今晚的事情。可是他們越這麼說,我就越抑制不住心中雜亂的思緒。而降谷零完全沒有主動提起今晚的事情。他左手一隻兔,右手一個麻袋,身上還穿著毛茸茸的玩偶服——當然,現在已經脫下來了。彷彿一個剛從遊樂園大採購回來的激情遊客。……身上甚至還有一股甜膩的草莓蛋糕的味道。我動了動鼻子。聞起來很香很好吃的樣子……降谷零一如既往地和我溫柔說笑著一些毫無營養的話題,幫我倒熱水,還從那個彷彿看不見底的神奇麻袋裡掏出一罐據說是「宮野志保小姐特製的祛疤膏」的玩意,讓我不用擔心傷口會留疤。「是非常清涼的膏體,不用擔心會有刺痛感。」降谷零戳了一點點祛疤膏,塗在我的手臂上。確實很清涼,手臂上的那一小塊肌膚瞬間充斥著涼意。我瞎扯:「……好神奇,那我小時候被開水燙出來的大腿根上的疤可以祛掉嗎?」他把罐子放在床頭柜上,順著我的話說下去:「到時候我可以幫你塗點試試看。」我不抱希望地隨口應了一聲。降谷零真的完全沒有提起今晚發生的事情。彷彿他放我鴿子去出任務后,就直接無縫銜接到了醫院裡。我想了半天,終究還是主動開口問他——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好奇心已經佔據了恐懼感的位置。更何況,被降谷零攪合了一下,我現在覺得今晚也沒那麼可怕了。他神色柔和地注視了我半晌,確認我的眉眼間已經沒有什麼恐懼的情緒后,才簡單地跟我說了說情況。大致情況就是一個反/社/會/分子在各大地標處神不知鬼不覺地裝上了會在跨年零點時爆炸的炸彈,並且準備自盡在最後一處爆炸地點——多羅碧加樂園的觀景台上。我:「……」霉運,真的是天降霉運。假如我當初跟著他去爬樓梯了,估計就被炸死了。我:「嗯……那他現在怎麼樣了呢?」畢竟被打了一槍。降谷零替我調整了一下病床的靠背傾斜程度,溫柔地笑了笑。「他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眸中流露出幾分我看不懂的情緒。我眨眨眼:「法治社會真好啊。」懶懶地靠了一會兒,我又想到了一件很在意的事情:「你從哪裡弄來的玩偶服啊?」降谷零偏頭看了看我:「你很喜歡嗎?要不直接留下?」我:「……不用了!!」該不會是鈔能力吧!!降谷零前言不搭后語地回答:「那天一亮我就還回去。」我:「……」應該……是問工作人員……借的吧?我換了個話題:「你在哪裡發現了我的手機啊?被他那麼用力地摔了一下,居然都沒有壞欸。」我眼神亮晶晶地視察了一番手機里的東西。嘿嘿……不錯……都保存得好好的。既然手機沒被摔壞,那應該沒人見過我裡面的東西吧……降谷零微笑著伸手探了探玻璃杯壁的溫度,順便拿起了醫生方才留下的藥片:「是新年第一件幸運的事情。」「水溫適宜,可以喝了。」*其實手機已經被犯人摔了個稀巴爛,而且很難找。那個陰暗的草叢旁邊恰好是正在翻修的綠化帶,四處都是泥巴與塵土。方才,他拿著擦拭乾凈但依舊殘破不堪的手機殘骸和一個嶄新整潔的同款新手機去找阿笠博士遷移數據的時候,對方面露難色。「這恐怕有些難,原機破壞得太嚴重了,要花挺久的時間……」降谷零神色自若地從紙袋中取出一大堆香噴噴且列於「宮野志保不允許阿笠博士進食的食物清單top100」中的夜宵。順便若無其事地打開了裝著草莓蛋糕的盒子。「……」阿笠博士動了動鼻子,「……不過我肯定是能想出辦法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抬起頭來,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終於全都恢復了,現在只要等待遷移完畢就可以了!」然後阿笠博士便帶著一大堆夜宵去餐廳吃飯了,隨意地揮了揮手,讓降谷零等會直接取走手機就行。於是降谷零面色平靜地站在一旁,一邊用手機跟進案件處理進程,一邊等待遷移數據的完成。直到他無意中抬眼看了看阿笠博士電腦大屏幕中調出的手機數據。受到了些許衝擊的降谷零:「……」原來……自己對她的喜好……了解的還不夠多……是潘多拉的盒子吧。(。)降谷零默默地給手機套上了與之前一模一樣的手機殼。甚至連背面的貼紙都完美地復刻了。今晚不幸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幸好他還可以人為地製造出一些幸運的事情。至於舊手機的殘骸……降谷零拿起一個透明的包裝袋,收起了那一坨稀巴爛的舊手機。放起來吧。*呆了一會兒,我覺得降谷零好像也沒什麼變化。可能之前的想法是我的錯覺吧。直到……我宣布要睡覺后,他搬著椅子在我床邊坐下,毫無要離開的意思。我:「?」我試圖重複一遍:「我要睡覺了。」降谷零點點頭,很真誠地看著我:「晚安。」依舊端坐在我的床邊。甚至還換了個坐姿。我:「??」我:「你為什麼還在這裡???」降谷零一身正氣:「陪你。」我噎住:「?」我:「不必。」被人盯著怎麼可能還睡得著啊!降谷零微笑著點點頭,表示聽見了我的話。但是身體毫無移動之意。我:「……」我試圖和他講道理:「你自己也要睡覺的嘛,坐著怎麼睡啊。」降谷零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放鬆地靠在椅背上,挑了挑眉:「坐著當然可以睡。」我:「……」我自暴自棄地躺下,感覺和降谷零拉扯不清楚這件事了。他之前好像不會這樣……怎麼說呢…………粘人?腦中閃過這個詞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不恰當。鐵血精英公/安怎麼可能會粘人啊。哈羅粘人還差不多。病房的燈已經關了,四處都黑漆漆的。非常安靜。我盯著天花板,半晌,突然問道:「那一/槍/是你射的嗎?」「是啊。」身旁傳來降谷零的聲音。彷彿是浸染了幾分夜色,他的話音聽起來有些發冷。我:「哦哦,真准啊。」我真誠提議:「要不你真的考慮一下遊樂園氣球代打吧,感覺工資比你現在要高,還是彈性工作時間。」剛剛排隊時,還有遊客問降谷零開價多少。「點你陪一個小時要多少錢呢?」那個遊客非常認真地問道。想到降谷零那時的表情,我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似乎是沒想到我會把話題轉到這種程度,降谷零哽了片刻,「很有意思的提議。」聲音又有了幾分熱度。我趁熱打鐵:「那你快回家吧。」降谷零輕笑一聲:「晚安。」我:「……」*醫生開的葯好像有助眠的作用,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本來還以為被別人盯著會睡不著來著。一夜無夢,我醒得很早。一睜眼,便看見了上半身趴在病床邊的降谷零。他闔著眼,雙手交疊著枕在臉頰旁,發出綿長輕淺的呼吸聲。降谷零趴在非常邊緣的部分,我完全沒感覺到床上還有他的……頭?……吼,能比降谷零醒得還早,真是稀奇啊。我眨了眨眼,悄悄地起身,打算去洗漱。誰知剛挪開一點點被子,降谷零便飛速地睜眼,極快地拉住了我的手。「你要去哪?」還染著幾分睡意的朦朧眼神中透露出些許凌厲。我:「……」……這是醒了還是沒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