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在春天

最終他們真的沒走過來。因為就在結月馬上要踏進吧台後的那一刻,廚房裡烤箱叮了一聲。屋子裡立刻瀰漫著香甜的蛋撻味。我：「……？」聽著三人歡快地前往廚房拿蛋撻的聲音，我忍不住問道：「你之前弄的？」降谷零隨意地點點頭：「嗯，剛剛算著時間差不多快到了。」我：「……」眼看著給高中生帶來視覺衝擊的危機已經過去,我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試圖再次回歸到人物設定中。我作思索狀：「嗯,原來我的疑似曖昧對象沒死啊，那這個劇本豈不是沒有死者……」哪怕近在咫尺便有一張估計比那個從未謀面的疑似曖昧對象帥上千百遍的臉,但全身心地思考著劇情后，我漸漸開始盯著降谷零的臉發獃。降谷零輕輕地捏著我的下巴，示意我回神：「你入戲還真快。」語氣平淡。我：「？」我想起了降谷零剛剛的演技表現,恭維道：「你更快,超快的。」話說出口，我才覺得自己的表述似乎有些微妙的歧義。「……」我想了想，欲蓋彌彰地小聲解釋道，「你懂的,是那個快，不是那個快。」考慮到身後不遠處還有三個在美滋滋享用蛋撻的高中生，我並沒有說出所有的名詞。降谷零：「……」我閉嘴了：「。」……好像更歧義了。*看著那三位高中生離開,我忙不迭地從氣氛詭異的吧台底下爬了出來。「這裡還有什麼沒搜到的地方嗎……」我隨意地扒拉了一下桌上的東西,試圖找到什麼機關。摸著摸著，我發現烤箱的門沒關緊。我正想伸手順便把門關上時,降谷零的手卻率先蓋在了烤箱門上。他不緊不慢地把門關緊：「佐佐木小姐也想吃蛋撻嗎？需要我再準備一些嗎？」我：「……不了。」居然還沒齣戲，好強。我收回手,掃視了餐廳一圈。這麼大的布景，餐廳里卻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好不科學啊。……經歷了數次搜證和集中討論后,明察秋毫七嘴八舌邏輯明確的大家認為兇手就是——「哈？？都說了我是好人啦！！」扮演幹部死對頭的御子柴一臉懵逼。但依舊被結月無情地扯著衣角帶到了工作人員身邊。「如何如何！我們的推理是完全正確的吧！！」結月大大咧咧地向工作人員求證。工作人員滿面笑容：「錯了噢。」結月：「？」工作人員：「這個本並沒有兇手噢~也沒有死者~」結月：「？？」千代：「啊！說起來,工作人員一開始說的好像是『查明真相』,並沒有說『抓住兇手』呢……」工作人員：「因為各位是第一批試玩這個劇本的盲盒玩家，為了防止各位劇透，我們目前不能給出真相劇情噢~請各位留下聯繫方式，一個禮拜后我們會發到各位的郵箱里~」本想來試水劇情的野崎：「……」劇情內容雖然已經結束了，但是這個房間還有半個小時才到期。於是我們決定在裡面多玩一會。「我的角色真的是好人啊！普通路過的清潔工！！」「我的歌星角色也毫無嫌疑耶。」「為什麼我的角色和野崎同學的故事互動並不多……」……看著那群熱烈討論真相劇情的高中生，我悄悄地拽了拽降谷零的袖子：「跟我來一下。」……我領著降谷零再次來到了那家餐廳。我信誓旦旦地從口袋裡拿出那張餐廳地圖，用另一隻手彈了彈紙面。「是你吧，順著密道進去放火想要除掉幹部的看似邊緣其實主線的白切黑服務生。」既然是那個乙女遊戲的IF線，那看似溫柔體貼的服務生肯定就是個白切黑角色了！之前我也跟大家展示了這個線索，但是由於御子柴扮演的角色恰好也在那裡吃了飯，大家便覺得他的嫌疑更大了……而降谷零的角色從頭到尾也沒什麼故事線，甚至沒有和幹部的情感糾纏。於是無人懷疑他。降谷零還沒回復，我便提前開始自豪：「嘿嘿，想不到我居然也有推理成功的這一刻。」降谷零笑了笑：「嗯……對了一半吧。」我：「？」

降谷零伸手擰了擰烤箱上的一個按鈕。嘩啦一聲，我一直以為是冰箱的玩意突然蹦出一個入口。我：「……」他們剛剛來拿蛋撻的時候居然完全沒發現嗎？？……不過，我剛剛本來也想摸索一下烤箱來著。只是被降谷零不著痕迹地攔住了。我瞥了氣定神閑的降谷零一眼。「……」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在划水啊。降谷零打開了密道里的燈，示意我跟上他：「我的劇本里有兩個版本的劇情。」我：「？」大家都是玩家，你怎麼多一部分遊戲內容！！「第一版本是全年齡向的。」降谷零指了指地上的一套衣服，「作為組織中的卧底，幹部假死，徹底回歸到平靜的日常生活。」我撓撓頭：「……嗯，該不會是因為我那個角色來他身邊卧底時敗露了吧。」降谷零垂眸看著我，揚了揚眉梢：「你可以這麼理解。」我：「……」我猛然醒悟：「等等，那我豈不是甩了你以後，又來你身邊卧底？？」降谷零輕嘆了口氣，佯裝無奈：「我以為我演得很明顯。」我想起遊戲開始時降谷零看見我時毫無意外和寒暄的狀態：「……噢。」等了半天，降谷零也沒說第二個版本的劇情。我主動詢問：「那第二個版本呢？」「……」降谷零微妙地沉默了片刻，「不是全年齡向的。」我隨著降谷零的目光方向看過去，密道里還有一個門。我非常好奇地伸手擰了擰門把手，沒鎖。我：「欸？」輕而易舉地打開門后，我沉默了。和那款乙女遊戲中如出一轍的禁閉室。「……」我迅速地在腦海中補全了所有的劇情。發現主動提出分手的前女友再次出現在自己另一個身份的左右，幹部黑化，決定假死，讓這個身份消失。同時，因為follow前女友的一舉一動，他輕而易舉地知道了對方會來莊園里探查自己的死亡案件，便主動用另一個服務生身份出現在對方的必經之路——餐廳里。我：「……」……剩下的劇情就不敢細想了哈。這麼說來，降谷零居然從一開始就表演出了兩個版本的情緒……我又想到了他的那句「因為我關注前女友的一舉一動」。降谷零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我的表情，很快便發現我已經猜到了劇情。他恰到好處地誇讚道：「夢子的推理速度真快。」我噎住：「……過獎。」……我只是涉獵過許多亂七八糟的漫畫和遊戲而已。……從劇本殺離開后，我們一起散步回家。我一如既往地和降谷零聊著沒什麼營養的天。他會恰到好處地在我說冷笑話時很給面子地笑兩聲，再扯出一個新的有趣話題。看著降谷零嘴邊的那抹笑容，我的心中突然湧現出一股有些奇怪的情緒。雖然剛剛只是角色扮演……但是習慣了降谷零平時的溫柔體貼，乍一下接觸到對方禮貌疏離的一面，確實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果我和降谷零分手了，我以後就只能看到他的這一面了嗎？「……」我感覺自己很矛盾。興許是年齡和閱歷的問題，降谷零多半都會讓著我，時常會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小屁孩。在我面前，無論面對什麼事情，他幾乎都是一幅氣定神閑的樣子。技能點全部點滿的降谷零似乎能遊刃有餘地處理任何事情。比如跨年夜。他有條不紊地在一夜間處理完了所有的雜事，彷彿天神降臨米花中央醫院一般，穿著一身玩偶服，毫不慌亂，輕而易舉地從麻袋中掏出了我需要的所有東西。我：「……」不過我總覺得那個手機好像變新了不少，是錯覺嗎。按照常理來說，降谷零會支持我的決定，尊重我的意願，實在是一個無可挑剔的優秀男朋友。……可我卻非常貪得無厭。降谷零理智又冷靜，溫柔又體貼。但我卻想看看他為我失控的樣子。*最近的生活很充實。遛遛狗，試試做飯，學學空手道，練練英語口語，畫畫設計圖，拍拍vlog，偶爾去幫趕稿的野崎打打下手，和降谷零貼貼。中途，風見來降谷零家送過一次文件。一大清早，降谷零恰好在陽台上，我在客廳畫圖。

於是我打著哈欠開門。我：「喲，這不是風見嗎，幾天不見去修鍊pokerface課程了嗎。」風見：「……」風見：「…………」風見僵住了。風見受到了衝擊。我不懷好意地提示：「要不你下次試試喊他表妹夫怎麼樣。」風見：「……」風見放下文件后，同手同腳地走了。我之前租的房子還沒到期，所以一直沒退租。就空在那裡了。當時，我是這麼規劃的：「如果我和你吵架了，我就一個人偷偷摸摸離開，跑回那裡去住=v=，這樣你就找不到我了。」降谷零：「……」降谷零面不改色：「可你已經把自己要去的地方說出來了。」我：「！！」……人聲鼎沸的商場中，我漫不經心地把一盒顏料放進購物籃里。隨著春天的到來，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時間在身上留下的痕迹。後天就是畢業典禮了。我感覺自己像是從什麼世外桃源里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不過後天剛好也是降谷零的生日！萬物復甦的春天，此前被我刻意壓抑和迴避了許久的各種多愁善感的煩雜心緒也漸漸復甦。自從那天去了劇本殺后，我就總是莫名會想起分手這個話題。還會想起那天降谷零的樣子。禮貌疏離，舉止得體。——我只不過和降谷零談了大半年戀愛而已，便選擇了難度和分手可能性都是max水平的異國戀副本。但我並不會為了誰而放棄自己的人生規劃。「……」想到這裡，我有些鬱悶，默默地蹭到試吃攤位旁，拿起一小杯冰淇淋，狠狠地挖了一大勺。我一開始告白的時候並沒有想這麼多。喜歡，所以就狠狠往上沖了。我曾以為我對降谷零的感情只是見臉起意、朦朦朧朧的初戀好感。畢竟我也沒談過戀愛，所有的情感知識全來源於各類……文學漫畫遊戲作品。但隨著相處時間變長，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嗯，是那種比較有深度的喜歡。就容易有一點點患得患失。感受著藍莓味冰淇淋在舌尖融化的觸感，我繼續在貨架間溜達。這並不是我第一次想起分手這件事。之前也想過好幾次，但並不會像現在一樣苦惱。……甚至覺得還可以做好朋友。（。）我：「……」越想越鬱悶。成年人真複雜啊。懷揣著越來越鬱悶的心情，我默默地提著購物籃，和降谷零在酒水區匯合。他察覺到了我有些低落的情緒，非常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購物籃：「發生什麼了嗎？」語氣溫潤。我眨眨眼，和降谷零對視。那雙紫灰色的眼睛中滿是一如既往的真摯。看著他的眼睛，我的心中莫名再次升起那股貪婪的情緒。不夠。還不夠。……我想看看你更多的樣子。比如為我失控的樣子。為我失去理智的樣子。對我袒露一切的樣子。不再是這副溫柔體貼，有條不紊的清醒理性模樣。我想看到降谷零鮮為人知的感性的那一面。但最終，我只是說：「……沒啥，我很開心，」似是為了證明自己確實很開心，我想了想，開了句尷尬玩笑：「謝謝好朋友的關心。」降谷零：「……」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降谷零沒信我的話。但他非常高情商地轉移了話題：「還有什麼要買的嗎？」我知道，這是他打算等會兒再旁敲側擊逗我開心的迂迴信號。我眼神飄忽，突然心生一計。

我舔舔唇角：「明天是周六，你需要加班嗎？」降谷零頓了頓，沒想到我會突然轉到這個話題：「我特地調整過時間了，這周不用。」我：「那你去商場最遠的麵包房那裡幫我拿一盒抹茶蛋糕好不好？」降谷零：「？」看著降谷零離開的背影，我迅速地伸手從一旁的貨架上拿起了一瓶酒。之前我爸喝過這一款，說度數很高。他滄桑地跟我說：「……雖然第二天頭並不怎麼痛，但這個後果……哪怕酒量再好都吃不消啊。」據說酒量很好的我爸那晚甚至坦誠到把小學時喜歡去哪裡藏零花錢的秘密都告訴了我媽。……嗯，我也想聽降谷零的坦誠真心話。我飛速地跑到收銀台，火急火燎地掏出卡：「結賬結賬。」我瞥了一眼收銀員胸口的工牌，補充道：「請問這裡有送貨服務嗎？小林女士？」那位叫小林結衣的收銀員愣了愣，利落地幫我刷卡結賬：「啊，這裡有送貨服務的，購物額達到我們的指定金額就行。」她說了個數字。我看了一眼這瓶酒的價格，不夠。於是我果斷地說：「還缺多少，你直接從卡里划。」小林結衣：「……」隨後，我飛快地報出了降谷零家的地址：「不要敲門，給我打電話就行，我下來拿。」我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了紙上。小林結衣一臉震撼：「……好的。」為了防止降谷零回來以後發現我不在酒水區，我匆匆忙忙地收好卡，立刻飛奔離開了。隱隱約約聽到身後傳來那個收銀員和別人的交談聲。「前輩，這裡開業這麼久了，只有兩位顧客使用過送貨服務吧……？」「畢竟很少有人一次性買這麼多啊。」……我在之前的位置站定的那一刻，提著一大堆東西的降谷零出現在了我的視野里。我做賊心虛地揮了揮手，聲線都要比平時熱情幾分：「這裡這裡！」降谷零似是對我的離開毫無察覺，非常自然地和我一起向收銀台走去：「抹茶味的賣完了，我買了巧克力味的。」我敷衍道：「嗯嗯嗯嗯你買的什麼味道我都喜歡。」收銀台，接待我們的收銀員依舊是小林結衣。她怔怔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降谷零，短促地「啊」了一聲。我：「？」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小林結衣擺了擺手，連聲道歉，利落地開始掃碼錄入。所有商品都裝進袋子里后，小林結衣非常盡職地問道：「請問這些也需要像剛才那份商品一樣送貨上門嗎？」降谷零眨了眨眼：「嗯？」我強行維持鎮定的表情：「……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們自己提回家就行了！！」順便瘋狂給小林結衣使眼色。小林結衣：「……」降谷零神情微妙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停下使眼色的動作，面色平靜地看了降谷零一眼：「怎麼？你覺得我們拿不動嗎？你不行。」降谷零：「……」*降谷零在廚房裡烹飪的時候，我偷偷摸摸地下樓去拿貨。彷彿地下接頭。捧著那瓶酒上來的時候，降谷零恰好端著烏冬面來到餐桌邊。他聽見我開門的動靜，抬眼看向我。看著對方眸中顯而易見的疑惑情緒，我乾巴巴地扯謊：「呃……剛剛去樓下倒垃圾遇到……出門閑逛的……風見了，他說什麼都要把這瓶酒送我，說是特別特別特別好喝！不喝會後悔一輩子！！」支支吾吾。降谷零：「……」為了防止多說多錯，我猛地把酒放在桌上，欲蓋彌彰地補充了一句：「度數很低噠。」我特地用手遮著酒瓶上的度數標籤。降谷零：「……」我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詭異，而是屁顛屁顛地給降谷零拿來一個杯子：「明天周六，今天喝點應該也沒關係叭，還能有助於睡眠欸。」降谷零：「……」他放下手中的烏冬面，半晌，點了點頭：「好啊。」我心中竊喜。嗯……等會第一個問題就問……你怎麼從來都不跟我說你會不會捨不得我出國呀……那第二個問題就問……雖然看似淡定，但我之前進醫院你是不是非常緊張呀……清醒的降谷零平時不可能會回答我這種問題吧=v=。……我也不好意思問清醒的他。就在我美美暢想的時候，降谷零也拿來了一個杯子。在桌面上，他用指尖把酒杯推到我的面前：「剛好度數低，你也一起吧，不然會後悔一輩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