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掌門和三位峰主當場震驚。
驚竹峰主:「劍尊,這、這種事情哪裡需要您親自前往?」
掌門也連聲勸阻:「您要是不放心,讓元彥去也行啊……」
再怎麼說也只是有魔氣縈繞,並沒有真魔出現,居然要勞駕劍尊親自前往,去保護幾個年輕弟子,這實在是太過小題大做了。
沈危雪依然淡淡的:「無妨,元彥有他的事要忙,我去也是一樣的。」
被點到名字的蒼遠峰主鄧元彥不好發表意見,只好肅容靜言,默默立在一旁。
阮成殊是他的弟子,他當然也不希望他們遇到危險。但他要負責維護整個扶霄宗的護山大陣,不敢輕易離開,如果劍尊真的能代他前往,自然是再好不過。
掌門欲言又止:「但……」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沈危雪平靜道,「我本人不會離開棲寒峰,只派出化身即可。」
掌門這才放心頷首:「好,那我便安心了。」
商議結束后,沈危雪獨自離開。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殿外,翠微峰主才心有餘悸地拿出煙斗。
蒼遠峰主立即捂住口鼻,防備地看著她。
「劍尊對他這個小弟子還真是上心。」驚竹峰主感慨道。
掌門搖了搖頭:「劍尊也是人,相處得久了,自然會生出感情。」
翠微峰主深深吸了口煙斗,突然問:「清淮何時出關?」
掌門:「這個,不是我們能預測的……」
驚竹峰主奇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翠微峰主吐出一個煙圈,「他還是不要出關比較好。」
蒼遠峰主皺眉:「你這又是何意?」
翠微峰主幽幽道:「我怕他出來以後會受刺激。」
眾人:「……」
棲寒峰。
沈危雪回到竹樓,將那幾件原本打算送給白渺的法器拿出來。
他端詳許久,指尖輕撫,又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青鸞在一旁不解地歪腦袋。
「喳喳?」
沈危雪輕聲解釋:「試煉一旦開始,便不能再干預了。」
他身居高位多年,更該以身作則。
這些法器,還是等試煉結束再給她吧。
他靜坐案前,閉目垂首。
一道朦朧的身影從他體內走出,身影逐漸清晰,白衣黑髮,姿容清絕,正是他的模樣。
青鸞撲扇翅膀,想要跟上去,卻被沈危雪淡聲制止。
「你留下來。」
「啾……」青鸞垂頭喪氣地收起翅膀,回到本體身邊。
沈危雪揉了揉它的羽毛,而後輕拂衣袖,身形如煙如霧,倏地消散在原地。
次日。
酆都,晨光和煦。
白渺揉著眼睛打開房門,剛要走出去,正對著她的那扇房門突然也開了。
阮成殊站在門內,一身雪青色錦衣,面容昳麗,發束玉冠,一雙桃花眼冷而艷,說不出的俊俏漂亮。
白渺與他對視一眼,似笑非笑:「阮小少爺早啊。」
阮成殊臉色有些不自然,他僵硬地點了下頭,沉默地走了出去。
白渺:「?」
她有點驚訝。
居然沒有對她惡語相向……這是還沒睡醒嗎?
白渺沒有多想,她不緊不慢地走到樓下,發現其他人已經坐在桌邊點餐了。
「白渺,你想吃什麼?」唐真真興奮地招呼她。
白渺走到她身旁的空位坐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隨便,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好,那我給你點個不一樣的,我們換著吃。」
唐真真興緻勃勃,坐在桌對面的江榭看著他們,笑著問:「你們昨晚睡得還好嗎?」
柳韶:「還行,你們呢?」
「我們也還行,雖然比不上家裡,但起碼還算清凈。」
江榭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白渺的表情。
他們兄弟幾個今天特意早起,提前將阮兄好好打扮了一番,為的就是讓他驚艷出場,在開門的一瞬間俘獲白渺的心。
可是這個白渺,怎麼連看都不看阮兄呢?
莫非是在害羞?
江榭不由掃了身旁的阮成殊一眼。
他正舉著茶杯,假意喝水,從江榭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臉上泛紅,透出十足的不自然。
……看起來,他更像是害羞的那一個。
唉,阮兄啊。
江榭在心裡默默嘆氣。
熱氣騰騰的早餐很快上齊。一桌人吃飽喝足后,開始出去調查。
酆都的白天比夜晚更熱鬧。
街上人潮川涌,絡繹不絕,賣早點的,賣鮮花的,賣綢緞的,五花八門,吆喝聲不斷,直叫人看得眼花繚亂。
江榭四人在前面帶路,直奔城主府。
城主聽說扶霄宗修士求見,連忙親自出來接待。
「可以給我們看看那些失蹤人士的信息嗎?」白渺問道。
「當然可以。」
城主立刻派人將卷宗抱過來,白渺眾人翻看了一會兒,又提出一個要求:「我們可以帶走這些卷宗嗎?」
城主略有猶豫:「這……」
程意柔聲道:「我們只是想找到這些失蹤百姓的親屬,再詳細詢問一下事發前後的情況,並沒有別的意思。」
「我當然知道各位小仙長們沒有別的意思……」城主訕笑道,「這樣吧,我命人將那些親屬帶來,讓諸位就在我這府上慢慢詢問他們,如何?」
柳韶搖搖頭:「不好。有些東西,必須我們親眼看了才能知道。」
城主一聽他這麼說,寒毛頓時豎了起來。
他說的「有些東西」,該不會是妖魔之類的邪物吧?
「好、好,那就勞煩諸位小仙長了。」
城主命人將卷宗裝好,交給他們,然後拱手作揖,目送他們離去。
唐真真感慨道:「他明明已經是一城之主了,居然還對我們這麼客氣。」
柳韶嗤笑:「所以人人都想修仙啊。」
唐真真突然好奇:「你修仙是為了什麼?」
柳韶語氣很隨意:「好玩啊。」
唐真真:「……」
江榭三人聞言,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擁有無數人艷羨的天賦和資質,生來就強過萬千人,然而修仙對他來說居然只是為了好玩。
這種話若是被那些資質平平的修士聽到,只怕能氣得半死。
宗元偷瞥阮成殊一眼,將話題轉移到白渺身上:「那你呢?」
白渺還在看卷宗,聞言,漫不經心地抬起頭:「什麼?」
「你修仙是為了什麼?」宗元又問了一遍。
白渺想了想原主的初始設定:「為了能吃飽飯吧。」
眾人沉默了。
他們這群人中,沒有一個家庭貧寒,就算是相對一般的柳韶,也是家庭美滿,吃穿不愁,從來沒有過這方面的困擾。
阮成殊突然開口:「你要是缺錢的話,我可以給你一點。」
白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謝謝,我不缺錢。」
阮成殊:「……」
江榭立即道:「前面就是陳泗住的地方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陳泗是第一個失蹤者,距離他失蹤到現在已經過去半個月,是他們今天調查的第一個目標。
眾人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江榭趁機將阮成殊拽到隊伍後面,低聲說:「不是讓你別說話嗎?」
阮成殊:「……我又沒罵她。」
江榭:「你剛才那話還不如直接罵她呢。」
阮成殊漂亮的柳眉快擰成麻花了。
一行人來到陳泗家,接待他們的是一位年輕婦人,婦人還帶著一個半大的孩子,母子二人滿面愁容,看出來最近過得很是辛苦。
程意負責安撫娘倆的情緒,柳韶詢問陳泗失蹤的細節,蕭長平則拿著個羅盤在屋裡轉來轉去,剩下幾人閑著沒事,就站在一旁聽著。
白渺正好站在窗邊,她聽得正投入,窗外有什麼東西忽然從她的餘光一劃而過。
什麼玩意兒?
白渺探頭望了一眼,悄悄離開堂屋,走進院子里。
一隻青色的小鳥正站在灰撲撲的空地上,歪著圓圓的小腦袋,好奇地盯著她看。
這隻小鳥的羽毛很漂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讓白渺想起了青鸞。
可愛的,美麗的,惹人憐愛的小鳥。
可惡的,欠揍的,渾身心眼的青鸞。
白渺:「靠,晦氣。」
說完,毫不留戀地轉身回去了。
沈危雪:「?」
他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隻鳥是他的化身,也是他為了暗中守護白渺所變幻出來的偽裝。
他見平日里白渺和青鸞總是玩在一起,還以為白渺很喜歡青鸞,所以才特意變成和青鸞接近的樣子。
沒想到反而被討厭了。
難道渺渺其實並不喜歡鳥?
沈危雪有些茫然。
就在這時,屋檐上突然傳來一聲細細的貓叫聲。
剛回到屋裡的白渺一聽到這個聲音,立即從窗內探出腦袋,四處張望,興奮地尋找貓咪的身影。
化身小鳥的沈危雪若有所思。
原來她喜歡貓。
從陳泗家裡出來后,一行人繼續去找第二個失蹤人口的家屬。
白渺還想著那隻只聞其聲不見其影的小貓,一路上心不在焉,走著走著就落到了人群後面。
倏然,一道雪白的影子從她眼底一閃而過。
細細長長的……好像是貓?
白渺精神一振,立即追上去,沒跑幾步,便在路旁的草叢裡發現了它。
果然是貓。
還是一隻漂亮優雅的小白貓。
小白貓有一雙清淺的水色眼瞳,身形纖長,矜持地坐在草叢裡,尾巴微微圈起。
白渺眼神瞬間就直了。
「小貓咪,來讓姐姐抱抱……」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見白貓沒有任何要逃走的意思,便伸手將它抱了起來。
白貓一動不動,被她抱在懷裡,有些微妙的僵硬。
白渺摸了摸它的小腦袋:「你餓不餓呀?我去買點小魚乾給你吃好不好?」
沈危雪沒有出聲。
他不太擅長偽裝成動物的樣子,為了不被發現,只好保持沉默。
白渺將手伸到他平坦的腹部,仔細摸了摸:「你肯定是餓了,肚子扁扁的,一點肉都沒有。」
沈危雪:「……」
雪白的貓耳內側泛起淺淺的粉紅色。
「你跟我走吧。」白渺一邊撓他的下巴,一邊柔聲對他說,「我一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沈危雪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輕輕搖了搖尾巴。
白渺覺得這個應該就是答應了的意思。
於是她開心地抱緊小貓,追上前面一行人。
唐真真見她突然出現,懷裡還多了一隻白貓,頓時驚訝道:「這隻貓是哪來的?」
白渺得意道:「是我撿的。」
「它長得可真漂亮……」
唐真真伸手欲摸,沈危雪下意識想避開,身體不自覺地向後靠去。
不小心貼上了一片柔軟。
沈危雪動作一頓。
白渺把它往懷裡收了收,然後推開唐真真的手。
「它膽子很小的,你這樣會嚇到它啦。」
唐真真撇撇嘴:「好吧。」
她遺憾地收回手,繼續跟著隊友們往前走。
白渺低下頭,對白貓說:「別怕。」
白貓的耳朵顫了顫,淺色的眼睛微微低垂。
一群人就這樣調查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月上中天,他們才疲憊地回到客棧。
宗元趴在桌上嘆氣:「唉,這活兒太累人了,怪不得被定為丙級呢。」
阮成殊冷哼:「是你體力不行。我怎麼就不累?」
蕭長平道:「阮兄,那是因為蒼遠峰主教給你的功法好。」
「是么?」阮成殊斜乜了他一眼,「我怎麼記得,你師尊也給了你不少靈丹?」
「靈丹而已。」蕭長平慢吞吞道,「宗元和江榭的師尊給的好東西更多。」
宗元立即道:「只是一把尋靈尺罷了,我不信你們師尊給的東西不比這個好!」
江榭:「嗯,我師尊給我的是搜魂鈴……」
宗元看向柳韶四人:「我就說吧!你們呢?」
程意輕聲細語:「我師尊沒有什麼法寶,給我的也只是一些回魂丹罷了……」
嚯,回魂丹,還是「一些」!
阮成殊不甘落後:「其實我師尊也……」
話題風向一變,一群人突然暗戳戳地攀比起師尊送給他們的東西。唐真真沒有師尊,也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提出各種問題,讓氣氛越發活躍起來。
只有白渺不為所動,一直安靜地坐在桌邊,專註地為白貓梳毛。
燈光下,她的側臉清秀雋麗,長睫垂下,有種說不出的動人。
阮成殊看著她,忍不住出聲:「你呢?劍尊給了你什麼?」
白渺這才抬眸:「他沒有給我什麼。」
眾人聞言,頓時驚訝。
那可是劍尊,手中法寶必定數不勝數……居然什麼都沒給她?!
白貓眼睫微顫,水色瞳孔黯淡了一瞬。
他是想給的。
他為她準備的法器,不比別人的差,只是沒來得及送出去。
難怪渺渺沒有參與討論,也沒有提過他一個字。
她會不會覺得,他這個師尊,一點都不關心她呢?
沈危雪心情複雜。
就在這時,白渺突然站起來,抱起白貓,對眾人說:「我困了,先上樓睡覺了。」
「……哦、好。」
眾人以為她是心裡難受,沒有再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只有柳韶打了個哈欠,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他相信白渺是真的困了。
白渺回到客房后,先將芥子囊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堆白天買的小魚乾,擺到白貓面前。
「吃吧。」她單手托著下巴,期待地看著白貓。
沈危雪當然不會吃。
他輕輕搖了下尾巴,坐姿矜持,一動不動。
白渺想了想:「不喜歡嗎?」
她摸了摸白貓毛茸茸的腦袋,感慨道:「還是貓咪優雅,不像青鸞,還是神鳥呢,一看到蟲子就走不動道。」
沈危雪:「……」
「不知道師尊怎麼樣了,有沒有看到我留給他的字條……」
白渺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白貓,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一下。
「你看到他們剛才那個樣子了嗎?」她湊近白貓,笑得一臉狡黠,「他們肯定都以為我自閉了,這會兒估計在下面自我檢討呢。」
「其實我才不在乎師尊給不給我法寶,我就是故意那麼一說,看看他們的反應。」
沈危雪的心裡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說不出是酸澀,還是失落。
他希望她不在乎,又希望她在乎。
這種心情……有點奇怪。
白渺沒有注意到白貓的低郁,她閉上眼睛,輕蹭了蹭白貓的額頭。
「師尊對我的好……我自己知道就夠了。」
她眉眼彎彎:「才不會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