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沈危雪這次沒有再說「進來吧」三個字。
但宋清淮還是自覺地進了竹樓。
白渺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到了竹樓門前,卻停了下來。
宋清淮奇怪地側眸看她:「你不進去嗎?」
白渺摸摸鼻子,尷尬道:「我已經見過師祖了,就沒必要再進去了吧……」
飛在一旁的青鸞連連點頭。
宋清淮沉下臉:「既然來了,豈有不進的道理。」
白渺:「人太多了不好……」
「強詞奪理。」宋清淮不容她拒絕,抓起她就往竹樓里走。
他的手勁很大,白渺掙脫不開,就這樣不情不願地被他拉了進去。
青鸞在外面氣得直跺腳。
師徒二人來到沈危雪的房門外,宋清淮敲了敲門,低頭警告地看了白渺一眼。
眼神里明明白白寫著「你給我老實一點」這幾個字。
白渺撇了撇嘴,偷偷翻了個白眼。
「請進。」房間里傳來沈危雪平靜而略微虛弱的聲音。
宋清淮推門進去,對沈危雪恭敬道:「師尊,叨擾了。」
沈危雪正倚靠在床榻上。
他神色倦怠,看到白渺的瞬間,眼裡泛起淺淺漣漪。
下一刻,他視線低垂,落到兩人緊緊相連的手上。
尊師重道啊……
他眼眸暗了暗,正要出聲,白渺便甩開了宋清淮的手。
宋清淮皺眉:「你幹什麼?」
白渺揉了揉手腕,低聲道:「是你抓著我不放。」
說完,心虛地偷瞄沈危雪一眼。
希望他沒有看到剛才那一幕。
宋清淮:「……」
他最近總是會忘記白渺也是個女孩,偶爾會像對待不聽話的小男孩一樣對待她。
可能她在面對他的時候,表現得確實不像個女孩,完全沒有面對師尊的乖巧和溫順。
不過……他的確是該注意一點。
宋清淮尷尬地抬手掩唇:「抱歉。」
兩人又是甩手又是說悄悄話,乍一看,倒是有點旁若無人的親密。
沈危雪靜靜看著他們,突然神色微變,低頭垂眸,輕輕咳嗽起來。
清魔咒……又開始運轉了。
宋清淮和白渺聽到這幾聲輕咳,立即快步上前,來到床榻邊。
「師尊,這是怎麼了?前日看著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宋清淮深深皺眉,連忙扶起沈危雪。
白渺也看著沈危雪,雖然沒有出聲,但眼神里卻充滿了擔憂。
他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沈危雪搖搖頭,低聲道:「沒什麼。」
宋清淮:「可您都這樣了……」
「休養兩天就好了。」沈危雪輕聲打斷他,「可以幫我倒杯茶嗎?」
他抬起手,指向桌案上的茶壺。
「……是。」
宋清淮應聲,正要轉身倒茶,白渺突然開口。
「師祖,您受傷了?」
宋清淮動作一滯,立即望向沈危雪。
沈危雪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微微抬眸,視線落到白渺的臉上,溫和中帶著淺淺笑意。
「哪裡?」
白渺心跳略微加快,下意識避開視線。
「你的左手。」她低聲道。
宋清淮注意到,白渺這次沒有用「您」。
明明她在面對劍尊的時候都很恭順……
宋清淮總覺得氣氛有些微妙,但他沒有多想,隨即將注意力轉移到沈危雪的左手上。
白渺說得沒錯,沈危雪的左手的確受傷了。
他的手修長蒼白,手背上橫亘一道細長的口子,乍一看並不容易發現,傷口極深,看上去像是劍招所致。
宋清淮皺眉道:「師尊,這是……」
「是我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沈危雪的語氣輕描淡寫。
明明是在回答宋清淮的問題,可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白渺的身上。
白渺垂下眼睛,盡量避免與他對視。
宋清淮很擔心沈危雪的傷勢:「師尊,傷口太深了,以防感染,最好還是包紮一下。」
沈危雪淡淡道:「不用。」
宋清淮堅持己見:「您現在身子正虛弱,若不及時包紮,傷勢可能會繼續加重……」
沈危雪的語氣依然很平淡:「不會的。」
宋清淮說不出話了。
他一向敬重沈危雪,和沈危雪的交流次數又屈指可數,倒是不知道他也會有如此固執的一面。
然而他畢竟是沈危雪的弟子,長幼有序,即使心裡再焦急,也不能強迫沈危雪做他不想做的事。
宋清淮內心猶豫。就在他默默苦惱的時候,一直保持安靜的白渺終於忍不住了。
「師祖,您還是包紮一下吧。」
沈危雪輕眨了下眼睛,微微笑了。
「好。」
宋清淮:「……」
他面上不顯,心裡已然炸開了鍋。
為何他勸的時候,師尊就百般推脫,白渺只說了一句,師尊卻立即答應了?
莫非……是師尊對他有意見?
宋清淮的眉頭逐漸擰了起來。
他近日並沒有麻煩過師尊,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宋清淮還在暗自糾結,白渺已經轉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裡?」宋清淮立即叫住她。
白渺乖乖道:「我去拿包紮的工具。」
她現在看上去老實極了,和平時那副沒大沒小的樣子幾乎截然相反。
「你知道在哪裡嗎?」宋清淮問。
白渺想了想:「可能在樓下的櫥架上?」
居然只是猜測……
宋清淮皺了皺眉,正要教育她不可隨意翻弄劍尊的東西,沈危雪卻溫然出聲。
「就在那裡。」
宋清淮:「???」
他眼神複雜地看著白渺走出房間。
屋裡又安靜了下來。
沈危雪平靜地坐在榻上,眼睫低垂,看不出在想什麼。
宋清淮一向不喜歡揣測別人的心思,但此刻,他卻忍不住生出幾分疑惑。
白渺似乎很熟悉這裡。
之前她倒是說過,師尊會做飯給她吃。
而宋清淮也記得很清楚,自己出關后第一次來這裡,當時白渺就坐在樓下吃楊梅。
當時他只以為白渺是恰好出現在竹樓,現在想來,竹樓應該就是白渺每天吃飯的地方。
但若只是吃飯的時候出入這裡,又怎麼會連櫥架上擺放了哪些東西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都很清楚?
宋清淮默默忖度,就在這時,白渺拿著一把剪刀和一卷細布回來了。
宋清淮立即收起心思:「你會包紮嗎?」
白渺搖搖頭。
宋清淮:「那還是我來吧。」
他從白渺手中接過剪刀和細布,回到床榻邊。
白渺走到他身後,仔細盯著沈危雪手背上的傷口。
這傷口一看就很深,也不知道他疼不疼……
「師尊,您之前上過葯了嗎?」宋清淮認真問道。
沈危雪微微頷首,左手搭在床褥上,神色安靜而疏離。
「那弟子就直接替您包紮了。」
宋清淮低低說了句「冒犯了」,熟練地扯出一截細布。
沈危雪側眸掃了他一眼,手指突然動了動,朝宋清淮身後一指。
「讓她來。」
白渺:「……」
她猝不及防,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怎麼還點名了?
宋清淮:「師尊,她不會。」
沈危雪輕聲道:「無妨。」
宋清淮:「……」
現在他可以確定了,師尊應該的確對他有意見。
白渺站在宋清淮的身後,稍微有些猶豫。
這種事情畢竟不是過家家,應該不能隨便亂來,要是不小心壓迫到傷口……
「渺渺?」沈危雪微微側頭,輕聲喚她。
白渺眼睫一顫,下意識望向宋清淮。
宋清淮嘆氣:「你來包紮也行,我教你便是。」
沈危雪淡淡看了他一眼。
「……好吧。」
白渺接過細布,上前一步。
沈危雪眼睫微垂,安靜細緻地注視她。
白渺能察覺到他的視線,和平日一樣溫和,但又過分專註。
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多想,集中注意力,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沈危雪的手腕。
她怕扯到手背上的傷口,因此動作便格外輕慢仔細。
沈危雪看著她,眼底泛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白渺托著沈危雪的手,輕輕放在榻邊,接著將細布剪成一個合適的寬度,在沈危雪的手背上方比劃了一下,輕輕纏繞上去。
宋清淮皺眉:「錯了。」
白渺手下一頓:「啊?」
「不能這麼纏,會……」
宋清淮剛要指導她,便被沈危雪溫聲打斷了。
「無妨。」他看著白渺,聲音很輕,「繼續吧。」
宋清淮不得不將剩下半句話咽了回去。
白渺很懊惱。
她知道自己一向不擅長做這種事,但沒想到居然第一步就做錯了。
沈危雪又不讓宋清淮糾正她,再這麼包紮下去,她懷疑沈危雪的傷勢能被她搞得更嚴重。
她糾結幾秒,最後收回手。
「還是讓師尊來吧。」
沈危雪輕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宋清淮倒是鬆了口氣:「把布給我。」
白渺連忙將剪好的細布遞給他。
宋清淮將細布拉直,正要覆到沈危雪的手背上,突然想起剛才得出的結論。
師尊不想讓他包紮。
「算了。」他頓了頓,「我直接教你吧。」
白渺:「……」
只是包紮傷口而已,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啊?
她難以理解地看著宋清淮,但宋清淮卻直接無視她的眼神,將細布覆到自己手上。
「看好了。」
他說著,將包紮的正確手法示範給白渺,演示一遍后,問:「記住了嗎?」
白渺的語氣有些遲疑:「應該記住了……」
宋清淮將細布從手上解下來,交給白渺。
「那你做一遍給我看看。」
白渺接過細布,正要纏上自己的左手,沈危雪突然出聲。
「清淮。」
宋清淮立即應聲:「師尊。」
沈危雪溫和地看著他。
「你還有交流大會的事要忙吧?」
宋清淮肅容道:「都是一些瑣事,晚點做也是一樣的。」
沈危雪撐著頭,閉上眼睛,輕揉了揉太陽穴。
他看上去有點無奈。
「我的意思是,這裡不需要這麼多人……」
他話未說盡,意思卻很明顯。
宋清淮微一皺眉,這才反應過來。
「那……」
沈危雪輕聲道:「你先回去吧。」
宋清淮不敢繼續叨擾。
他躬身行禮,正要帶著白渺一起離開,卻聽沈危雪低低嘆息。
「……等一下。」
白渺腳步一頓,下意識抬眸,對上他的視線。
他恰好也在看她。
身旁的宋清淮恭敬問道:「師尊,還有什麼吩咐?」
「渺渺……應該不忙吧。」
沈危雪看著白渺,眼眸清淺透徹,閃爍隱隱的期待。
「……可以留下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