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白渺眨了眨眼睛,頓時懵了。
……讓她留下?
不是,她又不是醫生,讓她留下有什麼用?
而且宋清淮在這裡,她還能少說點話,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要是宋清淮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留在這裡,那她要怎麼辦?
白渺手足無措,又不敢開口拒絕,只好向一旁的宋清淮投去求救的目光。
誰料宋清淮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回道:「她今日確實無事,讓她留下來照顧您也好。」
好個鬼啊!
白渺急得眼珠都快瞪出來了。
「師尊,那弟子就先告辭了。」
宋清淮行了一禮,轉身便要離開,白渺見狀,立即一把拽住他的袖子。
「我不能留下來,我要跟你一起走!」她壓低聲音。
宋清淮奇怪道:「之前不是你急著要來看望師尊的嗎?」
「對啊,現在看過了,所以我該走了啊!」
「師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現在需要人照顧。」宋清淮低聲道,「你待在這裡,老實照顧師尊,別想給我偷懶。」
白渺:「我還要回去修鍊呢!」
「不差這一天。」宋清淮冷漠地將袖子從她手裡抽出來。
白渺:「你這什麼意思!」
宋清淮:「男女授受不親。」
說完,步伐堅定地走出了房間。
白渺目瞪口呆。
這個時候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了?!
宋清淮很快便離開了竹樓,青鸞在外面守著,房間里只剩下白渺和沈危雪。
白渺在短短半分鐘內接受了宋清淮這傢伙很狗這個事實。
但接受歸接受,能不能坦然面對又是另一件事。
她躊躇地站在門邊,雙手背在身後,雖然已經儘力掩飾了,但整個人的狀態還是不如往常自然。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房間,她只進來過兩次,第一次是她想要強行推倒沈危雪,第二次就是現在。
可以說是一次比一次尷尬。
一般人在發生過第一次那種事情后,應該絕對不會再踏入這個房間了。白渺不是一般人,她的臉皮比一般人更厚,但這不代表她就可以心如止水地留下來,而且還要和受害人共處一室。
說是受害人似乎也不太準確,畢竟在藏書樓里,是沈危雪主動吻她的……
一想到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親吻,白渺又開始不自在了。
一種微妙的沉默在房間內蔓延。
沈危雪靜靜看著她,突然出聲:「渺渺。」
白渺立即回神:「……嗯?」
「可以幫我倒杯茶嗎?」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茶壺,眼神溫和,語氣平靜而親切。
白渺當然不會說不。
她低眉斂目地走過去,倒了一杯茶,然後恭敬地遞給沈危雪。
「師祖……您的茶。」
沈危雪看了她一眼。
她現在已經很熟悉這個稱呼了。
也比過去更恭謹。
但他……並不喜歡。
沈危雪從她手中接過骨瓷杯。
二人的指尖不經意相觸,只是短短一瞬,白渺頓時像觸電一樣,條件反射似的蜷起手指。
沈危雪眸光一黯。
看來那日在藏書樓,的確嚇到她了。
他若有所思地摩挲杯沿,微微沉吟,斟酌著該如何開口。
「上次的事情……」
白渺一聽他主動提起那件事,立即屏住呼吸,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什麼事?」她小心翼翼地問。
沈危雪看著她,仔細端詳她的神情:「就是那日在藏書樓……」
他頓了頓,沒有詳細說下去,但白渺的心跳卻略微加快。
看來他這次沒有失憶。
她不敢看沈危雪,於是垂下眼睛,將視線固定在床榻邊。
沈危雪的聲音在她視線上方低柔響起。
「那日……我的意識不太清醒,所做之事也都是無心之舉。」
「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低緩而平靜,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白渺聽了這番解釋,頓時鬆了一口氣。
怪不得她總覺得那時的沈危雪感覺怪怪的,原來是因為意識不清醒么?
那她就不用想太多了。
對,不用想太多,也不用困擾。
只是無心之舉而已。
「原來是這樣。」白渺壓下心底淡淡的失落,抬起臉,對沈危雪笑了一下,「我就說嘛,師祖不是那樣的人。」
「……嗯。」
沈危雪專註地看著她,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白渺覺得氣氛有點太安靜了。
她雙手抵在一起,搭橋似的抬了幾下,主動詢問:「那您現在的意識恢復了嗎?」
「……還沒有完全恢復。」沈危雪斟酌著回答,「這次我會受傷,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白渺瞬間明白了:「所以您手上的傷,也是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弄出來的?」
沈危雪:「……算是吧。」
他抿了抿唇,並沒有多說。
居然還會誤傷自己,情況聽起來似乎很嚴重。
白渺頓時面露擔憂:「那您……」
「別擔心。」沈危雪輕聲安撫她,「荊翡已經在為我醫治了。」
白渺眨了下眼睛:「荊翡?」
「就是醫仙。」
白渺想起來了。交流大會那天,觀景台上的確有醫仙在場,沒有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青衫男子。
白渺認真問道:「他會治好您嗎?」
沈危雪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會的。」
白渺這才放下心來。
沈危雪繼續撫摸她的頭髮,一下一下,溫柔而和緩。
「我說這些,是希望你不要拘謹,也不要因為我如今的身份疏遠我。」
白渺不解地抬眸看他:「您的意思是……」
「我們還像從前一樣相處,好么?」沈危雪溫聲問道。
白渺心裡一軟。
她意識到,也許在她搬走的這段時間裡,感到不習慣的人不僅是她,沈危雪也是如此。
「好。」白渺眼睛彎了彎,「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長輩和晚輩,師父和弟子。
這樣的關係就夠了。
不要更進一步,保持絕對的平衡。
這樣就很好。
白渺起身,拿起桌案上的細布:「我來幫您包紮吧。」
沈危雪:「……嗯。」
經過宋清淮的示範,這次白渺終於學會如何包紮了。
她坐在榻邊,將沈危雪的手搭到自己腿上,然後將細布一層層纏上他的手背,認真仔細地包紮起來。
沈危雪睫羽半垂,溫柔地注視著她。
「你和清淮,最近相處得如何?」
白渺頭也不抬:「還行吧,不好不壞。」
「我記得你上次說過,你很尊敬他。」
白渺點頭:「很尊敬,非常尊敬。」
「但我見你們剛才相處的樣子……」沈危雪意有所指,「似乎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白渺動作一頓:「呃……」
是不是她表現得太隨便,被師祖看出來了?
她張了張嘴,正要解釋,沈危雪又道:「他平日也經常那樣對你嗎?」
白渺愣了一下。
哪樣對她?是指嚴厲的教學方式,還是不容拒絕的說話態度?
白渺:「也不算經常吧,不過他確實比較強硬。」
「強硬……」沈危雪微微蹙眉,「他苛待你了?」
「沒有沒有!」白渺一聽,連忙搖頭,「他沒有苛待我,只是有點死板而已。」
沈危雪輕嘆:「渺渺,你不必替他掩飾。」
「若是他真的苛待你了,可以告訴我。」沈危雪的語氣令人安心,「我會懲戒他的。」
這是白渺第一次從沈危雪口中聽到「懲戒」這兩個字。
她想象不出像他這樣的人會如何懲罰一個人。
「不用啦。」白渺小聲嘀咕,「而且您要是真的懲罰他了,我和他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以後還怎麼相處啊……」
「你可以搬回棲寒峰。」沈危雪輕聲道。
白渺:「……」
那不是又回到最初的起點了嗎!
白渺立即解釋:「師祖,你就放心吧,師尊他真的沒有苛待我,我好著呢。」
「可你剛才也說了,他對你的態度比較強硬。」
沈危雪微微側頭:「渺渺不討厭這種行為嗎?」
這個問題……
白渺被問住了,不由認真想了想。
平心而論,她討厭宋清淮的強硬嗎?
其實並不算討厭。因為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看出來,宋清淮並沒有什麼大的毛病,只是為人比較認真刻板而已,也正是因為這種性格,才能讓他成為日後的正道魁首。
她討厭宋清淮,更多是因為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
他是註定要和她在一起的男主角,而她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她並不抗拒宋清淮這個人,只是抗拒系統為她安排好的命運而已。
白渺思索幾秒,搖了搖頭:「不討厭。」
沈危雪專註地看著她,眸光微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兒,白渺幫他包紮好傷口,收起細布,滿意道:「師祖,好了。」
「嗯,謝謝你。」沈危雪輕笑。
他抬起右手,指尖輕輕撫過左手背上的柔軟細布,側臉柔和而幽靜。
白渺見他這會兒的臉色似乎比他們剛來的時候好了許多,於是開口問道:「您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沈危雪很難告訴她自己哪裡不舒服。
那不是她能解決的事情。
「我很好,不用擔心。」他笑了笑。
白渺暫且信了他的話。
她微微傾身,將衾被往上拉了拉,然後退回榻邊,幫沈危雪把被角掖好。
「您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您了。我去樓下打坐,您要是想喝水了,直接給我傳音就好。」
她這樣懂事,若是宋清淮看到了,必定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沈危雪看著她乖順的樣子,忍不住想挽留她。可心念剛起,體內的清魔咒便開始壓制運轉。
沈危雪不由低頭,抬手輕按眉心,墨發如同夜幕般垂落,遮住了他的側臉。
「……那你去吧。」
「好。」白渺點點頭,乖乖退出房間。
白渺一到樓下,就發現青鸞正立在桌案上等她。
青鸞的一隻爪子下面踩著一張紙,紙上寫滿了龍飛鳳舞的大字,明顯不是沈危雪的筆跡。
白渺拿起這張紙,仔細端詳,勉強看出這應該是一副藥方。
能給沈危雪開藥方的,也就只有那個人了。
白渺望向青鸞:「這是醫仙寫的?」
青鸞用力地點了點頭。
「乖乖。」白渺感慨,「字真丑。」
青鸞更加用力地點了點頭。
白渺微微蹙眉,苦惱道:「雖然有藥方很好……但是這字我也看不懂啊。」
青鸞抬起一側翅膀,指了指桌案下的抽屜。
白渺抽開一看,裡面有一副包好的葯。
她拿出來,放在手裡掂量一下,不確定地問:「這個是要熬的嗎?」
青鸞點點頭。
是要熬的葯……那她可不敢擅長動手。
還是等會兒拿上去問師祖吧。
白渺將藥包和藥方放在一起,然後和青鸞一起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后,將傳音符放在桌案上,開始靜心打坐。
這一打坐,就坐到了晚上。
白渺睜開眼,發現窗外的天色都黑了,青鸞也在竹樓外打瞌睡,只有樓上,依然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傳音符也沒有亮過,竹樓里自始至終都很悄寂。
怎麼休息了那麼久?不會又出什麼狀況了吧?
白渺心裡一慌,連忙起身上樓,推開沈危雪的房門。
房間里靜悄悄的,月光從窗外傾灑進來,斑駁不一地映在床榻上。
榻上之人已經睡著了。
白渺不由放輕呼吸,慢慢走過去,在床榻邊悄悄蹲了下來。
她雙手搭在榻邊,下巴擱在手背上,微微歪頭,靜靜看著熟睡的沈危雪。
青年的半張臉浸在薄薄的月光里,睫毛纖長,在蒼白的肌膚上垂落弧度優美的陰影。
他看起來有種不可思議的虛幻感。
白渺入神地看著他,眼神安靜而柔軟。
她的氣息太特別了,即使在睡夢中,也讓人無法忽視。
沈危雪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雙淺透的眸子在月光的輝映下波光粼粼,眼睫猶如蝶翼般輕微地扇動了一下,一種更為幽邃的暗色在眼眸深處逐漸凝結。
白渺以為是自己吵醒了他,立即從床榻邊站起來。
沈危雪抬眸注視她。
白渺很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出去……」
不等她說完,沈危雪突然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扯,將她帶到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