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計劃得變一變了

如果只是為了吃，直接抓來，殺死，不就行了？根本沒必要給他們一個家，還把他們養在自己身邊，給他們洗腦，讓他們對自己忠誠。難道渡世要的就是這種眾星捧月，高高在上的感覺？可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慧空剛才又為什麼會說，渡世是絕對不會強迫任何人的，只要她一天沒有想好，渡世就一天不會強迫她剃度呢？慧空崇拜渡世的樣子，並不像是裝出來的。而她剛才說話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也就是說，渡世真的沒有強迫過他們，至少在表面上，他還是對他們很好的。既然如此，那渡世圖的又是什麼？還有折厭。如果渡世追求的真是有一幫信眾，掌控一切的感覺，那他又為什麼會僅憑一句話就允許折厭忤逆自己，帶髮修行呢？那晚折厭一半瘋魔，一半成佛的模樣又再度浮現在了蘇倦的腦海里。雖然她並不願意相信，七年時間已經徹底改變了折厭的心性，讓他成了一個真正殺人不眨眼，甚至豢養妖魔的人。但她親眼看到的情景，還有渡世對他那非比尋常的縱容，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個真相。渡世和折厭之間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這個不可告人的秘密……慧空見她發獃，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師妹怎麼了？」「沒……沒什麼。」蘇倦被她的聲音拉回神，趕緊低頭，夾起一口白菜幫子放進嘴裡。她一邊嚼，一邊想，可越想，就越覺得這件事情有古怪。不行，現在她手頭裡的線索實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夠支撐她觸碰真相，得想辦法獲取更多線索才行。而有什麼方法能讓她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獲取到更多關於渡世，甚至是關於折厭的線索呢？就在蘇倦為難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慧空的聲音，軟軟的，語氣里還帶著幾分憐惜：「師妹怎麼心不在焉的，可是又想娘親了？」「啊……是。」蘇倦猶豫了一會，終是應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慧空曾經說過，她原來也有一個女兒，要是她女兒沒死的話，再過幾年也該跟她一般大了。說她想念娘親，那是假的。她連一點對娘親的記憶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有想念呢？但慧空對女兒的想念，卻必然是真的。要不剛才她讓她抱抱她的時候，她就不會露出那樣的神色了。她在凈慈寺里認識的人就那麼幾個，渡世和折厭顯然是不用想了。所以，她唯一能獲取線索的途徑，只有慧空。而想從慧空這裡獲取更多的線索，抓住她女兒這一點，顯然是最聰明的做法。只是……利用一個母親對死去女兒的想念和情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未免太卑鄙了。蘇倦用力捏著手裡的筷子，難以下決心。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慧空緊緊握住了。「這……師姐……」蘇倦驚訝抬頭，卻正好對上了慧空泛紅的雙眼。她……又哭了。

都是她的錯，如果不是她一次又一次去觸碰慧空的傷口，慧空就不會這樣了。蘇倦內疚，剛想道歉，慧空握著她的手便又緊了幾分：「別說對不起了，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就當……就當你我有緣吧。」「嗯？」蘇倦愣了好半晌，才終於回過神來：「師姐這話是什麼意思？」「還能是什麼意思，就是……你若不介意的話，私下喊我一聲娘親也是可以的。」慧空的聲音里摻雜著斷斷續續的哽咽，根本剋制不住，可見心情激動。而她看著蘇倦的眼神……是比蘇倦剛才讓她抱一抱時更濃烈的愛意。蘇倦明白，是她這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讓慧空心底最脆弱的那一道防線坍塌了。慧空已經發自內心的接受了她，甚至把對已故女兒的母愛轉嫁到了她身上。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只要慧空接受了她，她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從慧空這裡獲取線索，並且不用擔心被懷疑了。畢竟，母親怎麼會懷疑自己的女兒呢？有的只是不顧一切的全然相信啊。她贏了。她下不了的決心慧空幫她下了。可蘇倦卻動搖了。利用人性的脆弱，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如果她真這麼做了，那她跟渡世又有什麼區別？她不想成為渡世那樣的人，她也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拒絕，應該把話跟慧空說清楚。但……從來沒有人愛過她，她也不曾愛過別人。甚至，她連愛是什麼都說不上來。而現在，竟然有人用這種充滿了愛意的眼神看著她，告訴她，她有娘親了，她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被娘親愛著，和娘親撒嬌。這個誘惑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就算沒有渡世和折厭的事情，她恐怕也抵擋不了。哪怕她心裡清楚，這是從別人那裡偷來的溫暖，她心底的某一個角落還是忍不住淪陷了。「娘……娘親。」蘇倦嘗試著叫出了這兩個對她來說非常陌生的詞。慧空蓄在眼眶裡的淚水頓時就涌了出來，她猛地把蘇倦抱進了懷裡，發泄似的嚎啕道：「好孩子，娘在這裡，你放心，娘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傷害的，娘向你保證。」「……」蘇倦垂眸，心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卻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好，我相信娘。」慧空又抱著她哭了好一會，直到有人傳喚，說活佛有事找她，她才終於念念不舍的離開。而慧空離開以後，蘇倦也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樣，重重倒在了床上。明明是為了套消息才利用慧空對已故女兒的感情，結果消息一點都沒來得及套，就被慧空抱著哭了一天。她這到底是圖什麼啊。蘇倦懊惱的嘆了口氣，唇角卻不自覺的勾了起來，眼梢還帶著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小雀躍。她有娘親了。她再也不是一隻孤魂野鬼了。看來計劃得變一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