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初次檢查完后,眾考生排成四隊,由執燈小童在前邊帶路。進考場前還需要再次接受軍士的檢查,這次則需要脫光衣服,以防內里夾帶。江雲康第一次脫衣裳時,多少有點不習慣。但次數多了,也不覺得有什麼。但經此一事,他便知道在這個朝代,絕不可能有女扮男裝考科舉的事。江雲康第一個拿的考引,按照考引的座位號找到座位。府試有提供筆墨紙硯,時間到了也有人送來吃食。故而考生進座位時,手中只有一個考引,其餘什麼都不能帶。府試第一場和第二場考試都只考一天,只有第三場策論連著考兩天。錄取規則還是同縣試一樣,不過名額比例更小一些。但第一場考試還是不難,和縣試第一場一樣,考的一文一詩看的也是基礎。縣試要求通順,府試則要有些條理。這對江雲康來說,屬於應試教育的同款考試,同樣很容易。不過,在考場里待一整日,還是腰酸背痛。太陽西垂時,江雲康才從考場出來。他站在考場門口,目光搜尋著林源,沒有看到人之後,再去馬車邊上問書硯。還不等江雲康開口問話,先聽到一聲興沖沖的姐夫。林源早一刻鐘從考場出來,見對面街道有糖人的鋪子,便去買了幾個,走到馬車這裡后,還塞一個給書硯,隨後揚唇和江雲康笑道,「姐夫,你考得怎麼樣?」「還不錯。」江雲康看林源笑得燦爛,上了馬車后,猜著道,「看你心情不錯,想來也不錯?」林源挑了個唐僧的糖人給江雲康,嘴裡咬一口手中的孫猴子糖人,笑著道,「姐夫你天天拉著我讀書,這第一場考試,肯定沒問題。不然豈不是白費姐夫的苦心?」「那就好。」江雲康看了眼手中的糖人,再看林源膝蓋上放著的幾個可愛小動物糖人,聽到那些是給林氏和院子里姐姐們的,他突然覺得林源給他個唐僧是有所暗示。念此,他倒是笑了下,林源的小孩心思倒是比江雲熠要可愛。回到承安侯府後,林源迫不及待地去送糖人,林氏心裡記掛著兩個人的考試,可林源卻拿個小兔子糖人一直讓她吃。到了夜裡歇下時,林氏才得機會問江雲康具體如何,聽到江雲康說林源也會不錯時,林氏這才鬆口氣道,「原先我還怕自己管不住他,如今看來,他倒是能被你壓住。」江雲康淺笑道,伸手給林氏枕住,「源兒有讀書的天分,再過兩年更懂事一些,想來更能出色。」林氏希望夫君和弟弟都能有好前程,她靠在江雲康懷中,說到今晚的紅燒排骨,「今日六弟提著食盒來時,我還以為是點心,不曾想是紅燒排骨,還拿棉布包著,生怕冷了。從趙姨娘身子好了后,便時常做點吃的送來,他們自己都手頭緊,倒是有心。」三房雖然不得寵,但林氏手中有錢,就算林氏不敢大把錢地揮霍,卻也能吃穿不愁,並不差趙姨娘的那點吃食。但趙姨娘能想到送吃食來,便是他們懂得感恩,說明沒白幫他們。江雲康想了想膽怯的六弟,為六弟的未來發愁了一會會,「六弟讀書一般,趙姨娘性格又軟弱,不趁早謀划的話,他們母子往後的日子,怕不會太順暢。」林氏想到了母親給她的鋪子,還有趙姨娘的廚藝,心思動了動,突然有個想法,卻又暫時覺得不要說的好。天色不早,二人相擁而眠。與此同時,徐國公也在和徐放說起往後前程的事。兩父子方才大吵一架,外頭的小廝都不敢靠近書房,遠遠地低頭站著。「徐放,你到底想幹什麼?」徐國公這些年日子過得滋潤,他早就歇了追求功名利祿的心,時常在家下棋閑玩,故而養得面帶紅光。這諸多的順心中,唯獨兒子徐放總能讓他暴躁發怒。前些日子徐放押著呂行去道歉的事,京城裡人倒是對不出名的呂行不上心,反而更多地說徐國公府世子果然不一般,這種事也就只有徐放敢不給臉面去做。徐放歪頭站著,就是這個時候,他也不會垂下腦袋,倔強道,「我一沒打呂行,二沒罵呂行,帶著他去好好講道理,已經很收斂了。呂行那般的人,就是科舉中了,往後也不是好官,我沒做錯。」徐國公聽兒子還嘴硬,捲起桌上的書便丟了過去,徐放倒是不躲,就由書砸在臉上。「呂行只是小事,那個呂行為人不好,他的前程一眼望得到頭。」徐國公的重點不是要為這個事讓徐放認錯,而是要徐放為以後打算,「讓你讀書,你說看到書便頭疼,讓你去謀個官職,又說靠關係丟人。你說你,這不想干,那也不想干,過個年你就二十了,難不成一輩子吃喝玩樂就當個紈絝?」徐國公只恨自己不爭氣,沒能多生幾個兒子,不然也不用這般弔死在一棵樹上。徐放卻還是一臉不在乎,嘀咕道,「以前我說去習武,你們說戰場刀劍無眼,不肯讓我去。後來我覺得當個工匠也不錯,你們說工匠上不了檯面。我本就不是那種迂腐刻板的人,您讓我每天之乎者也地在官場打拚,那還真不如當一輩子的紈絝。」「你!你真是要氣死我!」徐國公扶著額頭坐下,頭暈道,「世人都崇尚讀書,非你要去練武,咱們是公候世家,你一個世子去和武夫廝混,豈不是要讓天下人笑掉大牙?」徐放撇嘴不辯駁,他覺得世人的想法大錯特錯,北狄的騎兵都快打過江來,這些書生文人還想著只有讀書最尊貴。若是沒有將軍在前陣禦敵,光靠讀書人的一張嘴,如何能護住這剩下的一半江山?他看不慣世人的嘴臉,也覺得話不投機半句多,倒不如自個兒玩得快樂的好。徐國公見兒子不說話,便知道這是不服的態度,他嘆了口氣,神情有些疲憊,「我知道你不服氣,可皇上年紀大了,總有……」頓了下,這裡的話心領神會就好,不便多言,「萬一真到了那日,你母親和我都不曾站隊,不管誰上位,咱們徐國公府都要走下坡路。」
說到以後,徐國公就忍不住憂愁,「若是你不能撐起門楣,再過十年十五年,你以為你真的可以當一輩子的紈絝嗎?」徐國公府眼下的尊榮,全靠皇上對長公主的寵愛。可皇上年歲已大,近來身體也時常有病。一旦皇上駕崩,徐國公府的門庭會立馬冷落。到時候徐放還像現在一樣囂張行事,就沒人能護著他了。徐放覺得父親想得太久遠,「還有那麼多年的事,何必提前發愁,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你知道什麼叫未雨綢繆嗎?」說著,徐國公無奈擺手,見兒子還是不夠成熟,轉而說罷了,「你回去吧,這些日子是府試,別去打擾江三郎。人家雖然出身不如你,卻有顆上進的心,多和別人學學吧!」徐放走出書房時,薄唇緊抿,像只氣炸了的刺蝟。他自認為自己也不錯,雖然外邊人說他是小霸王,可他十分講義氣,對他好的人,都會加倍好回去。對家人,他也護短得很。「哎!」重重地嘆了口氣,徐放想到正在府試中的江雲康,不由開始替江雲康擔心起來。畢竟前兩次府試,江雲康都沒有過,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順利通過。同樣擔心江雲康府試的,還有江雲帆。這些日子,承安侯告假在家,江雲帆要忙翰林院的事,還要去應酬各大親朋,忙得像個陀螺。好不容易休沐一日還不用出門,便把江雲康叫到跟前,一番詢問后,心中有數才放心。「三弟能有信心是好事,不過這才是開始,切莫要謙虛些。」江雲帆叮囑兩句,看著江雲康猶豫一會後,才開口道,「這段日子,父親對你態度不錯。四弟的事,不知你有何想法?」江雲傑會去護城軍,是因為挑撥江雲熠害江雲康。如今江雲傑在護城軍待了有段時日,那日子是過得越來越沒盼頭。可他知道父親那兒說不通,便時常來找大哥,做小伏低,表現得十分賢良。江雲帆覺得四弟已經改過自新,就這樣在護城軍待一輩子,多少有點可惜。他覺得父親氣消了,只要三弟沒意見,倒是可以再幫幫四弟。聽到大哥的問題,江雲康愣了下,隨後展顏笑道,「四弟以前是不懂事,現在能知道一家子兄弟要相親相愛,這是好事。大哥不忍四弟在護城軍蹉跎前程,我也覺得可惜。」說到這裡,江雲康特意停住。他心裡是希望江雲傑永遠待在護城軍,但大哥是大家的大哥,他若是堅持說不行,只會讓自己在別人眼中留下小心眼的印象。就算真不願意,也要換另外說法。「但四弟性子不穩,若是就此幫他求饒,日後再有事時,怕是心中不會忌憚。況且,他既能求到大哥跟前來,說明心中還是沒有完全認錯,倒不如再磨磨他的性子。」江雲康說得誠懇,沒有表現出一絲的不情願,反倒是讓江雲帆醒悟後有些面熱。「三弟這段日子,真的成長不少。」他由衷地誇讚道。江雲康從大房出來后,深呼吸幾次,才帶著書硯回去。等他進院子時,看到林源正帶著六弟踢毽子,也加入一塊兒玩了起來。出了一身汗后,人倒是舒爽不爽。到了第一場考試放榜那日,林源貪覺不願出門,讓江雲康自己去便好,最後還是林氏揪著他耳朵起來。馬車裡,林源不停地打哈切,抱怨道,「我姐也真是的,看榜有一個人去不就好了,非要我也來。姐夫,她嫁給以後,脾性倒是長了不少,揪我耳朵是下了狠力的。」江雲康笑道,「我倒是沒覺得你姐姐現在這樣更好,以前她總忍著,反倒是活得不痛快。要是能再放縱一些,會更好。」林源頓住想了想,隨後若有所思道,「這倒是。」談話間,馬車到了放榜的地方。方才還犯困的林源,不等馬車停穩,就衝下馬車,一邊跑,一邊道,「書硯,你倒是快一些,咱們比比誰先到!」書硯也心急想看榜單,誒了一聲,趕忙追去。江雲康看著跑得飛快的兩個人,不由笑了。現在還是府試第一場,他還比較淡定,因為心中有把握,等第三場的時候,怕是也坐不住,要跟著一塊兒去看。打開油紙包的點心,這是林氏讓人給準備的,江雲康拿了一塊放嘴裡,但剛吃一口,還不等他咽下,就聽到外頭傳來爭吵聲。推開木窗往外看,見是林源和人吵起來,趕忙丟下點心,下馬車飛奔過去。在一眾考生中,林源年紀算小的,但他長得高,比對面的呂行高了半個頭,濃眉高高抬起,兇巴巴地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姐夫舞弊了?你給我說個明白,要是不說清楚,今天你別想離開!」
林源剛擠進人群,就在一甲頭名的位置看到姐夫的名字,不等他高興,就聽到邊上有個窸窸窣窣的聲音,說他姐夫又是頭名,怕不是舞弊了吧。雖然聲音不大,但看榜的地方人擠人,邊上一圈的人都聽到了,也包括林源。有人說不太可能,也有人認出江雲康的名字,說江雲康考過兩次府試都沒過,這次卻是頭名,多少有點奇怪。而最開始質疑的呂行,馬上說江雲康縣試也都是頭名,怕是都有問題。林源聽到這話,頓時炸了。呂行這人,屬於背地裡瞎編排厲害,當著人面立馬慫了。被林源吼了一句后,立馬往後退了好幾步,瑟瑟縮縮地道,「你想幹嘛?難不成你想打人嗎?」林源還真想打人,但書硯拉著他,只能瞪著呂行道,「我就要你把話說清楚,你有什麼證據說明我姐夫舞弊?」「你姐夫以前科考一般,這次卻次次第一,我說兩句質疑的話,不是正常嗎?」呂行說著,看了一圈圍觀的眾人,「大家都是讀書人,都明白讀書有多不容易。我是江陵書院的學生,考試時十有八.九都是頭名。若江雲康一次頭名就算了,卻次次都是頭名,大家信嗎?」江陵書院可是京城一帶最好的書院,每次殿試一甲里,都有江陵書院的學生,小小府試更不在話下。可呂行每次都被江雲康壓著,這就不由引人深思。有人接話道,「確實有些難以服眾。」「呂兄的課業在同窗中有目共睹,每次都被江三郎壓著,我還真好奇了。」有呂行的同窗出來說話。……你一言我一語,大家圍著榜單開始辯論。林源聽得臉色漲紅,對著呂行質問道,「你說你是江陵書院頭名卻考不過我姐夫,那是你自己學問不行。沒有證據就胡言亂語,這般往人身上潑髒水,你心中可還有讀書人的傲骨嗎?」大家聽林源這麼說,又覺得有些道理,呂行不過是猜測,就當眾說出來,這麼看來,品行確實有待考證。呂行見大家不幫他說話,心裡有些急了。這裡是放榜的地方,大家都是各地匯聚而來的優秀學子,不缺家世好的人,若是這些人回去傳他品行不好,往後官路可就沒了名聲。「你……你才是胡言亂語!」呂行指著林源說完,突然想到林源喊江雲康姐夫,他查過江雲康,唇角不自覺的向上揚起,「你說江雲康是你姐夫,我可記得,江雲康的夫人是商賈出身。」這話一出,大家看林源的眼神瞬間變了。商人重利,最被世人瞧不上,特別是在讀書人眼中,商人滿身銅臭,根本不配和他們站在一起。林源身邊有幾個人,不約而同地往邊上退去,主動和林源拉開距離。林源感受到眾人異樣的目光,再也忍不住,想衝過去打爛呂行的嘴,但這個時候,江雲康擠了進來。江雲康沒聽到所有對話,但聽到呂行懷疑他作弊,還嘲諷林源是商賈之後。他擋在林源跟前,不能讓林源在這裡打人,不然往後功名都要沒了。「呂行,上回你污衊我打你的事,可能大家都還不知道。但你既然還不老實,我就說給大家聽聽。」江雲康把那日呂行挨家挨戶解釋的事說了,看呂行的臉漲紅后,他繼續道,「你懷疑我得第一是舞弊,那我也懷疑你得第二是舞弊。既然我們互相信不過,倒不如比試一番,讓大傢伙做個見證,往後也省得多事。你覺得呢?」不等呂行開口回答,江雲康又微笑著道,「還是說,自稱是江陵書院頭名的呂公子,怕了?」「我……我怎麼可能怕你!」呂行對自己的學問還是很有信心,不然也不會在多次輸給江雲康之後不甘心,「你說,比什麼?」江雲康心中早有想法,「也不用特意比什麼,我們把府試第一場的作答給默下來,讓在場的眾人都看看,到底誰更好。」他轉身望了一圈圍觀的人,拱手行禮,「大家都是同期,往後可能這裡就有官居一品的人。既然呂公子拿不出證據,大家又對我有懷疑,倒不如讓大家都看看我的答卷,也能各自心中有數。」對此,呂行沒有意見,他還真想看看江雲康的答卷。眾人一同前往附近的書館,要了兩張書桌,面對面擺著,擺好筆墨紙硯,兩人站到了書桌后。圍觀的人繞成一個圈,把江雲康和呂行圍在中間。書館里的人看湧進那麼多人,也來看熱鬧。林源站在人群中,緊張得扣手指,側身問一旁的書硯,「書硯,你緊張嗎?」「回林公子,小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書硯捂著胸口道。「你說,如果姐夫輸了怎麼辦?」林源跟著江雲康讀過一個月的書,知道江雲康的進步是刮目相看那種,本來他還不擔心江雲康會輸,聽到呂行是江陵書院頭名時,心裡突然咯噔一下。萬一待會這些人不識貨,那可怎麼辦?「呸呸呸,林公子快點呸三聲,三爺絕不可能會輸,沒有這種假設!」書硯盯著林源,直到林源呸了三聲后,才繼續轉頭看向人群中的主子。
大家也都在猜,江雲康的學問到底如何,才能次次都得頭名。在江雲康研磨時,對面的呂行突然開口,「江雲康,如果你輸了,你該怎麼辦?」「呂公子想要什麼?」江雲康抬頭問。「我要你退出接下來的考試,因為你不配再參加這次的府試。」呂行說話時,看了眼一圈四周圍觀的人,有半數都是江陵書院的同窗,心中勝算又大了一點。江雲康眯眼看了會呂行,餘光掃了眼四周,最終目光落在二樓的一間書房外,他看到了徐國公家的下人,心思轉了轉,隨後點頭和呂行說好,「那就說定了,今日在書館的人都可以投票。只不過呂公子,如果你輸了,你該如何?你也退出接下來考試嗎?」「這自然不能。我與你如何能一樣,你輸了,證明你的學問不配第一,有舞弊的嫌疑。我本就是第二,輸給第一就很正常。」呂行趕忙道。江雲康笑了,「呂公子什麼都不想付出,卻要我以退出考試為賭注,是不是有點太空手套白狼?」「那……那你要我怎麼樣?」呂行突然有點心虛。「呂公子沒有證據,卻要懷疑我舞弊。如果我贏了,要求很簡單,呂公子就寫一封道歉信給我,可以嗎?」江雲康眼睛彎彎的,一副沒什麼心機的模樣。道歉信而已,呂行當場就答應了。這下就算真不小心輸了,他也沒啥事。但他堅信自己不會輸?比試很快開始,兩人埋頭專註。四周的人都恨不得讓他們快一點。與此同時,二樓的徐敬文和徐國公一起從書房中走出來,發現書館里聚集了一群人,一起往樓下看去。徐國公看到江雲康后,叫來守門的小廝問完怎麼回事後,當即放下臉來,「這個呂行,真是無事生非,他這麼鬧,豈不是故意要害江三郎的前程。不行,我得下去阻止!」徐敬文看徐國公要下樓,忙拉住徐國公,「堂兄冷靜一點,你這會下樓阻止他們,只會讓圍觀的人覺得江三郎靠了徐國公府才得了好成績。倒不如讓他們比比,也好叫那些人看看江三郎的真實水平。」徐國公搖頭說不行,「樓下有半數都是江陵書院學生,這對江三郎不友好。若是江三郎真輸了,那前途就沒了啊!」「堂兄冷靜冷靜,你就聽我的,等一會兒吧。」徐敬文解釋道,「我看過江三郎的文章,他輸的可能幾乎沒有。」「真的?」徐國公再三確認后,才皺眉沒下樓,盯著樓下的江雲康,也跟著緊張起來。時間慢慢過去,江雲康先放下了筆,待桌上的墨水幹了后,再說寫完了。而此時的呂行,還差三分之一沒默完。江雲康坐下時,看到呂行的手明顯頓了下,這是心急了。等呂行也寫完后,再有書館老闆來主持投票。大家先一同品鑒半個時辰,品鑒完后,所有人站到書館右邊,一個人只能投一票,投完就站到左邊去。林源和書硯想都沒想,先投給了江雲康。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開始投票,最開始的投票,還是江雲康更多,等一群江陵書院的學子投完后,呂行倒是比江雲康多了十票。書硯心都快絞成一團,和一旁的林源緊緊抓住對方胳膊,「林公子,那些人都是呂公子同窗,他們這是不公平!」林源這會呼吸都變得沉重,緊扣書硯的胳膊,每看到有人給呂行投票,心就猛地跳一下,根本沒心思接書硯的話。就在投票人數只剩三十人時,呂行超過江雲康五票。有好事的,已經忍不住談論江雲康這場比試輸了回去,怕是會被承安侯打死。就在這時,書館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打斷了投票。徐敬文從樓梯上走下來,看著書館老闆道,「方才老闆說書館里的人都能投票,我是不是也能投?」「大人自然可以投。」老闆恭敬地請徐敬文走到中間,讓徐敬文先品鑒江雲康兩人的文章。徐敬文是一甲進士出身,他的評價很有說服力,在看完兩個人的文章后,他先看著呂行的文章道,「呂行的文章不錯,行文流暢,且見解深刻,字跡也娟秀工整。」呂行聽到這個評價,心裡覺得贏定了,笑著謙虛道,「多謝大人點評,不過我還有許多要進步的地方,大人如果有意見,儘管說。」本來只是想自謙一下,表明自己不是個驕傲自滿的人,可呂行萬萬沒想到,徐敬文還真點了頭。「你說得沒錯,確實有個很大的不足之處,」徐敬文分析道,「你的文章什麼都好,就是有些小家子氣。行文畏手畏腳,也頗有束縛,缺少了少年氣魄。而且寫到末尾,似乎沒沉住氣,落筆有些抖動。」
再轉身去看江雲康的文章,「反觀江三郎的文章,筆試雄奇,辭無所假,字跡大氣有鋒芒,倒是更有氣魄一些。」點評完兩個人的文章,徐敬文再看了眼台下的其他學子,「讀書者,應該心如明鏡,能有明確的是非判斷。」他轉身和老闆道,「我這一票,投給江家三郎。」為官快二十年,徐敬文與江雲康也不過幾面之緣,並沒有特別交情,他所言皆是他的真實判斷。而之前投票給呂行的江陵書院的學子,聽完徐敬文的話之後,多少有些面熱,好些人低下頭不敢往徐敬文和江雲康那看去。徐敬文投完票,就走下台,往樓梯口走去。徐國公站在樓梯邊上,看徐敬文過來,不由笑了下,「你倒是個會卡時機的。」「其實也不用我特意出面,剩下那三十個人,都不是江陵書院的學生,文章好壞,他們心中有數。」徐敬文笑了下,兩手負背,「不過是看呂行此番行事小人,忍不住上去多說幾句。」徐敬文和徐國公是同族,兩人的父親是堂兄弟,年歲差不多,一同上的徐家族學,關係不錯。徐國公低聲笑了幾聲,打趣道,「你這人看著面上一本正經,實際心裡損招忒多。」徐敬文不可否認地點點頭,目光望著接下來投票的那些人一個個上場,等所有人都投完票之後,才滿意地笑問,「國公爺可要上去湊個熱鬧?」徐國公看了眼比分,最後的三十個人,大部分都投給江雲康,讓江雲康反超二十票,搖頭道,「不用,我又不像你。」二人對視笑了下,一塊兒往書館後邊走去。而江雲康,這會正笑眯眯地看著呂行。方才投票中,他確實也有些忐忑,雖然估算過在場的人數,心中有九成的把握,但結果沒出來之前,多少還是怕出那一成的意外。「呂公子,你現在還覺得我有舞弊嗎?」江雲康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答卷,原主是個苦讀書的人,不僅背書多,也每天堅持練字。不過原主的筆鋒有些太過,像他這個人一樣,迫切地想取得成果。故而江雲康熟練原主的行文後,再收斂一些筆鋒,便能達到非常好的效果。在古代,卷面分也很重要噠。呂行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小臉,這會更加慘白。他的唇瓣輕微顫抖,瞪著江雲康好半天,才不情願地提筆寫道歉信。圍觀的人群看到結果后,走了少部分人,但還是有大部分人留下,想看到最後。林源看到江雲康贏的時候,恨不得馬上衝上去慶祝,但現在太多人在,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書硯也很想高興大叫,果然,他家主子就是最厲害的!沒一會兒的功夫,呂行就寫完道歉信,但江雲康看了后,卻很不滿意。「呂公子未免太敷衍一點,你應該寫清楚時間、地點、人物,發生了什麼事,你做錯了什麼,真誠地要和我道歉。」江雲康看著紙上不到二十個字的道歉信,實在不滿意,當著呂行的面就撕毀了。「江雲康!」呂行咬牙瞪著江雲康,「你不要欺人太甚了!我已經給你寫了道歉信,你還想怎麼樣?」「呂公子可別忘了,我輸了的話,你可是要我放棄這次科舉。和我的賭注比起來,你這寥寥十幾個字,難道不是太敷衍嗎?」說著,江雲康看著圍觀的眾人,呂行會利用輿論,他也會,唉聲嘆氣地委屈道,「大家都是讀書人,想來能明白我的感受,苦讀十幾年,卻被人無緣無故懷疑努力,這般屈辱,不過要一封誠懇點的道歉信,是我過分嗎?」「不過分!」林源第一個喊道。其他人也紛紛跟著符合,「對啊,呂公子,你確實該給江公子道歉。不說你沒有證據就懷疑江公子,光你要的賭注,就太過分一些。」「沒有錯,呂公子你也別矯情了,一封道歉信而已,趕緊寫了給人家,往後還是要考場再見的。」「你們別催了,我看呂公子就是不肯寫,他不過是自己本事不如人,才故意挑事。現在又輸給江公子,心裡在想著怎麼耍賴吧!哈哈!」「我覺得也是!」……大家看呂行遲遲不動筆,都開始說呂行是不是要耍賴。呂行憋著一口氣咽不下去,卻只能咬牙按著江雲康的要求寫完道歉信。江雲康看了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好的呂公子,我原諒你了。」他在轉身去看老闆,「老闆,我可以把這封道歉信貼你書館里嗎?既然今日的事情有了結果,也好告誡後人,做人得踏實本分才是。」書館人來人往,不是讀書人,就是達官貴人,若是道歉信一貼,呂行的名字和所作所為,就此便要傳遍京都。這才是江雲康要的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