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第三場策論,考了兩天一晚。雖是四月的天氣,可夜裡涼風颼颼,考場的被褥又單薄,好在有大哥送的護膝和圍脖,江雲康不至於太冷,但二天醒來時,便能聽到隔壁有人打噴嚏。江雲康不由感嘆,這要是身體太差的,怕是撐不到考試結束。頭一回在考場待了兩日,江雲康從考場走出來時,腳底有些發軟。隨後出來的林源臉色也不好,眼底黑青,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道,「姐夫,我昨晚一夜沒睡好,考場里風吹得厲害,我頭好疼。原以為菩薩保佑呢,不曾想竟然吹了一夜的風。」林源這場考試的位置不太好,正好迎面有風吹來,白天倒是無所謂,有風正好涼爽些,可到了後半夜,就有些吃不消了。江雲康看林源一直打哈氣,不由擔心道,「那你可完成答卷了?」「寫是寫完了,還好頭一天寫了大半。」林源半眯著眼睛道,「反正怎麼拍馬屁怎麼寫,我家先生說了,策論這東西,同樣的學問下,越會拍馬屁的人,成績越好。」江雲康還是有些不放心林源,要想參加院試得秀才功名,肯定要過府試。在他想著待會回去讓林源把答卷默出來時,書硯過來說馬車有點壞了,讓人回去牽過的馬車。「三爺,林公子,馬車還要一會兒才到,不如先去茶樓坐會?」書硯建議道。「去,趕緊去坐一會。」林源迫不及待地想去休息。江雲康也沒意見,讓書硯帶路。就在三人朝茶樓走去時,身後再次傳來孫哲的聲音。「江兄,你等等我。」孫哲小跑過來,他看著倒是精神不錯,到江雲康幾人跟前後,得知江家馬車壞了,笑著提議道,「我看林公子一臉疲憊,倒不如讓我家馬車送你們回去,反正我家就我一人來考試,正好可以送你們回去。」林源第一眼就不喜歡孫哲,擺手說不用,淡淡道,「多謝了,但我還沒那麼累。」江雲康也說不用麻煩。但孫哲卻非常熱情邀請,「咱們是舊相識,送你們回去而已,又不是什麼麻煩事。還是說江兄如今眼看著要中案首,看不上我這個普通名次的朋友了?」江雲康:……他深刻地體會到孫哲的不討喜了。本就稱不上朋友,現在也不是客氣到不好意思,就是心裡覺得麻煩,不想和孫哲同乘馬車回去而已。「孫公子,我得再強調一次,結果還沒出來之前,請你別在說案首一定是我,可以嗎?」江雲康的面色有些凝重,他又不是那種自大傲慢的人,而且府試人才濟濟,就算胸有成竹,也不該說出來。若是府試結果出來,他卻沒得案首,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孫哲或許是感受到江雲康的不高興,趕忙保證不說了,但還是邀請江雲康和他一起同乘馬車回去,甚至伸手來拉江雲康。但因為他一心想讓江雲康他們一起走,忽略了身後茶樓里走出來的人,胳膊不小心撞到一位瘦弱的中年人,聽到「撲通」一聲后,反而沒好氣地轉身,「沒長眼嗎?」被撞的人看著只有四十多歲,但頭髮白了大半,身上穿著布衣青衫,不像是富貴人家的人。他坐在地上瘋狂咳嗽,一直沒站起來。江雲康擰眉瞪了孫哲一眼,看不下去后,過去扶住地上的男人,「您還好嗎?要不要我送您去醫館?」鍾慶搖頭說不用,這時他的小廝汀竹從茶樓提著茶包出來,看到他咳嗽,擔心道,「老爺您沒事吧?讓您等小的一會,您怎麼自個兒出來呢?」「真沒事。」鍾慶嫌汀竹啰嗦,嘖了一聲,再去看江雲康,「多謝你了,你是這次府試的考生嗎?」江雲康點頭說是,看男人面色蒼白,有病態之像,再看孫哲時,便沒掩飾臉上的不悅。「孫公子,我說不用就不用了。」江雲康冷冷道,「你我雖同窗過兩年,可過去十年,你也再沒書信給我。萍水之交,就不用如此麻煩了。」這話有些不客氣,但江雲康怕不說重一點,孫哲會聽不懂。孫哲面色僵住,但很快就恢復自然,「我原以為大家都是庶子,江兄能明白我沒有書信來往的苦衷。是我不好,不該有攀附的心思。不過還請江兄不要厭棄我,我也是回到京城后,左右想找個同病相憐的人說話罷了。」
他對江雲康拱手行禮,這次真的轉身走了。林源聽得眉頭直跳,雖沒聽懂孫哲的話外之音,卻感覺到孫哲不在說好壞,「他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同病相憐?」江雲康看了林源一眼,示意他先別說,這裡還有其他人。再去看對面站著的男人,還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看到自家馬車過來,提議要不要送他回去。鍾慶擺手說不用麻煩,「府試第三場要在考場兩天一夜,你們肯定累壞了,我住得不遠。」聽此,江雲康也沒多強求,告辭後轉身上了馬車。等馬車走遠后,汀竹沒好氣的道,「那個孫哲,真是讓人討厭。」鍾慶偏頭看了眼汀竹,扶著欄杆,非常慢地往下走,「你倒是多話。」「小的說的是事實,這樣的人,就算有了功名,往後也走不遠。您以前是當過宰相的人,更能看得出來啊。」汀竹把茶包往懷裡塞去,再伸出手去扶主子,嘴裡嘮叨沒停下,「您這次病情又反覆,都說了讓您在家休息,非要跟著出來看府試。罷了,您等等,還是小的背您回去。」鍾慶看汀竹要蹲下,一隻手提住汀竹的衣領,「做什麼呢,我又沒七老八十,還走得回去。天又還沒黑……咳咳,不著急。」汀竹氣憤地道,「您就倔著吧。」說完,到底是跟在主子邊上,慢慢地往回走。沒過多久,他又忍不住開始閑談,「那位姓江的考生倒是不錯,眉清目秀,待人也溫和有禮。也不知道是哪個江家的公子,要是早幾年啊,京城裡的名流公子都搶著來找您討教呢。老爺幹嘛又瞪著小的,這不路上無聊,閑談兩句嘛。」在汀竹說到江雲康時,林源靠在馬車上,也在說鍾慶,「那位先生好生病弱,不過聽他談吐,好像也是個讀書人。」江雲康點點頭說是,並沒有把這個事放心上,一次偶遇而已,這樣的事有太多。府試結束后,等結果的兩日最為焦慮。江雲康倒是不擔心自己不會過,就算沒有案首,也肯定能前十。讓他比較記掛的林源的名次,那日回去時,他特意交代了林源,都和林氏說還可以,省得林氏揪心。眼看著還有一天放榜,徐放來找江雲康出去喝酒。徐放這些日子,時不時就要被爹娘催著去干點正經事。他聽得心煩,每日都是早出晚歸。今日想著江雲康快要放榜,便來找江雲康喝酒。春一樓的菜品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可徐放卻光喝酒,不吃菜。江雲康按住徐放的酒杯,「徐兄弟,喝悶酒容易傷身。」「我心裡憋悶啊。」徐放覺得自己委屈,「以前吧,我想做點什麼事情,他們都說不行,只說讀書好,只有讀書才能有出路。可我偏偏就不適合讀書,雲康兄你這種會讀書的肯定不知道看書頭暈什麼感覺,他們這也不讓干,那也不讓好,現在好了,我啥也不幹,又要說我是紈絝。」江雲康給徐放倒了一杯茶,「其實國公爺和長公主,只是希望你能有點事做。他們或許有什麼地方沒做好,但那也是過去的事了,你為了以前的事和他們較勁,誤了自己,也傷了他們。」在這個時代,大環境就是只有讀書好,所以徐國公和長公主會壓著徐放讀書很正常。但同樣的,他們也給了徐放一些超出其他人的包容。同樣的事情,若是放現代可能會被人罵,但這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古代。江雲康既能懂徐放的暗暗較勁,也能理解徐國公夫婦的想法。徐放卻看不懂這一點,他是當局者,在前程這個事上,他只覺得爹娘迂腐,還嘮叨。「你不懂我,我是真不想讀書。」徐放有些醉了,搖頭晃腦地道。「不想讀書我能理解你。但你說想做其他事時,你有真的去嘗試嗎?」江雲康把茶盞遞到徐放手邊,溫聲道,「還是每次國公爺他們不讓的時候,你就馬上放棄了?」「徐兄弟,我覺得當你放棄自己的想法時,再去抱怨的話,有失你的傲骨了。」江雲康也不知道現在的徐放有沒有聽進去他的話,但他確實挺希望徐放能找到目標。以徐放的家世,就算日後皇位換了人,徐放沒當大官,也有爵位養著他。所以江雲康並不覺得徐放也要像他一樣努力拚前程,但這不代表要閑著。看徐放喝得差不多后,江雲康便喊來徐放的小廝和書硯,一塊扶著徐放回去。春一樓每日都是滿座,下樓梯時,還能見到不少眼熟的人。自從之前的考試都得了頭名,有不少書生都認得出江雲康,看到他和徐世子同行,大家心裡多少又有點羨慕。到了一樓后,江雲康看到了和朋友喝酒的孫哲,不過兩人的目光只是短暫對上,很快就分開。
送徐放上了馬車后,江雲康本想也回去,卻發現隨身帶的福袋掉了,那是林氏特意給他做的,便折回去找,幸好小二看到福袋收了起來,看他回來,立馬交給他。再次下樓時,江雲康有些累了,走得也有些快。直到迎面有人喊了一句「三郎」,才抬頭看去,見到是大姐夫孫靖,忙行禮打招呼。孟氏所生得嫡長女江蕙在十年前嫁給孫靖。這孫靖是榮興伯爵府的嫡長孫,往後也要繼承榮興伯爵府,是京城裡的世家名流之一。不過他和江雲康來往甚少,孟氏看不上他這個庶出的,孫靖夫婦自然也就很少往來。眼下是正好碰到,才打了聲招呼。孫靖停下后,問了句江雲康是不是在等府試放榜,很客氣地又說了兩句話,便和江雲康分開。江雲康看著孫靖走到孫哲那桌,才轉身帶著書硯離開。「大姑爺還是那麼客氣。」書硯感嘆道。「客氣就是疏遠。」江雲康想了想這個大姐夫,人倒是不討厭,就是愛端著貴公子的架子,給人指點江山。不過方才看了一眼,他才記起來,孫哲和大姐夫是堂兄弟。只是孫哲父親外放多年,前些日子才回京城。回到承安侯府後,江雲康去了書房。他喝酒後就不去林氏那裡睡,眼下林氏月份大了,夜裡本就睡得不踏實,所以喝酒或者太遲回來,他都不去正屋睡。書硯端了醒酒湯來,「三爺,小的方才看到隔壁林公子的屋子裡,還亮著燈呢。」「他小孩子心性,這會肯定睡不著。」江雲康喝完醒酒湯,人舒服了一點,卻也沒睡意,坐著看了會書,才去睡覺。次日天還沒亮,江雲康就聽到有人敲門,迷迷糊糊地睜眼問是誰,就聽到林源的聲音。「姐夫,是我。我們是不是該出門看榜了?」林源一晚沒睡著,他倒是很困,可同時又很興奮,過了會又想嘆氣,一晚上反反覆復,看再有一會就天亮,等不及地過來敲門。江雲康聽到林源的聲音,揉著眉心躺回被窩,「還早呢。」「哪裡早了,天馬上就要亮了,姐夫你再不開門,我爬窗戶進來嘍。」林源說爬就爬,翻窗進了屋子,站在床邊,大大的眼睛看得江雲康想罵人,卻只能起床。不過,人雖起來了,卻也不能出門,得等放榜的時辰去才行,不然去了也要等。江雲康洗完臉,就端著茶盞,坐在窗沿邊上看小鳥。林源在屋子裡里走來走去,艱難地熬了半個時辰,才拉著江雲康出門。上了馬車后,林源就讓書硯快一點。可真到了放榜的地方,林源卻不敢下馬車了。「真不下去看看嗎?」江雲康問林源。林源把頭搖成撥浪鼓,「我不想去看,反正你們會幫我看,我在馬車等著你們就好。如果我沒有中,就不要和我說,直接帶我去春一樓喝酒,我要喝個爛醉!」這一次,江雲康倒是想去看看,就和書硯一起下了馬車。等他往前走兩步,就感受到林源熾熱的目光,轉身又把林源拉下馬車。林源被江雲康拉著,心跳得非常快,想去看看吧,可是又還怕沒有好結果,越是靠近榜單,越是糾結。榜單前已經圍了不少人,江雲康不用擠到最前面,就能看到榜單上的字。他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與此同時,書硯也壓著嗓子低聲驚呼,「三爺,您又中了!是府試案首!您也太厲害了!」江雲康看到那個一甲頭名,唇角也忍不住上揚,知道自己會還不錯,和真的看到時的感覺,還是差很多。不過他還不急著高興,因為在前二十里,他還沒看到林源的名字,這就不由讓他有些不安。按理來說,林源的學問,過個府試還是容易。林源也緊張地往後面看,每次沒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心就猛地抽一下,他覺得這個時間太磨人了,比把他放在油鍋里煎一樣難受。而江雲康也很不安,在第二十三看到孫哲的名字,卻還沒看到林源,他用力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孫哲這是就站在自己的名字前面,所以江雲康看到他這裡時,他便發現了江雲康,笑著說恭喜,「江兄果然不負眾望,又是案首。」伸手不打笑臉人,加上江雲康急著看林源的名字,所以笑著和孫哲點下頭之後,就繼續往後看。孫哲也跟著他移動,「江兄是在看林公子的名次吧?方才我看到二甲第十,都沒看到林公子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在前面?」「你閉嘴吧!」林源沒看到自己名字,本就心情不好,結果孫哲還要說二甲第十都沒有他,哪裡忍得住,當即就凶了一句。說什麼不會在前排吧?他要是在前排,還用這樣一直往後找?孫哲沒想到林源那麼直接,餘光瞥了眼四周,還要開口時,卻被江雲康給擠開,直接擋在他面前。江雲康沒了耐心,一目十行地掃過去,走得也很快。當他在二甲第十一看到林源的名字后,先是大大地笑出一個弧度,再激動地轉身喊林源,「源兒,你也中了!」「啊?」林源愣了下,趕忙往江雲康那走,等看到自己名字后,激動地抱住江雲康,差點就要哭出來,「我……我們快回家,我要和我姐說這個好消息!」就算名次在二甲,不算是個好成績,但林源已經非常滿意。他的目標就是每次都能過,就算是秀才的最後一名,那也是秀才。現在過了府試,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不愧他辛苦讀書十幾年,又在菩薩跟前虔誠許願。「我要去給菩薩鍍金身!」林源要去還願,好好地感謝菩薩。孫哲就站在江雲康和林源的身後,他剛才是從最後一名往前面看,所以是知道林源中了,剛才故意那麼說的。現在看林源和江雲康那麼高興,他拳心微擰,默默退出人群。來的時候,林源讓書硯快一點。回去時,林源讓書硯更快一些。他兩腿岔開地坐在江雲康對面,得意地挑眉,「姐夫,我就說菩薩會保佑我,是不是?」「是,你說得對。」江雲康有點敷衍地哄道。只要林源能過府試,接下來再過個院試,他們便是都有功名的人。書硯把馬車趕得飛快,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說這個好消息。前兩回三爺就是府試沒過,可這次卻是案首,他得讓那些人瞧瞧,他家三爺多厲害。等馬車停在承安侯府門口后,書硯還不等門房問話,先笑著道,「三爺中了案首呢。」「啥?我的老天爺誒,咱家三爺可真是文曲星轉世!」奉承的話,門房信手拈來,等看到三爺從馬車上下來,立馬拱手說恭喜,「三爺您這次,可真是一鳴驚人啊。」江雲康笑著給了賞錢,他讓林源先回去給林氏說好消息,他則是帶著書硯去了正屋。承安侯聽說他又是案首后,驚得愣住。「你說什麼?」承安侯一臉不可思議,「你怎麼可能是府案首呢?」這個話的質疑意味太大,江雲康撇撇嘴,說他就是呢。好半天的功夫,承安侯確認沒聽錯之後,才拍手大笑,「好,真不錯。以前是為父小看你了,還好讓你繼續科考。」頓了下,他又道,「這段時間你考試辛苦了,院試在八月,還有四個月的時間,你得好好準備。為父也不要求你院試再得案首,只要院試能中個二甲就好。」「對了,這麼好的事情,派人去和你的幾個姐姐說一聲,明日先不請其他人,就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個飯,好好給你慶祝一下。」江雲康本想說不用這樣,府試過了也還是童生,得院試過了,那才算是有功名的人。但他看承安侯那麼高興,知道不會聽他的話,就不多說了。這段日子,承安侯身上不舒服,一直在家裡閑著,早就憋得很,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找點事情做。江雲康回到三房時,林氏已經和林源哭過一回,再看到江雲康,又忍不住抓著江雲康的手,感動地喊三爺。江雲康牽著林氏坐下,抬手幫林氏擦了眼淚,「你倒是眼淚多。」「我高興嘛。」林氏有種在做夢的感覺,想到府里還有人用三爺的考試做賭局,現在就覺得解氣,最好輸死那些壓三爺沒中的人。承安侯要設家宴,本想讓江雲康把徐放請來。但江雲康拒絕了,他們只叫了江家人,若是單單叫一個徐放,弄得徐放不好意思,他也尷尬。而且承安侯的那點心思,他倒是明白。不過,次日家宴時,大姐和大姐夫倒是把孫哲帶來了,這倒是讓江雲康很意外。
孫哲看到江雲康,立馬上來說恭喜,「昨日就想好好恭喜江兄,可你走得太快,我實在追不上。你看吧,我就說了你能中案首,你就可以吧。」江雲康抽回被孫哲拉住的手,疏遠地和孫哲客套一句,再看想大姐夫,打了個招呼。孫靖誇了江雲康一句不錯,再補充道,「孫哲說以前在江家族學讀過書,又與你要好,一個是來感謝一下父親,還一個是想恭喜你,往後你們還要一起參加院試,可以多來往才是。」當著眾人的面,江雲康不好拂了大姐夫的意思,點了點頭,就帶著他們一起進屋。今日除了在莊子里的江芸沒來,出嫁的江蕙和江芯都帶著夫婿回來。一大家子人,加上一個孫哲,坐了三桌。大家一開始都在恭喜江雲康能中府案首,等承安侯多喝了幾杯酒後,便成了他的主場。「要我說啊,三郎以前就是不夠用功。你們看,這次我給了他一點壓力,他就能連中兩元,以前可都是連府試都過不了的呢。」承安侯有些醉了,孟氏勸他別喝太多,畢竟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但承安侯的酒勁上來,哪裡會聽孟氏的勸告,「如今大郎前途一片光明,要是三郎也能中個功名,往後也能幫著大郎一些。」「三郎,我和你說,這次中了案首,你可不能驕傲,要是院試都過不了,那老子還是要打你。不過院試能中就好,老子也不指望你中進士,最多也就中個舉人吧。」……承安侯站得歪歪扭扭,最後沒站穩「噗通」坐下,弄疼了臀部,這才清醒一點,被小廝扶到後面去吐。聽到這樣的話,江雲康心裡並沒有什麼波瀾,倒是林源快把筷子給掰斷了。等吃飽后,林源就忍不住和林氏小聲道,「侯爺也太看不起人了,真想看姐夫中個狀元,讓侯爺好好想想今日的話。」林氏本家很高興夫君能中案首,可聽完公公的話,心裡也憋屈,但這裡是正院,只能讓弟弟先別開口。酒足飯飽后,女人們坐一起聊京城最近的新鮮事,男人們則是去閣樓喝茶。江雲康喝了兩盞茶后,到長廊里透透氣。沒過多久,孫哲也跟出來。看到孫哲第一眼,江雲康就在想,孫哲是不是又要說點不討喜的話。但孫哲卻說起了承安侯,「聽我祖父說,承安侯打小課業就一般,卻又很好面子,官路很有局限。」低頭笑了下,轉身看向正在高談闊論的江雲帆等人,忽然嘆氣道,「承安侯這般喜愛嫡子,這些年,江兄在承安侯府過得很不容易吧?」平心而論,江雲康覺得自己還沒和孫哲好到可以說這種事的地步。但孫哲說的這些,又都是事實。他不想否認,也不想承認后給孫哲留下把柄。「據我所知,孫公子的父親,也對庶子十分不重視。你上面有個出色的嫡兄,堂兄也很受重視,你在伯爵府里,也很不容易吧?」用魔法攻擊魔法,孫哲怎麼問,江雲康也怎麼回。孫哲哈哈笑了下,江雲康以為他會一樣敷衍過去,但孫哲點頭說是啊,「所以我才說,我們同病相憐,會有很多話能說。不過你比我好一點,你家嫡母只是漠視你,但不算特別苛刻。承安侯呢,又沒有大智慧,不難應付。」「怎麼樣,要不要交個朋友?」看著孫哲微微笑起的眼睛,江雲康突然感覺,孫哲這個人怕是很複雜。他搖頭道,「我們不是一路人。」「為何不是?」孫哲露出疑惑,「一樣地不受寵,一樣地想靠科舉出人頭地,難道不是天生的朋友嗎?」「還是說,你只想要徐世子那樣家世顯赫的朋友,卻看不上我這種不受寵的庶子?」「自然不是。」江雲康聽孫哲這麼說,就直接說明緣由,「那日在茶樓,你撞了一個人,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戾氣,就代表你和我不是一路人。」江雲康確實也想往上爬,但他的方式絕對和孫哲不一樣,通過剛才的談話,他能明顯感受到孫哲心裡的陰暗面。就像他現在拒絕後,孫哲臉上有著藏不住的憤恨一樣。「行,那就先這樣。」孫哲側身對著江雲康,抬了抬濃眉,突然自通道,「不過我相信,我們總歸會是一路人。」這日的聚會持續到傍晚,等送走所有的客人後,江雲康才得以回去休息。這種應酬,比考試還要累,回去簡單洗漱后,便和林氏一塊歇下。原想著次日沒事,可以睡到比較遲,但是天剛大亮,宮裡就來聖旨了,江雲康夫婦只能急忙去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