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清明祭祀,主要是嫡出大房的事。江雲帆忙前忙後幾天,江雲康倒是事情不多。不過連著的兩日祭祀先祖,江雲康也有些疲憊。承安侯府分出去的旁支,府上都有好幾個孩子,江家人口眾多,有好些親戚,是江雲康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兩次的。因為祭祀一事,承安侯府里住了不少的親戚。從年過七十,到還在懷裡抱著的都有。有些年紀大的,便會倚老賣老說起江鴻飛的事,覺得承安侯他們做得太過了。到底還是江家人,這麼趕出去,丟的也是江家的面子,應該私下悄悄解決,再把人好好送回家。江雲康當時聽到就想笑,好在承安侯不是個大度寬厚的,當即嘲諷讓說的人給錢。這種時候,江雲康就覺得,不講理也有不講理的好處,拋去名聲問題,自個倒是活得自在。沒過兩日,有點眼色的親戚,也都走了。只剩下幾個想打秋風的,不過如今的承安侯府,實在沒什麼銀錢拿出來,也就只是供著吃住。清明一過,便快到殿試的日子。這幾日,江雲康都在府里,也就沒去木府。算算日子,還有五日才到殿試。想到可能會面聖,江雲康心裡還是有些緊張。想到皇上掌握了他的生殺大權,萬一說錯一句話,或者寫錯一個字,他的前程也就完了。林氏這次倒是輕鬆得多,她最期待的就是夫君能中進士,如今會試已過,對她而言,好的名次只是錦上添花。這日早上起來,看江雲康沒去書房,而是抱著安兒玩,林氏便問,「三爺是不是看不進去書?」「娘子聰明,這個時候確實看不進書,拿到書本就容易多想。」江雲康坐到林氏對面,看林氏在算賬,不由多看兩眼。「最近綢緞莊的生意比較一般,但還是有些錢掙,但臨仙閣倒是越發不錯,上個月純利快兩千兩銀子呢。」林氏豎起三根手指,說到錢,她的眼睛就亮晶晶的,「大哥和我說,臨仙閣現在有了名氣,也可以開分店。不過我覺得算了,三爺你是要走仕途的,若是我把生意做太大,樹大招風就不好。」三房一個月的月銀也就二十兩銀子,之前是四十兩,不過最近承安侯府用度吃緊,就都給減了。現在臨仙閣一個月就能掙一千多兩銀子,林氏手中便會格外寬裕,可以說,在京城裡過富貴日子完全沒問題。只是江雲康要走仕途,有點小產業沒什麼事,但如果生意做太大,他現在又沒有官權,也難守住產業。所以林氏的想法,正好和江雲康不謀而合。在這裡,有錢不如有權。只要不愁吃喝,就沒必要再去擴大生意。林氏算了算,合上了賬本,「等三爺入仕后,難免要錢上下打點。當初大嫂還在時,母親私下給大嫂不少私房,為的就是打通好關係。」「這些三爺都不用擔心,但凡和錢財有關的,都不是問題。」有個有錢的娘子,便是那麼好,江雲康只用專心讀書就好。他笑著想抱林氏,剛送開一隻手,安兒就先鑽到林氏懷中。「要吃……吃飯飯。」安兒眨著大眼睛,小胖手去拉林氏的衣袖。林氏無奈,只好叫人先去拿零嘴來。江雲康在屋裡坐了一會,大房的青岸便來了。「三爺,孟家的舅老爺和表公子來了,他們想見見您。」青岸道。
聽到孟家來人,江雲康還得換一件衣裳。青岸在門口等著,瞧見彩萍在給錦鯉餵魚食,過去看了一眼,「三奶奶真是喂什麼都好,連錦鯉都是胖乎乎的。」彩萍斜了青岸一眼,「你是在說安哥兒胖?」「哪有,我沒那個意思。」青岸立馬漲紅了臉,不知所措地看彩萍,幸好三爺換好衣衫出來,才慶幸地鬆一口氣。江雲康帶著青岸往外走,「舅舅今日怎麼突然過來了?」「說是知道大爺今日休沐,他們也正好休沐,便過來看看夫人和大爺。」青岸知道三爺要問什麼,主動道,「叫您過去,大抵是因為您會試考得不錯,想恭喜您吧。」江雲康微笑著沒說話。他與孟家父子來往極少,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不是孟氏的孩子,孟家人對他們這些庶出的,也就是見面點點頭的交情。往日孟家人上門,也絕不會讓江雲康過去見客,這會來喊人,想來正如青岸說的一樣,是因為他會試的成績。從三房到大房,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還沒進書房,就先聽到順順低低的哭聲。大哥休沐時,順順都是送回大房來的,這會聽到順順哭,江雲康步子便快了一點。剛邁過門檻,就看到順順坐在孟宏麟的腿上,眼睛紅紅的,小嘴委屈得抿緊,「三叔!」一句三叔喊完,順順就哇哇大哭起來,江雲康忙伸手去抱。孟宏麟被順順哭得直皺眉,搖頭道,「這小子,也太認生一點。他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大郎和……」想說安和時,話停在嘴邊,孟宏麟又給吞了下去。江雲帆說沒辦法,從安和過世后,順順性子就內斂許多。現在還算是好的,只要是熟悉的人,都願意笑一下。「等再大一點,就能懂事了。」江雲帆有些心疼地道。「小孩還是要從小帶好,是大郎你的兒子,還是要你自己帶才行,不然日後都認別人當爹娘。」說這話時,孟宏麟在看江雲康,「三郎,你說是吧?」江雲康自然能聽出孟宏麟的話外之音,說到底,孟宏麟和大哥才有血緣關係。「表哥說得對,順順是大哥的孩子,自然要和大哥更親。就是大哥現在房裡沒人,不知表哥有何建議?」他一臉誠懇地向孟宏麟尋求意見,倒是把孟宏麟給看愣了。孟宏麟剛到而立,蓄了一點小鬍子,因為有些中年發福,所以笑起來時,眼睛只剩下一條縫。他認真地想了想,「大郎沒打算那麼早續弦,不如讓房裡的姨娘幫忙帶順順,那姨娘是安和陪嫁帶來的,讀的書也比外邊隨便人家的女子多,應該可以放心。大郎,你說呢?」安和過世后,孟氏就幫江雲帆的一個通房丫頭抬成了姨娘,好照顧江雲帆的起居。江雲帆直接拒絕說不好,「順順之前換地方,就會哭。現在還是不要換的好,我與三郎本就是親兄弟,順順親近叔叔一些,也是正常。」他聽到表哥說「隨便人家的女子」便想皺眉,原本不懂表哥為何叫三郎來,現在看來,是要給三郎下馬威。但他並不喜歡這樣,就讓奶娘抱走順順,問三郎殿試準備得如何。江雲康說還好,「木須先生特意叫了鍾師兄給我們講學,現在就盡人事,聽天命。」「鍾師兄,可是鍾慶?」孟宏麟搶著接話問,看到江雲康點頭后,才搖頭說不好,「鍾慶那個人才學雖好,為官卻死板,他給你們講學,怕是會拖你們後腿。」一邊說,孟宏麟就一邊搖頭,用開玩笑的口吻,和江雲康哈哈道,「不過你一個庶出的,能有如今的功名已是很好,若是真中了個狀元,豈不是要越過你大哥你了,哈哈。」這種話拿到明面上來說,就很尷尬了。就算用玩笑的口吻,那也不行。江雲康微微低頭,錯開孟宏麟的視線,「大哥是個寬厚的,我若是能有好名次,往後幫扶的也是侯府,大哥應該很高興吧?」話題拋向江雲帆,確實有人和他說過這個話,但他每次也是這樣說,現在聽表哥故意提起這個事,心裡多少有點不高興,「三郎說得是,兄弟之間沒什麼誰更厲害,若是三郎往後能官至一品,那也是侯府的福分。」孟宏麟見江雲帆沒懂他意思,還想再多說,卻被江雲帆打斷。「三郎馬上就要殿試,先回去溫書吧,可不能再耽擱時間。」江雲帆已經弄明白孟宏麟的意思,覺得沒必要讓弟弟再留下聽無關緊要的話等江雲康一走,孟宏麟就不解地看江雲帆,「大郎,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我懂表哥的意思,但三郎為人正直,他要有功名,往後也能多個人和我互相扶持。要是我因為他科考比我好就嫉妒,未免有些太狹隘。」從江雲帆入仕起,孟家有幫了一些忙,舅舅也常說,等他如何了,便會怎麼樣。但他心裡清楚,舅舅是孟家人,孟家再有心,等承安侯府真有急難時,能出力的還是自家兄弟。「大郎是在說我狹隘?」孟宏麟面色陰沉,語氣不善地道,「是我多管閑事了,本來想著為了大郎的名聲,才特意和父親走這一趟,看來根本不需要!」說著,孟宏麟就站了起來。江雲帆忙說不是,「表哥不要誤會,我就是覺得一家子兄弟,沒必要去計較這個。三郎真能考中狀元還是榜眼,那也是三郎的本事,如今侯府正是最艱難的時候,光是我一個人很難撐住。」「大郎何必如此多慮?孟家一直就是你的後盾啊。」孟宏麟覺得和一個庶出的弟弟相比,江雲帆應該要和孟家更親近。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又放軟一些,「我知道大郎是個大度的,可讓庶出的弟弟越過你去,外邊多少人笑話你?你要想想,你本來就艱難撐著侯府,還被人這麼一說,往後如何見人?」江雲帆覺得話不投機,再多說就要吵起來。之前父親出事時,他也去找過舅舅,不過舅舅態度卻很平淡,讓他先忍一忍。現在話說得好聽,小事確實可以,但真的有大事,他知道孟家絕對靠不住。但孟家又是母親娘家,若是爭執太過,於面子上又不好看,只能打岔說舅舅應該見過父親,他們可以去正院看看。與此同時,孟威剛見完承安侯,正在正院的外廳和孟氏喝茶。同樣的,孟威也說到了江雲康,「你家那個三郎,如今成了京城裡的名人,他要是再中個狀元,就是本朝年紀最小的六元了。」孟氏剛端起茶盞,又嘆氣放下,「我也沒想到,他這次能那麼厲害,明明之前考了兩回府試都沒過,誰也想不到啊。」想到這個事,孟氏也很有壓力。「確實,要是早知道他有這個本事,當初也不該讓他拜木須為師,在江家族學讀讀,最後考個舉人便好。」孟威也沒心思喝茶,看妹妹近來憔悴不少,嘆氣道,「我可得先提醒你,要是三郎風頭太盛,對大郎來說,可不見得是好事。」於孟氏他們來說,江雲康可以有本事,最好也有點本事,但這個本事又不能太厲害,得比江雲帆差一點。但現在的江雲康,已經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哥哥說的我也知道,可這都要到殿試了,我什麼也做不了了啊?」孟氏也為這個事苦惱,但她又不能逼著江雲康,不讓江雲康參加殿試。外邊人要是知道她這麼做了,她的名聲就沒了。孟威和孟宏麟很像,臉也有些圓,但他為官多年,比孟宏麟更多些威嚴和沉穩。「先看吧,看他殿試如何再說。」孟威剛說完,就聽到兒子的說話聲,轉頭朝院子看去,果然看到和兒子一塊來的江雲帆,立馬換上笑臉,「大郎快來,聽說陛下讓你去編修史書,這可是件名垂青史的事,快來與我說說。」江雲帆笑著邁過門檻,說到編修史書的事,他立馬來了興緻,馬上侃侃而談起來。能得此機會的人,說明很受皇上賞識,只要做好了,很可能會被皇上重用。眼看著江雲帆快要熬出頭,孟家又比以往更熱切一些。他們在背後慶幸過不止一次,還好皇上沒有因為承安侯而遷怒江雲帆,不然承安侯府就徹底完了。在孟家父子和江雲帆說話時,江雲康也回到了三房。看到六弟來了,正好他這會不太想看書,就叫六弟到書房,順便問問六弟的功課。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比較慢。一直到殿試前一日,江雲康都是數著時辰過。就連林氏都說,難得看到他有考試緊張的時候,讓他放寬心一些。殿試只靠策問,由黎明時進場,到太陽下山是交卷。故而到殿試那日,江雲康半夜就要起來,一番洗漱后,人才稍微精神一點。「三爺這次肯定也可以的,木須先生也說了,只要你正常去考,一定能行。」林氏替江雲康整理衣領,到了這會,她自己說話的尾音也有點點發顫。江雲康伸手抱住林氏,剛進屋的彩萍又趕忙退了出去,江雲康把下巴抵在林氏的肩膀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由衷地感嘆道,「多謝娘子一直支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