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取你狗命
「我家離這兒不算近,得藉助一下交通工具。」我扶著黑髮青年離開海水浴場,走到最近的停車棚。「你一看就是那種出門有豪車接送的人,我只有電動自行車,你別嫌棄哦。」我嘆了口氣,把自己的頭盔遞給他。青年臉色如浮冰碎雪般蒼白,「頭盔給我,你戴什麼?」「你戴著安全一點,我怕你從車上摔下去。」我跨上電動車,感受到對方捏著了我的衣角,於是提醒他:「最好摟腰哦,我開車很猛的。」我,由果斯基,莫斯科車神,能把小綿羊開出機車競速的氣勢。對方沉默片刻,雙臂環住我的腰。「說起來,前些天我在街上看到一個赭紅色頭髮的人開機車,超酷的!」迎著風發動我的小綿羊,我彷彿不經意般說道:「那輛車真棒啊,是我做夢都想買的車型呢。」那個人當然就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中原中也,我故意提起對方,是想看看身後這個青年在身體不適的情況下,會不會降低警惕,說出點重要情報。這麼一想我可真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美人都這麼難受了,我還不忘記套話。對方略帶含糊的聲音從頭盔下傳出:「到底是人酷還是車酷?」「都挺酷的,當然車更酷。」對方沉默片刻,輕輕笑了下,不過我覺得他笑得不怎麼真心。「明明說要追求我,這時候卻誇起別人,不怕我吃醋嗎?」我笑嘻嘻反問:「那你會吃醋嗎?」可能因為疼痛,又或者別的原因,對方並沒有接話。「我倒是希望你能醋一下,不過我知道你不會啦,畢竟你現在又不喜歡我。」頓了頓,我朗聲道:「我會努力讓你喜歡我的。」說到這裡我忽然有些好奇,如果他面對的是真正喜歡的人,那張冷淡的臉上會露出怎樣的神情呢?雖然第一次見面說話很能唬人,但經過我的一番觀察,這個人口嗨王者實錘了——他攬住我腰時都是小心翼翼的,彷彿生怕冒犯到我。這麼說來,我只要繼續保持熱忱坦蕩的畫家形象就好。「我真的不能送你去醫院嗎?萬一是腸梗阻或者急性闌尾炎穿孔,耽誤了治療怎麼辦?」「我的仇人不少,送我去醫院,只會讓我死得更快。」對方輕描淡寫的語氣,讓我沒法再提去醫院的話。「好吧,那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家了。」我想了想,又道:「如果你還是疼得厲害,我唱歌或者講笑話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啊,還是講笑話吧,我不太擅長唱歌。」他輕輕「嗯」了一聲。「那我先問你,你知道什麼是笑裡藏刀嗎?」「唔,我見過的很多人都是如此呢。」對方思索片刻,道:「談判桌上兩方首領的隱晦對峙;意圖謀害算計他人時的不動聲色;以及,殺手裝作普通人、悄然接近時的欺騙遮掩。」不知道最後一句是無意還是試探,不過我絲毫不慌,做殺手這點心理素質還是有的。「錯了哦,笑裡藏刀就是——哈哈哈刀哈哈哈。」黑髮青年:「……」「咦,你怎麼不笑?這個笑話不好笑嗎?」我很意外:「第一次聽到這個笑話時我笑了很久呢。」青年幽幽道:「天快黑了,怪不得感覺有點冷了呢。」我:「……」不行,我一定要講出能讓他笑的笑話!我想了想,很不服氣地又講了一個:「某個黑手黨首領牽著他的狗在自家地盤散步,這時殺手忽然跳出來,開槍殺了他的狗。黑手黨首領生氣地問殺手:『你為什麼要殺我的狗?』,殺手一臉冷酷道:『因為有人委託我取你的狗命!』」黑髮青年:「…………」他語氣虛弱地說:「瑪利亞小姐,要不你還是唱歌吧?」我不敢置信:「你嫌棄我講的笑話爛?」「因為胃疼的緣故,我笑不出來。」對方嘆了口氣,輕聲解釋:「是我的問題,不是小姐的問題。」「啊,抱歉。」這時候還講笑話逗他,確實不怎麼體貼。「我唱歌不太在行,他們都說我五音不全……總之你聽了別笑話我啊。」我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在俄羅斯家喻戶曉的歌劇:「你是個迷人的壞傢伙,你編寫劇本,你自導自演,你化身為我身邊的所有角色。如果你註定離去,為何還要假裝脆弱,為何還要乞求我的心……」我身後的人更加沉默了。最後,我沉鬱而充滿力量的「一切都是演技,我們都在飆戲」被風挾裹著飄向遠方。二十分鐘后,我把青年帶到了家門口。「鏘鏘~這就是我家,快請進。」我踢開地板上亂七八糟的顏料箱和畫架,掀開床上成疊的畫紙,按著青年的肩膀坐下。「沒有沙發和椅子,你直接坐床上吧。」他輕輕喘出一口氣,目光落在成堆的雜物上,嘆道:「小姐的家真的是……有些出乎我的預料。」「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啦,是想說我家比較亂是吧。」我攤了攤手,完全不以為意道:「藝術家的住所,就是這麼有個性!而且這裡雖然看著亂,我需要的東西瞬間就能找到哦。」這是我在橫濱租住的公寓,廚衛功能齊全,沒有客廳,只有一間屋子供休息和日常活動。畢竟是暫住,沒必要布置什麼傢具,我只把那張大床鋪得特別舒服。「我去給你拿葯,你先喝水暖暖胃。」我去廚房接了杯熱水塞到對方手裡,等我拿著葯回來,發現他的水喝完了。
「能再幫我倒一杯嗎?」「呃,好。」然而等我再次接完水回來,他已經把葯吃完了!「你生吞的?」對方微微抬眉,用純良又無辜的鳶眸看著我:「因為胃很難受,想要快點好,就先把葯吃了。」我怎麼就不信呢,他一定是趁我接水的功夫摳下來一片偷偷塞到哪裡了。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討厭吃藥呢?我走過去,犀利的目光掃視一圈,隨後迅速把手探進他的外套衣兜。青年表情一僵,乾笑道:「哎呀,被瑪利亞小姐找到了呢。」我嘆口氣,將手心的藥片往前一遞,語氣像哄孩子:「吃了葯病才會好哦。」「可是這個葯沒糖衣,很苦。」對方抿了抿蒼白的唇,目光躲閃:「我討厭苦味。」我:「……」好麻煩啊,這傢伙只有三歲嗎?!我定定地看著他,面無表情地威脅:「你不吃的話,我就用嘴喂你。」反正這人也是個口嗨王者,看透對方本性的我一點都不虛。果然,這話一說出來,對方的表情變了變。「好吧。」他艱難地嘆口氣,在我注視下接過藥片,艱難地把葯塞進嘴裡。看對方乖乖吃了葯,我翻遍零食箱,只找到一顆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巧克力球。咳,巧克力這東西過期了應該也沒事吧?「這是給好孩子的獎勵,張嘴。」看他一下子亮起來的眼睛,我又一次在心裡嘆口氣。不愧是我,優秀的殺手就是可以在貼心女友和老媽之間隨意切換的!不過這個人原來是那種生病時會變得格外脆弱且幼態化的類型嗎?我若有所思地想:看來以後得常在身上備點糖果了,畢竟他看著身體就不怎麼好的樣子呢。「總之在你恢復之前,就先在我這裡休息吧。」我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該吃晚飯了,我出去買點東西,你可以躺一下。哦對了,晚上想吃點什麼?」對方想了想,眼眸中帶著一絲期盼:「蟹肉可以嗎?」原來他喜歡蟹肉。我默默記下,卻果斷拒絕:「蟹肉是寒性食物,你現在不可以吃哦。」對方懨懨地低下頭:「那就沒有了,小姐做什麼我吃什麼。」我一臉奇怪地看著他:「誰告訴你我會做飯?我一直都是吃外賣的。」其實我會做飯,而且算得上擅長。這個本領是從蘇格蘭那裡學來的,他剛獲得代號的時候,我和他合作過一個長期潛伏任務,意外地發現他很會做飯,於是順便跟他學了不少菜式。黑髮青年聞言似乎也愣了一下,隨後像掩飾什麼一般挪開目光。「啊,怎麼說呢……我一直以為小姐平時會自己做飯,大概小姐身上某些特質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我偶爾會把你們弄混吧。」我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隨後彎腰湊到他面前。「先生,請抬頭看著我。」他疑惑地回看過來,眸底映著我的眼睛。「看清楚了嗎?我不是你的那位朋友哦。」我指著自己的鼻尖,彎起眼睛笑了笑:「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我希望先生跟我相處的時候,心裡想的只有我,而不是把我當成其他人的代餐。「「這樣既是對我的不尊重,也是對您那位朋友的不尊重。」聽了我的話,青年的表情彷彿出現了細小的裂縫。在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快速閃過心臟被貫穿一般的驚訝。不過很快,他的唇角再次掛上微笑。只是笑容似乎更加疏離客氣了。「你們確實不一樣。」他的聲音很平穩,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句話彷彿在和什麼東西告別。我想著調節一下氣氛,於是朝他眨了眨眼睛,語氣活潑:「雖然我不會做飯,但我可以為了你學習哦。如果你真想吃到我做的飯,就請努力養好你的胃吧,先生。」為愛學做飯什麼的,聽上去總比本來就會更容易打動他人吧?「我很期待小姐的手藝。」青年微微頷首,神態似乎又恢復成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種遊刃有餘的樣子。他依舊在笑,可是這樣的笑容浮於表面,讓人摸不透他在想什麼。我迅速皺了下眉。隨著我的攻城略地,我以為我和這個人的距離拉近了一點,沒想到轉瞬間他反而後退一步,離我更遠了是怎麼回事?難道剛剛那句話說錯了?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我把黑髮青年扔在家裡,獨自一人出門。最後一絲餘暉也消失於天際,隱藏在黑暗中的野獸正在漸漸復甦,悄無聲息地露出他們的獠牙。我緩步走進公寓樓附近的巷子里,直到看不見住所的窗戶,神情陡然一肅。我抬起頭,冷眼望向橫濱的地標建築——港口黑手黨總部大樓。「能夠消除異能的部下被我留在住所,現在去做暗殺任務,應該不會再出問題了。」任務完成,委託金到手,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拜拜啦部下,恭喜你從感情騙子的手裡逃過一劫呢!就在這時,手機忽然振了一下。失格君:「再陪我打一次遊戲吧,由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