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能隨隨便便就殺死兩個黑衣人的鬼魂,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樣,道行之高,這入門級的咒語自然是制服不得他的。他該是死了很久的那種,修鍊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佛經上有說,對於這樣的鬼祟纏身,只用經法是不行的,若想要引其放下執念,願去轉世投胎,除佛經凈化外,還需要有聖水的洗禮,才肯超脫永生。可這大半夜的,婉婉去哪裡找聖水呢?轉念一想,佛光普照,佛家清凈之地,就連樹上的蟬叫都帶著佛調,這寺廟裡的一花一木皆染著佛氣,那麼只要是在寺院里的水,自然而然不就是聖水了。想到這,婉婉也不管那「人」用何種眼神看著她,她只管提著裙擺,跑去院中樹下,先折了斷根柳枝,然後又在種著荷花的水缸里沾了滿滿一柳枝頭的「聖水」。一切準備完畢,她又一路默念著佛經返回男子跟前。然後根本不及反應,柳枝一揮,穩准狠的對著男子印堂的位置,拋灑出那神聖的「聖水」。水花四漸,還帶著些許錦鯉游過的鮮味兒,這次婉婉沒有閉眼,所以她目睹了全過程。那水珠是如何滑出一道美麗拋物線,然後成噴洒分離狀,一滴滴四散在男子工整分明的五官上。始終靜默得男子閉了眼,水珠順著寬闊額頭一路滑下來,經過眉毛,眼睫,然後沿著唇角下顎,滑過喉結,水珠與水珠相遇融合,最終滾進衣襟,淹沒在那月白衣禁之中……濕了一片。這情景太過旖旎,小姑娘哪見過這種場面,一時有些看呆。高湛一睜眼,入目便是一張巴掌大,花痴般的小臉兒,一雙水汪汪的眼眸緊緊盯著他看……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倏得小姑娘眼前一亮,似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那個小包竟然會動!高湛也發現了小姑娘奇怪的重點,他理了理領口,故做無意間的大掌遮了那脖頸處的凸起。隨著男子一聲輕咳,婉婉才恍然回神,收回目光。這時她才反應過來,《往生咒》加聖水的超度當時都對他無效,這……他的臉上還掛著幾滴未落的水珠,那水珠成極其緩慢的速度,龜速向下滑落。婉婉甚至都懷疑再等一會,這水珠會不會結冰掛霜……像他這樣道行高深的資深亡魂,應該早就看出了,她想要超度他的吧?「嘿嘿。」婉婉有一種做壞事,被當場抓包的窘迫感。女子咧嘴,尷尬的乾笑了幾聲。她越想越覺得后怕,這就好比是殺人未遂,司馬昭之心,對方盡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說完,便覺得這話似乎很難令人信服,兩次超度,說她不是故意的,這連鬼也不能信了。於是又改口道:「倒也不是全然無意,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刻意。」擅自做主給一個不願轉世的亡靈超度,這就好比是一個活得好好的人,你非要安排送人歸西一樣嚴重。她笑的心虛極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昨兒扎在那黑衣人身上的翠竹,今兒穿在自己身上。「不得不說,你這怨念挺深,我沒抄得動你。」明人不說暗花,事到如今她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不妨攤開了說。男子面頰上的水珠已經全消了,眼下能看見的,只有被打濕的月白領口,衣襟下露出裡面淡淡玄色裡衣。婉婉覺得這話題還是有些過於敏感,深度探討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於是在男子還未回她之前,先一步轉移了問題:「你執念這麼大,是生前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嗎?」她分析著,「你昨夜救了我,說明你並不打算害我,不打算害我又跟著我……」婉婉聰明的腦袋轉了轉,「難道是你認為我能夠幫你完成心愿,要我幫你做事?」這種異文故事,婉婉經常在畫本子和上了年紀的老人口中聽到。據說人死後魂魄便不再屬於人間,一縷青煙如何能左右凡間事,所以帶有執念的亡魂需尋一個凡人,為之代勞,便可達成目的。可她一介閨閣女子,並不能似男子那樣行走方便,無論是傳遞消息還是申冤登堂,她都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她能幫他做什麼?婉婉忽然想到了,她雖不能出門奔波行走做事,可她有錢呀!別家府里一個老爺大抵要養七八個妻妾,再生十幾二十幾個子女,就是掙做金山回來,分到每個人頭上也就那麼些有數的月銀。可婉婉的父親是個特例,堂堂太傅,當朝正一品大員,家裡卻只有婉婉和哥哥這兩個花錢的主兒。所以從小,婉婉便是全上京城裡,花錢最沖的那個姑娘,一個人花十幾人的份,這十數年下來,就是她自己攢得小金庫都夠在上京城娶個媳婦了,就更別提如今她還掌管著府里和外面大大小小的店鋪賬目,實際權利,比許多人家的正頭大娘子都多。婉婉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是個冒著金光的財神爺,腰纏萬貫的土財主,所以他跟著她,是想要她給他送紙錢?「你缺錢?」見男子不語,婉婉覺得這人怕是覺的她年紀小,沒把她放在眼裡。小姑娘不服氣,拍胸脯保證:「我很有錢的,金山銀山,房子田鋪我都燒得起,你儘管提。」可他還是不吱聲,夜風卷著男子腰間玉佩,惹得流蘇微揚,婉婉一眼便認出了玉佩上的盤龍圖樣。能佩戴龍紋玉佩的人都是天潢貴胄,是不會貪圖她這仨瓜倆棗的。可做了鬼魂的天潢貴胄……「你是皇子?」男子眼中明顯閃過一絲異樣,婉婉見他默認,心中便是更加肯定。本朝並無在這個年紀薨逝的皇子,若是往上翻幾代,那就只剩下前朝太子,兵臨城下之際以身殉國,剛好是這個年紀……父親曾說起,當時那太子死時並不甘心,曾誓言要復國,先皇剛登基時,還曾屢屢被夢魘所擾,最後是請了得道高僧超度,才得意安眠。

如今朝廷更迭,皇帝都換了幾番,這事兒算起來,該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兒,那太子的魂魄……果真老成。所以他並不為錢財,意圖復國?那可不行!婉婉搖頭,看男子的眼神都變得警覺,「你是前朝那個以身殉國的太子?」她是金國兒女,愛國之心是深深刻在骨子裡的濃烈。當年前朝皇帝昏庸,若非自己立身不正,又怎會給開國先帝揭竿起義的機會?如今國泰民安,海清河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前朝縱有不甘,可大局已定,勝負分明。復國?還是繼續做夢去吧。她是決不可能幫一個前朝太子完成這種荒唐執念的,就是糾纏她也不行!「翊王殿下,你聽說過嗎?」少女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說完對上男子深邃黑眸,見他不語,便知他是不知。「他是金國的常勝將軍,有他在,所有想要侵略領土的敵人,只是聽一聽他的名字就聞風喪膽,繳械投降,連打都不敢打了,怎麼樣,很厲害吧!」雖然在婉婉心裡,她對翊王打心裡抵觸不喜,可一碼歸一碼,她不得不承認,翊王是金國的定海神針,有他在,邊關安寧,國泰民安。所以提起自己國家的英雄,婉婉言語中不自覺帶著小小驕傲,底氣都變得十足了。果然,男子被提起了興趣,靜靜等著她後面的話。小姑娘也不掉胃口,揚眉吐氣道:「他可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戰神,金國有他,沒有任何國家敢來侵犯。」婉婉決定要嚇一嚇他,讓他知難而退,於是道,「他可不只會領兵征戰,所用斷魂刀,還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更是專斬鬼厲,特別是帶著怨念,不願往生投胎的煞鬼,修為再高也不成。」婉婉故意將鬼煞說得極重,從而提醒,「我勸你千萬不要招惹他,他真的很厲害,你碰到定是要灰飛煙滅。」婉婉好心提醒,「所以,放棄復仇的念頭吧。」小姑娘一片赤誠,日月可鑒。好好保家衛國的戰神,到她的口中竟成了斬妖除魔的道士。始終漠然的男子不僅不怕,反被她給逗笑了。婉婉綳著臉,「你不信?」「翊王的大刀可是不擺設!」「翊王不用刀。」男子實在有些聽不下去,聲音都變得異常清冽好聽,耐著性子替她糾正,「他用劍。」婉婉……「我當然知道!」有些人就是這樣反應迅速,當即改口,「我是金國人,我怎麼會不知道翊王用劍呢?」被一個魂魄當眾揭穿,婉婉怎麼肯承認她剛剛吹捧的人,她竟然連用什麼兵器都不知,豈不是很打臉。「翊王平時用劍,但是他還有一把斷魂刀,這事你不知道,是我父親告訴我的!」她眨巴眨巴眼睛,心裡想著,反正這事他也無從考證,於是那一瞬的心虛被抹平,她堅定得,就連她自己都信了。「我不是前朝太子。」男子抬眸,望著那個獃獃的姑娘,「也不是鬼。」許是心情極佳,他的聲音並不似平常低沉冷冽。「你不是鬼?」男子乜了她一眼,那表情顯然是再說,他什麼時候說他是鬼了?誠然,這一切都是婉婉自己認為的。那麼既不是鬼,那是什麼?婉婉的腦袋又在飛快運轉著。她忽得在他的丹鳳眼中,嗅出了幾分狐狸仙的味道。難道他是……妖?婉婉的臉兒一時幾種變化。男子靜靜的看著那個小姑娘,看著她一會眉頭緊鎖,一會又豁然開朗,只是她望向自己的眼神越加的不可言說……男子垂眸,以同樣的方向低頭看了看。婉婉正在瞧,他到底有沒有尾巴。「咳咳。」小姑娘的眼神實在太過專註,專註的忘記了,她不該盯著男子的某一個地方,一直看……婉婉倒是乖巧收回目光,因為她啥也沒看著。如此肯定,他沒有尾巴。月色下,男子身形頎長,而婉婉只及他的肩頭,那如松柏偉岸的身影,幾乎將小小的姑娘整個籠住。可她並不覺有任何壓迫感,反之這個人從骨子裡透著一股淡漠世俗的疏離感。婉婉將這感覺總結為,飄然仙氣。「所以……你是神仙嗎?」她望著他,眼中帶著期許,又泛著無限微光。清風拂過少女發梢,她只簡單挽了一半的頭髮,插著一根可愛的布娃娃發簪,那一頭烏黑秀髮如瀑般垂順在身旁,髮髻上的布娃娃露出開心的笑。男子喉頭一哽,良久他才回道:「受你母親囑託,她叫我來守護你。」婉婉:這聲音……怎麼聽著這麼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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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對我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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