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神仙仙人的葯就是神奇,彷彿是帶了仙術一般,婉婉一覺醒來,竟完全不腫了。衣媽媽見了驚嘆不已,她說:」姑娘這腫像偷偷綻放的曇花,來得快,消得也快。」婉婉瞧著銅鏡里的自己,一對耳垂幾乎已經恢復了原貌,薄薄小小的,卻多了一對小小耳洞。原來打耳洞其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可怕,至少神仙仙人給她用過葯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姑娘的耳洞彷彿是灌注了靈丹妙藥一般,一夜癒合,衣媽媽驚嘆之餘卻也慶幸小姐沒遭什麼罪,如此也沒多想。可即便是這樣,衣媽媽也叮囑:「姑娘要想著時不時轉一轉耳洞里的銀針,不然耳針會和肉漲在一起,那可就麻煩了。」竟還會這樣?婉婉毛骨悚然!她害怕耳針就這樣長在耳洞里拿不出來了,於是每隔一會就要轉一轉,疼得蹙眉,卻擔憂此時不轉,以後怕帶不了好看的耳鐺,只能掛著這兩個光禿禿的半圓銀針,那得多醜啊。衣媽媽說,姑娘倒也不必這麼緊張,偶爾動一動就行,她活了半輩子,還沒親眼見到誰真的耳針和肉長上。婉婉……耳垂雖然消腫和平常無異,但內里的傷口是還沒有癒合的,且要等到癒合,還需要一陣。她向來出門都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完美無瑕的出去見人,耳朵上不能帶美美的耳鐺,對婉婉來說就等同於不能見人。楓荷說:「姑娘可以用髮髻把耳朵遮住,這樣就看不出了。」可婉婉是自己心裡過不去這道坎,很多時候一副好看的耳鐺,將原本平平無奇的衣裙髮式都能提升了一個台階,整個人也顯得活潑靈動,可謂是畫龍點睛之筆。不可或缺。所以婉婉認為,與其把耳朵藏起來,還不如直接把自己藏起來算了。不能出去見人,婉婉便窩在房裡看話本子。這些話本都是高湛昨夜精心篩選過的,像那種人物背離世俗,內容罕見離其,恐存在誘導風險,思想不夠端正的故事,都被他沒收了……婉婉抱著所剩無幾的畫本子,還在心存僥倖,可結果卻發現她最最最喜歡,可謂是心尖肉的兩本,也都不在了。一本是不染凡塵的得道高僧,為保護一女子,離經叛道,最終為愛還俗。另一本是背負血海深仇的大將軍,意外愛上仇人的女兒,愛恨糾葛,成就曠世絕戀。婉婉不願接受事實,反覆尋找,最終連連嘆氣。這還看個啥,還不如睡覺。這時楓荷興高采烈的跑進來,「小姐,老爺帶回了兩頭小梅花鹿,可好玩了,您快去看看吧!」「梅花鹿?」婉婉扔了畫本子,一雙眼睛亮的發光。楓荷說:「是啊,長得灰突突,一大一小兩隻,最關鍵的是……」楓荷提提起就想笑:「最關鍵的是它們屁股上的毛是白色的,還是炸開的,就好像屁股開花,那模樣實在滑稽可愛極了。」楓荷說完笑得合不攏嘴,婉婉有點懵。梅花鹿,不應該是降紅色,有著大大的鹿角,身上長著好看的梅花斑點,走起路來高挑,吃起草來優雅,被稱為山中精靈?可灰突突,屁股開白花是什麼,那是她印象中的梅花鹿嗎?耐不住好奇,婉婉跟著楓荷一路跑到了父親的院子,此時合府上下,最熱鬧得當屬是在這了。府里的下人將那兩隻小動團團圍住,婉婉和楓荷去時,里三層外三層的,見到小姐到了,下人們自覺的讓出了一條路。婉婉提著裙擺走上前,容懷仲的寒窗院周圍種得都是翠竹,入院右側有一棵松樹。那兩隻小鹿便在這松樹下的草地上吃草,說是吃草,其實被這麼多人圍觀,兩個小傢伙已經沒了吃草的心思,直勾勾的望著圍成一圈的人,那樣子頗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呆萌可愛。婉婉看著這兩個小傢伙后,也呆住了,這——不是鹿吧?楓荷指著其中一隻面向她們的屁股,小聲道:「小姐你看我沒說錯吧,屁股會開花。」
那兩個小傢伙似乎是因為突然換了陌生環境,受到了驚嚇,屁股上橢圓的白毛就像是孔雀開屏似的,以中間一個點位中心,依次一根壓著一根的打斜立著。像開花,也更像是個扎屁股的鳥窩,再加上那雙看似無神,實則內里蘊藏著無限「智慧」的呆萌表情,難怪楓荷只一提就忍不住要笑。婉婉看著也覺得好開心。突然遠處傳來毛驢叫聲,有一隻聞聲跳了起來,另一隻便也配合的跟著蹦起來,它們能蹦得好高,沒一會就跑去了別處。管家大喊,「快抓住,可別讓它們跑丟了。」家丁擼起袖子,正準備去追,結果那原本已經跑得老遠的小傢伙,似乎是聽到了管家的話,卻不明白這聲音的來歷。於是還沒等家丁行動,兩個又齊齊蹦回來,四處張望,尋找聲音的起源。這下可好,家丁一個摟脖,一個抓腿,不費吹灰之力的把這兩個小獸塞進了木籠子里。楓荷有些不解:「跑都跑了,還回來幹啥?」婉婉覺得這兩個小傢伙,腦袋似乎不太靈光……兩個神秘小獸是先到的,容懷仲是后回來的,父親回來后婉婉才知道,原來這兩隻小獸是翊王殿下的。至於為何會出現在她家裡,竟是因為算命先生說,要想膘肥體壯養的好,容姓宅院最宜生長,婉婉雖然覺得有些荒謬,但翊王不覺得荒謬,如此今日一早將這兩活寶託付給了容懷仲,代為照顧。容懷仲是顫抖著手,接下了這麼個艱巨的任務,畢竟翊王殿下的東西且還是活物,這玩意要是養死了,惹殿下怪罪……翊王卻說:「無妨,這小獸年紀小,喜動貪玩,找個人日日陪著它們玩就行。」日日陪著玩……容懷仲正想著選誰做飼養員。這時婉婉挺身而出,毛遂自薦。她能日日陪著玩,且還很有自信能夠融入道它們當中,保證把它們養得膘肥體壯,身心健康。容懷仲想了想,倒也靠譜,畢竟女兒活潑,翊王殿下的小獸也活潑,倒都是精力充沛不覺累的。就這樣,蕪華院里多了兩隻在地上吃草的小傢伙。楓荷搬了椅子和茶桌給小姐坐,婉婉雙手托腮,目不轉睛的盯著這兩個小傢伙。楓荷說:「我還以為它們是梅花鹿,竟不是。」婉婉喝了口茶,又給這兩個小傢伙添了把草,道:「父親說它們的名字叫狍子,很是珍貴稀有。」婉婉也是第一次見,她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可婉婉覺得,狍子這名字,是不是有點不好聽?衣媽媽說:「山裡的人都叫它們傻狍子,更難聽。」婉婉不肯承認這兩個蠢萌蠢萌的傢伙有這樣難聽的名字。衣媽媽說:「姑娘不如給它們起個名字吧?」這時楓荷指著兩個狍子,開心道:「姑娘你看,它們的屁股又炸開花了呢!」婉婉想了想,很負責任的說:「那就一個叫大麗花,一個叫大菊花吧。」狍子:你禮貌嗎?-擁有大麗花和大菊花的日子是歡樂的,時間一轉就到了柔姐姐的春日宴會。長寧侯府門一水的華蓋馬車,門庭若市,幾乎大半個上京城的人都來了。這也算是上京城中小姐宴請,到場率最高的一次了,幾乎無人缺席。婉婉到時也被這景象給驚呆了。雖是女兒舉辦的春日宴,宴請的都是一眾小姐妹,可不知為什麼,除了那被請的小姐外,各府的夫人也都不請自來,跟著自家女兒們曾宴會。
衣媽媽說:「當初長寧侯寵妾滅妻,成了上京城裡多少達官貴人的笑柄,如今侯夫人卧薪嘗膽,一招制敵,徹底翻盤,多少人唏噓,多少人佩服,又有多少還受著丈夫氣的夫人們暗暗道一聲痛快的同時,想要親見一面侯夫人,得夫人點撥。」「所以……」婉婉瞧著一眾夫人,加起來彷彿比各府小姐都多,「她們都是來找庄伯母支招的?」衣媽媽點頭,「如今庄夫人在整個上京婦人圈子裡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這些人來參加宴會是假,見侯夫人才是真。」婉婉點頭,能將一個局做十幾年之久,卧薪嘗膽忍辱負重的人,其城府,不是人人都學得來的。花廳里,長寧侯夫人庄氏一身素雅衣裙,端莊雅緻,位坐上首。兩側各府夫人已是滿座,有些甚至只坐個圓板凳,也要參與進這場會話之中。距離庄夫人最近的,是安國公夫人,恭氏,老安國公三朝元老,如今安國公在朝中身居要職,門庭顯赫榮耀,也是眾夫人中身份地位最體面,最說得上話的。這時一隻燕子落在軒窗外的樹枝上,喚著輕快的叫聲,清翠悅耳。安國公夫人笑道:「春燕報喜,果然就連燕子都知道,長寧侯府有喜事發生。」這時有另一隻燕子飛來,兩隻燕子剛從南方遷徙而來,正準備物色著適宜住巢的位置,所以一直圍著樹打轉。吳伯府夫人道:「瞧,長寧侯府里,就連燕子都是成雙結對的,一飛一追得多惹人。」這話未免有些酸,但也是倒出了不少夫人的心聲。庄氏並不願在這種場合提及這些事,她還是更願意讓所有人都覺得是尤姨娘自作自受,而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只是個最終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可憐之人。「說來巧,府里的確是添了庄喜事。」庄氏一轉話題,「昨兒兒媳李氏誕下一子,府中添丁進口,我也榮升了輩分,做了祖母。」「那可真是可喜可賀,雙喜臨門的大喜事。」安國公夫人這雙喜很是意味深長,懂得人自然都懂。庄氏做了祖母,欣喜之餘,免不得叫人將小孫兒抱過來,叫眾人看看同樂。小娃娃軟軟糯糯很是惹人可愛,一眾夫人見了愛不釋手,祖母情緒泛濫。安國公夫人說:「我前陣子得了匹蘇州上等的柔紗綿,那布料似棉非棉,似紗非紗,是用蠶絲和棉線用特殊手法合在一起紡織而成,有綢緞的冰涼,又可如棉般吸汗,觸手水般柔軟,給小嬰兒做衣服最為合適。」她說著叫隨從差人回去取來,要送給剛出生的小公子。庄夫人道了聲謝,這時外面的姑娘們圍在一起,正賞著盛開的牡丹花,時不時傳來陣陣笑聲。安國公夫人忽得想到了什麼,她感嘆了下少女不知愁滋味的年少美好,又側轉身,看向庄氏道:「看這些花般的姑娘就讓我想起了年少時的自己,我有一提議,不如就讓這些姑娘每人寫一個福字,綉在那綿紗上,為小公子做一件百福字,取福壽綿綿,更有為侯府再添子添福之意,庄夫人你覺得如何?」屋外這些姑娘,都是上京城裡拔尖人家的閨女,家世顯赫,財源深厚,個個都是有福氣之人。庄夫人覺得這意頭很是不錯,便應了。於是下人在院子里,支了書案,擺了筆墨,正在賞花的姑娘們紛紛靠過去。婉婉正和郁司寧,丁懷柔一起品茶,院子里突然傳來聲響,隨後便見院子里的小姐們一個一個提起筆,在宣紙上不知寫著什麼。婉婉不明所以,「這是在做什麼?」旁邊有下人答:「是夫人讓小姐們每人寫一個福字,集齊一百個,綉在衣料上,給小小少爺做百福衣,取福壽綿綿之意。」這樣有意義的事,平日里閑得都快冒煙貴小姐們自然都是極願意的,爭先恐後的想要一展自己苦連多年的一手好字。婉婉聽聞要寫字,下意識得向後挪動碎步,想要在無形中,悄無聲息的退出這集福大會。可不遠處的丁嫣柔見婉婉想躲,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壞笑。她大著嗓門喊:「婉姐姐,你要去哪?」婉婉微頓腳步,聽聞是丁嫣柔聲音的那一刻,便道不妙。她當著眾人的面回過頭,只能解釋道:「衣裙髒了,去換身衣裳。」丁嫣柔皮笑肉不笑的走上前,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她的去路,道:「婉姐姐換衣裙不急於這一時,所有小姐都寫了福字,婉姐姐是長姐最好的姐妹,這樣好的祝福機會,你也不能落呀。」她拿起筆,體貼的為婉婉沾了墨汁,這時下人便極有眼力見的把小桌案搬到了婉婉面前。丁嫣柔雙手奉上,婉婉只能硬著頭皮接過來,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握起筆,在工整潔白的宣紙上,鏗鏘有力的寫下一個福字。那以揮灑而又放蕩不羈的形態,在一眾貴女娟秀字體中,如一匹撒韁的野馬般,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