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婉婉天生開朗,並不是個和自己過不去的性格,畢竟她自己也希望這是個誤會,不是嗎?想到這,總算長疏了一口氣。這時馬車后突然傳來一串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車外女子一聲「吁~」賓士的馬兒和婉婉的馬車便都被叫停。郁司寧一身紅色勁裝,颯爽的攔住了馬車,跳下馬,一溜煙鑽進了馬車裡,嚇了婉婉一跳。「你怎麼跑來了?」郁司寧將手裡的小馬鞭掖在腰間,反問道:「還說我,你怎麼一聲不響就走了,也不說一聲。」方才的事來的突然,她又一時無法言明實情便道:「有些醉,出去見了風,突然有點不舒服便先走了。」婉婉酒量不好這事是大家公認的,郁司寧並不懷疑。她試了試婉婉白皙的面頰,倒覺不燙,便問:「怎麼樣?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一點,陪我去瑞祥庄一趟?」見婉婉不答,她有點擔心:「柔兒已經不省人事了,婉婉你可不能也不理我,我還要你給我選料子呢。」丁懷柔喝了整整一壺的果酒,去看仙鶴已經是她的極限,結束后就回到閨房,一頭栽在床上沉沉睡去,再也叫不起來,郁司寧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婉婉身上。「選料子?」婉婉也快要睡著了,一雙微醺的杏仁卻在聽到料子的那一瞬立刻有了光。「是瑞祥庄又有新款式了嗎?」「那還等什麼,還不快些去,晚了可就要被別人買走了!」郁司寧見婉婉一聽到有料子便兩眼放光的,也不困了,也不醉了,恨不得為了料子能再干三杯的模樣,有些哭笑不得。若說丁懷柔最在意的是蕭國公家的蕭小公爺蕭合。郁司寧最在意的是各種願意娶她「脫離苦海」的有志青年。那麼婉婉最在意的便是,香粉閣的最新水粉,寶翠齋的重工頭面,瑞祥庄的新款料子,再加上醉仙樓的招牌新品,如此無限循環……「不是有新品,而是我要去做身衣裳,你陪我去。」郁司寧解釋。「做衣裳?」婉婉有些狐疑,「你不是說這個月要攢銀子換兵器,不做衣裳了嗎?」郁司寧難得露出小女兒家的嬌羞,竟紅著面頰道:「我方才在長寧侯府里看上了一位公子……」她對男女情愛這方面向來直言不諱,如此道:「我們二人一見鍾情,還約著過幾日一起去游湖,所以我決定流星錘先不買了,這個月先換身好看的衣裳去赴約。」情竇初開的姑娘,就算成日里舞刀弄槍,策馬揚鞭,卻也是冬日裡的臘梅,雷雨中的芭蕉,骨子裡透著剛毅的美。她抓起好姐妹的手,鄭重道:「婉婉這可是我的終身大事,你必須要陪我去,不能缺席,知道嗎!」婉婉有點懵,但姐妹義氣是深深刻在骨子裡的,於是她第一反應便是不管這事對不對,先點頭應下再說。腦子始終比身體反應慢半拍,等她反應過來:「終……終身大事?」她嚇得都快要結巴,酒意也全消了,「你私定終身了?」想著她才被小將軍拒絕,眼下又這麼快的再次墜入情網,如此無縫銜接。「可這也未免太草率了吧……」郁司寧從小受父親和哥哥的熏陶,立誓要做一名女將軍。可定國公卻認為女子就該乖乖在家裡等著嫁人,相夫教子。無論女兒多麼優秀出挑,甚至比軍營里許多男子還有勇有謀,可定國公還是不許。如此父女兩人的觀念背道而馳,郁司寧才會這般迫切的想要離開。「草率嗎?」郁司寧並不這麼覺得,她難得遇到了一位懂得欣賞她的男子,草不草率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錯過這村,很難再有這個店了……可婉婉知道,這世上的男子,沒有幾個能夠接受成日上戰場打仗不在家,做女將軍的妻子,不然那小將軍為何會拒絕她。於是婉婉問:「他知道你會武?」郁司寧點頭:「他說這樣的我很特別。」婉婉又問:「那他也同意你去做女將軍,參軍入伍?」說到這,郁司寧更是驕傲的點頭,「他不單同意,還特別支持,說我是當代花木蘭,日後必能做女將軍。」婉婉……這麼油嘴滑舌的一個人,豈知不是口蜜腹劍的偽君子,欺騙感情的?郁司寧看出了婉婉的擔憂,她道:「我的好婉婉,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可是司寧……」婉婉還是覺得不妥,「我怕你被騙,吃虧上當。」這種事,一但東窗事發,男子可以毫髮無損的抽身而退,而承擔後果的卻都是女子,名節盡毀,身敗名裂。郁司寧這種大大咧咧的性子,又急於求成,大抵是來不及辨人的。郁司寧卻滿不在意道:「我這身手,到底誰吃虧還不一定呢。再說堂堂翊王殿下,金口玉言,又怎麼會騙人呢!」提起自己的心上人,郁司寧難得露出那種被征服,驕傲與崇拜的目光。婉婉卻心口一顫。
「你說誰?翊……翊王?他……」「婉婉!」郁司寧把婉婉的嘴巴捂了個嚴實,生生把後面「他不是好人」這句話給按了回去。「小點聲,這還是個秘密呢!」婉婉巴掌大的臉幾乎都被遮住,只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她點點頭,悶悶的發出一聲「我知道了」。郁司寧這才鬆開了手。婉婉鬆了口氣,抿起唇舌,見司寧很認真,那句「不是好人的話」,到底還是咽了回去。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竊語聲道:「所以你們約定見面,他很閑嗎?」婉婉雖從未見過翊王,可在朝堂之上,這位王爺可謂是個風雲人物,南征北戰,屢屢立戰功無數,是令敵國聞風喪膽的戰神。據說一年十二個月,他忙的大抵十三個月都在邊關鎮守,很少回來,因此就連終身大事都被耽擱了。而此時倭寇未清,匪患四起,如此政務纏身之時,游湖賞京,談笑風生,婉婉覺得有些荒謬。她還是懷疑,該不會是被騙了吧?可郁司寧卻篤定,自己是尋找到了真愛,卻絲毫不做懷疑:「他喜歡我啊,自然會想辦法抽身來見我,當今陛下還日理萬機呢,難道後宮妃子陛下都不理了不成?」婉婉不知道為什麼,竟被郁司寧這套不著邊際的言論說服了。雖然她一聽到翊王這兩個字,心裡總是怕怕的,十分抵觸。可司寧是武將世家出身,翊王也是武將,便不會似她這般,膽子小小的,單是想想腿便要嚇軟了。她以前還擔心過,像司寧這樣的性子,若是尋一個讀書人,該是一副什麼樣的情景,如此這般,倒是不必再擔心女強男弱了。婉婉徑自想了想,這大抵這才是最適合司寧的人吧。就這樣,馬車一轉到了瑞祥庄,婉婉被司寧迫不及待的拉著,被掌柜迎著去了樓上雅間。她將店裡最好的款式全要來,最後還是選了自己最喜歡的緋紅色。裁縫來為司寧丈量身材尺寸,掌柜說:「容姑娘上月訂的成衣趕巧今日也做好了,正好試試可合身。」婉婉上個月訂了一套最新款式的流光錦,是準備過幾日去頤園遊會時穿的。小姑娘最開心的事,便是試新衣服了,巴不得趕緊穿在身上,美美的轉個圈圈,看看好不好看,自然不會拒絕。掌柜應聲,這時隔壁雅閣來為位女客,掌柜被叫出去了隔壁。那女客一見到掌柜,便急急忙忙的說:「前幾日訂的料子,現下要改個顏色。」能在瑞祥庄訂購衣料的,都是上京城裡有身份的貴女,掌柜自然不敢怠慢,應聲說,「我去給姑娘拿顏色樣式來。」那女子卻說:「不必了,就換成桃色的。」掌柜微愣了下,道:「您要得那款,沒有桃色,只有梅色。」那女子卻果斷說:「不行,只要桃色,麻煩掌柜幫我將店裡桃色的樣式都拿來。」最終女子在幾款桃色中選了一個,掌柜應聲去辦了。這時外面漸漸下了雨,女子的丫鬟說:「小姐,我們等雨停了再走吧,免得弄濕了您的裙角。」女子也贊同的「嗯」了聲。隔了估摸半盞茶的功夫,主僕二人聊了起來。只聽那女子緩了口氣,與丫鬟道:「還好母親今日得知了這消息,我知道得早,且有時間來換顏色,不然腸子豈不悔青了,你說可險不險。」裁縫已經量完了尺寸,出去好久了,婉婉和郁司寧在等新衣送來。聽見隔壁又起說話聲,兩人相視一眼,自然是早就聽出了,這是安國公之女洪箐箐,方才在長寧侯府時,她們還見過的。這時洪箐箐的丫鬟雙兒也附和:「可不是,要不是咱們夫人買通了宮裡的太監,探得翊王殿下曾替長公主選過桃色料子,推斷殿下喜歡這個顏色,頤園那日,姑娘您要是穿著那身湖藍的,可不就吃大虧了。」女子也是劫後餘生般喜悅。「這次重陽長公主在頤園舉辦遊園會,表面是看景遊玩,實則卻是有意替翊王選妃,翊王殿下,那可是生在雲端上的男子,天皇貴胄,且日後很有可能繼承大統,若能嫁給他那就是一步登天,你說誰能不心動?」雙兒見小姐高興,不禁又道:「姑娘您身份貴重,還生得這麼美,如今又得知了翊王殿下的喜好,投其所好,遊園會那日姑娘一定能在一眾女子當眾脫穎而出,拔得頭籌,得到翊王殿下的青睞呢。」洪箐箐被丫鬟捧得喜滋滋,「這事我母親已經花重金封了口,只我一家知道,別人家都不知道,到時候我一定是最吸引翊王目光的那個。」丫鬟雙兒又拍了半天馬屁,大抵意思都是以小姐的美貌,這翊王妃是准了。洪箐箐又喜滋滋的做了一會准王妃的夢,這時雨漸消,她說:「咱們且別在這說了,快回去吧。」說罷,主僕二人起身就離去了,雅閣內,又恢復了方才的平靜。「桃色……」楓荷下意識來了一句,「那不是我家小姐最喜歡的顏色。」話音剛落,小廝便端著成衣走進來,只見那柒盤裡盛放的華美的衣裙,正是桃色。小廝呵腰:「請容姑娘試穿。」婉婉:……我也想改個顏色,不知可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