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殿下,鶴可帶來了?」男子目光正看著那女子消失的地方,耳側卻突然傳來蕭合的聲音。男子揮手,便有四個侍叢拎著兩個半人高的籠子從遠處上前,每個籠子里裝著一隻生龍活虎的仙鶴。蕭合圍著轉了一圈,又是感謝,又是稱讚,「有勞殿下費心,戰神帶回來的仙鶴,骨子裡都帶著不敗的氣質。」蕭合是上京城有名的衿貴公子,可在翊王面前,也只能有拍馬屁的分。高湛自知他向來嘴滑,說什麼也不理,蕭合則是也習慣了這種他單方面輸出,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的溝通方式。畢竟眼前這位王爺不太愛說玩笑話。這時良王高澤手持摺扇,一身淡青色衣袍,閑雲野鶴般款步而來。長寧侯老太爺在當今聖上還是孩童之時,曾有救駕之功,所以此次老太爺過壽,良王高澤奉皇帝之命前來賀壽,便是與蕭合一道來的。見到高湛,高澤笑道:「三皇弟凱旋歸來,二皇弟這些日子只怕是又要夜不能寐了。」男子五指收攏,將那處方才被女子指尖觸及過的地方握於掌中,冷笑道:「回京途中屢遭他暗殺,如今我歸來,他自然是要睡不著的。」「聽說邕王府最近又加派了不少人手。」良王笑得和煦,如沐春風般,「估計是在防著你派人暗他殺呢。」高湛垂眸,目光落在腳邊青石縫裡,隱約看見一隻鯉魚紋樣的狼牙小耳鐺,他不動聲色的拾起,竟與方才那鯉魚簪花是一對,便瞭然了。他漫不經心的將耳鐺握在掌中,淡淡道:「壞事做多的人,看誰都想要害他。」「這麼說,你不打算動手?」良王有些意外,「他可是想要置你與死地,這種人該儘早解決,以絕後患,只要你開口,事由我來辦。」高湛瞧著平時連一隻螞蟻都不忍心殺死,向來和煦如光的兄長,今日卻因他的事而變得狠厲。他按下良王殺意涔涔的摺扇,道:「皇兄莫急,此刻還不是時候。」良王明顯還要說什麼,這時圍著籠子逗鶴的蕭合對著不遠處二人道:「翊王,良王二位殿下,時辰不早,我們去前院吧。」這鶴是蕭合托翊王帶回來的,但以翊王向來淡漠的性子,斷是不會出席這種場合的。可這次卻出了奇的,翊王不但答應尋鶴,還答應親自送到宴會上來。如此便是事先說好了,翊王也會一同出現在宴席上。永安侯老太爺雖曾有過救駕之功,但小小一侯府,能得兩位皇子同時駕臨,驚喜之餘,也是誠惶誠恐,特別是翊王,生怕招待不周。如此才會有老太爺和太夫人,兩個古稀老人和一院子的權臣全來「賞鶴」的情景。可不知為什麼,說好了要一同去的翊王卻臨時轉了主意,丟了句「本王還有事」就走了。蕭合和良王相視一眼,誰也猜不透這人來了又走是為何意。為不讓前面一院子的人盼了個空氣,蕭合只能喊道:「殿下真不去了?這可是你千辛萬苦帶回來的仙鶴,那我可就不客氣,自己居功了。」可無論他如何說,自然都得不到高湛的回應。良王拍了拍蕭合:「他向來不居功,你這麼激他是無用的。」蕭合愁眉苦臉:「何止不居功,從小到大,在三殿下的眼中,這世間萬物似乎都入不得他的眼,動不得他的心。」「那倒也未必。」良王垂眸看了眼腳下布滿青苔的青石縫隙,溫和道:「我總覺他心中藏有一秘密,而這個秘密對他來說,是他的命。」-此刻容府馬車裡。婉婉雖匆匆上了馬車,去往回家的方向,可依舊驚魂未定,直叫車夫快點。楓荷不理解小姐好端端的幹嘛走的那麼急,方才還險些摔倒了,還好有位好心的公子扶住了小姐,才沒叫小姐臉著地。難道小姐是怕仙鶴不成?
雖然慶幸小姐幸運,得人援手,可這種與陌生男子發生過於親密舉動這種事,還是不宜張揚的好?楓荷是婉婉的貼身丫鬟,自小一起長大,自然處處都替婉婉著想。她們小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這種事若被傳出去,必然都是女孩子家吃虧。瞧著小姐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楓荷便寬慰小姐的心:「姑娘別擔心,方才奴婢看了,周圍並沒什麼人,這事是不會傳出去的。」「不過姑娘下次走路還是要仔細著點,方才可多危險呀。」楓荷以為小姐一顆心不安穩,是因為與外男有了接觸,怕這事傳出去名聲不好。可眼下的婉婉,哪裡還顧得了這許多,她滿腦子裡反覆迴響著的,都是男子的那句,「你的發簪落了。」「你的發簪落了……你的發簪落了……」許是出現的次數太多,想著想著,婉婉甚至都在自我懷疑,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楓荷,你說夢裡的事會在現實中發生嗎?」她方才聽到了無數次夢裡那個男人的聲音,雖然她從未看清過他的容貌,可他的聲音,每每夜裡俯在她耳畔的那個沙啞又極致低沉男聲。就算他此刻的情緒正常,聲音平緩,可她還是能夠分立刻辨得出……一模一樣。「夢?」楓荷見小姐神色異常,又提到夢,便知小姐該是又想起了不好的事,那個每每夜晚糾纏她的夢魘。「呀,姑娘您的耳鐺丟了一隻,難怪您會覺得不安。」楓荷看到婉婉左邊耳垂空蕩蕩的,也瞭然姑娘為何會胡思亂想了。婉婉十二歲高燒一場后,夜裡總會被噩夢糾纏,頻頻驚醒,醒來后便滿頭大汗,難以入睡。容大人見女兒夜不能寐,很是心疼,后得高人指點,狼牙可驅邪避害,便用狼牙給女兒做了發簪耳飾,三點圍繞在婉婉的額頭和雙耳,便形成了一個陣法,日日佩戴,果然從那日之後,婉婉便真的再不會從夢中驚醒了。可一隻耳鐺丟失,便是陣法破除,那作祟的夢魘便又襲擊了上來,才惹得小姐心慌,胡思亂想。楓荷是這樣認為的,可只有婉婉自己知道,這狼牙陣法不過是個慰人心安的物件,這許多年來,她從未有一刻停止過夢到那個男人,只不過有了這狼牙在身,她的確不大容易驚醒罷了。而她此刻的苦惱並不是丟了一個狼牙耳鐺,而是撞見的那個男子。「楓荷,你看到扶起我的那個男子模樣了嗎?」楓荷覺得小姐丟了耳鐺會被鬼祟纏身,所以正急著想怎麼把它找回來。直到婉婉問她第二遍,她才道:「的確偷偷瞅了一眼,該怎麼形容呢?」她忽然發覺,竟沒有一個合適的詞,能夠完整的形容出那位公子的氣度來。楓荷想了半天,只能道:「咱們家的大公子是我見過最端方有禮的公子,清秀俊逸,霽月清風,可那位公子和大公子一樣,又不太一樣,大公子性情柔和,見人眉眼都是暖的,可這位公子溫柔沉穩的外表下,卻似乎藏著一把刀,好似一隻好脾氣的猛虎,眼下溫潤,卻不知何時會爆發,不得不令人時時忌憚。」楓荷說完,長長疏了一口氣,心裡不禁還默默誇讚了自己一句好棒,竟然還真形容出來了。婉婉聽完楓荷的形容,直接目瞪口呆,這不就是披著羊皮的狼,這還是人嗎?不過她從沒見過夢裡男子的模樣,就算楓荷將男子形容的如畫在紙上又如何?到底她也是無從考證的。楓荷見小姐很失落,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回答不夠全面,於是絞盡腦汁又補充一句:「那位公子身量很高,穿了身月白衣袍,發上束了玉冠,其實回想起來也挺溫雅的。」畢竟她覺得,那男子看小姐的眼神就很溫雅,只不過換成她就似寒霜……婉婉翻了個白眼,剛剛又是豺狼,又是虎豹的,現在提溫雅這個詞,她覺得有點腦袋疼。不過月白色的衣袍這倒是提醒她了,她夢裡的男子無論在什麼時候,哪怕是就寢時的寢衣也始終是玄色的。黑沉沉的顏色便如他的性格,性冷暴戾,似乎對他來說,只有玄色才是他的舒適色。以婉婉多年夢中對他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穿月白色,那樣淺淡的顏色,既是這樣那也許是她一時聽錯,自然就……不是了?嗯,那就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