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紅木方桌上的茶水還剩一小半,屋子外雨珠落在地上濺出水花。虞翎大抵是太信得過他,孱弱身子伏在謝沉珣身上,抱著他,被他安撫得慢慢平復心情。她雙腿相併,腰肢細,呼吸平緩,剛剛在她姐姐身邊,想的事情太多,睡得不穩當。謝沉珣一手放在她腿邊,扶住她的纖細瘦腰,道:「天色已晚,待會雨停后,就要回去。聖上過段時日要我出京辦事,近期在考察侯府,你是與我一起出門,不可回晚了。」虞翎繡鞋脫在地上,輕聲道:「我今天見了姜錦譽,他來和我道歉,我們沒說什麼。」謝沉珣沉默片刻,道:「說了不讓你隨便見人,又不聽話。」「他自己要來,我總不可能讓他在茶樓底下鬧,」虞翎抱住他脖頸的雙手細長白皙,臉頰微熱,「姐姐在侯府發生什麼,我猜到過一些,我心中知道分寸,不會去問她,她不願意再談傷心事,我也不會再去查,只想問你一句,可與你有關?」他修長手指慢慢穿過她柔順青絲,緩緩開口道:「只一場意外,誰都不是故意,母親性子弱,身子又差,母家怕她出事後失了侯府關係,攛掇她給父親納妾,父親一貫不喜被人逼迫,她便用了葯,沒想到你姐姐誤喝了。」虞翎垂眸許久,問:「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虞翎常接泉姐的信,知道侯府頭上兩位對她都很好。謝沉珣撫著她發頂道:「你姐姐昏迷未醒,不會想讓你擔驚受怕,即便現在告訴你,亦不可到她跟前多言。」先平陽侯正直無畏,多年來未曾得罪過人,德行上自是挑不出大錯,他和謝大夫人相敬如賓,夫妻情意重,對納妾沒有念頭。謝大夫人本就是二嫁,對未來之事不抱希望,她明白自己身子撐不了太久,又不想一雙兒女受了欺負,只能自己準備下藥的酒,尋來信得過的家中丫鬟。偏偏虞泉來說那年離京看妹妹一事,口渴錯喝了杯酒,看得謝大夫人膽戰心驚,怕出事,不得已把她安排在廂房裡歇下。那天周圍沒安排太多人伺候,先平陽侯被灌得半醉,剛被扶進謝大夫人房間,看到謝大夫人出門,便霎時察覺到什麼。他強撐著離開,沒等其他人進來,又陰差陽錯,跌撞去了廂房——平日廂房無人,那日就住了虞泉。中了葯的男子和女子獨處一室,丫鬟發現時地上已經落滿了衣物,垂下幔帳的床榻里還在傳著男人悶哼和女子意識不清的聲響。先平陽侯是武將,在這種事上一向比普通人要厲害。之後的事,便是虞翎知道的有孕打胎,稱病養身,難產生子,謝大夫人整日以淚洗面。虞翎終究是為她姐姐覺得委屈,可她姐姐不怪他們。她靠著謝沉珣,輕咬起唇,問起另外的事:「姐夫知道皇貴妃什麼?」她聲音低,輕聲問話時,都有種嬌媚動人,謝沉珣親她的細長脖頸,她沒動。他寵她至今,沒讓她受過什麼委屈,就連她問起這種話,也只低沉聲音回道:「皇貴妃當年生產,方大夫人作為娘家人進宮陪伴,現在穩婆全都查不到蹤影。」宮中規矩嚴,皇貴妃那時有孕得寵,又是第一胎,生產時請方家人過去陪伴並不是大問題。但接生的穩婆悉數消失,放到誰眼裡都是蹊蹺,只是現在沒人無緣無故去查十幾年前的事。皇貴妃做得利落,不留半分能讓人查到的證據,即便是旁人有所懷疑,真掀開了這層秘密,也不可能拿得出什麼證據,蕭庚雪到底比虞翎要更像聖上。可虞翎是住在侯府,皇貴妃對她的寵愛,落在一直盯著宮裡的侯府主子眼裡,便是不合皇貴妃性子。虞翎輕垂眸,心知謝沉珣能說這一句話,那就代表在猜她和蕭庚雪互換,她道:「你怎麼猜到方知縣?」謝沉珣道:「方知縣回京的調令,經過我到手,我查過些東西,有的事不難猜。」方知縣要回京,皇貴妃求聖上允她見方府人,是謝沉珣替她說了一句話,這件事才准了。方大夫人得宮裡旨意就收拾清早準備進宮,但她帶的卻不是受寵的方茹,是虞翎。虞翎手慢慢抓著他玄袍,沒想過他敏銳到這種程度,最後慢慢微偏過頭,看著他道:「我不求姐夫太多,只望你以後不要對皇貴妃下手,照顧好我姐姐。」他從不讓虞翎難堪或為難,和她姐姐一樣疼她,可他心中所想的,和她姐姐不一樣。連姜錦譽這種愣頭青都能看出來,虞翎自己也有些茫然,謝沉珣低聲道:「笑一下。」
她一愣,回神道:「不高興的是我,該是姐夫給我笑一下。」虞翎能把他的性子摸透,最不怕的,便是他的生氣,謝沉珣只慢慢吻她唇瓣一口,道:「我見到你高興,心中便喜。」……許久之後,張婦人過來傳話,進屋看到他慢慢抱睡著的虞翎去床榻上,只猶豫,當沒看見,說:「侯爺,你說的人來了。」謝沉珣只讓人等著。張婦人退出去。虞翎這回睡得熟,微蜷起的白皙手指放在枕頭邊,一張嫩白小臉俏生生,不知道謝沉珣說的人是誰。謝沉珣只沉默看著她乖巧的臉蛋,把她的細指收進錦被裡,給她蓋好被子,走出廂房。一個侍衛等候在門口,有些風塵僕僕,是冒雨趕過來,上前恭敬拱手道:「稟侯爺,姜家公子已經回府,未曾與別人接觸。」謝沉珣負手而立,他身體高大頎長,在京師中也算是高的,旁人在他身上總能察覺到壓迫感,侍衛低著頭。雨比起剛才已經小了許多,那把落在院中的油傘被打濕,謝沉珣沒多說什麼,只微微頷首淡道:「不要讓他發現有人跟著。」侍衛應聲,他照謝沉珣的吩咐辦事,從姜錦譽出府起就開始在盯著,直到這位曾經的京師小混混被引到虞翎面前。姜錦譽是罪臣之子,偷跑出府里置辦未來用品是為姜家日後,落魄的紈絝公子哥進大牢一場,衰敗懂事了許多,對虞翎愧疚居多。但從一開始他能靠近謝沉珣和虞翎,都只不過是一場算計,以他的性格見到虞翎的反應,能說出什麼話,並不難猜。虞翎受了大刺激就會發病,謝沉珣沒離開她太久,交代些事後,慢慢轉回廂房。姑娘家還在睡著,她一疲憊就容易困,骨子裡藏著一股拗勁,不信任何人,但她在謝沉珣身邊,是睡得最安穩。床榻幔帳被放下來,謝沉珣握住她放在錦被下的小手,他知道她的嬌憨,渾然天成不加雕飾,她亦懂他對她的念頭,明白他在她身上早早看出什麼。隱秘而又約定俗成般,他們都不是不清楚對方的傻子。只是某些該點破的東西,由一個毫不相干又曾有過嫌隙的人來,最不容易讓她懷疑。等虞翎睡一覺徹底醒來后,屋邊天色已近黃昏,她去見了泉姐,泉姐也是剛醒,還在疑惑她去哪了。虞翎不好意思笑道:「我哪也沒去,就在這裡轉了轉,姐夫說府里有事,讓我跟著先回去。」泉姐識大體,縱使再捨不得妹妹,也知道大事為重,道:「我雖與侯爺沒什麼,但我和他的婚事,在你出嫁之前都不會解,他答應我照顧你,不用擔心嫁給四皇子后被欺負。」虞翎輕輕應了一聲,沒說和四皇子相關的話,只與她約定日後信件來往。謝沉珣在馬車裡等著虞翎,他正襟危坐,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虞翎今天戴的簪子,寬厚背脊靠馬車車壁,閉著雙眸想事情。外邊傳來輕微的細響,他慢慢睜開雙眸,看姑娘家纖細手指輕拂開帘子,彎腰走進來,又如他所料撲到他懷裡,被他手掌扶起手臂。他抱住她柔軟身子。虞翎黏人到常讓人覺得她離不開自己,身上體香幽靜芬芳。她貌美無雙,傾城之姿,可他想的,是她不常和別人見面,會哭,顫抖的樣子可憐。謝沉珣的手掌慢摟住她的後背,微低頭和她乾淨雙眸對視,要問她剛才和姐姐說了什麼時,喉結就被她輕輕咬住。她有點生氣,氣他沒告訴她整件事?還是別的什麼?不知道,她很少會這樣。馬車窗幔垂下,遮住外邊淡淡光亮,車內放幾本閑書,適合虞翎這種年紀的女孩看,他手指緊按在她的背上。作者有話說:姐夫:受不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