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說完這話,他垂下眼,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恨意。上輩子的他天真得可怕,被拉黑了聯繫方式,又禁止進入公司之後,顧錦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去季霄有可能出現的任何場合去堵他。那時的他有股執拗,一定要再見季霄一面,他想告訴他自己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至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他一次也沒有遇到他,到是碰見了幾次他的朋友,體會了一番被人碾進塵埃里的滋味,之後,之前季霄送他的那些vip卡被註銷,憑他自己再也進入不了那些場合。這樣被像躲瘟疫一般躲著,顧錦開始懷疑,季霄是不是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要不然怎麼會花了五年布了這個局,用愛和包容幫他塑造出自信和高傲,再親自將之摧毀殆盡。「好的。」陳旭答應了他的請求,並沒有猶豫太久,至少這比他原先料想要處理的情況簡單得多,不會有什麼太難看的場面。他當場替他叫了換鎖公司,讓他們第二天中午去顧錦家換鎖,「對,下午一點鐘之後,不用太早,太早他可能正在休息。」顧錦插了句話,「我作息早就調整回來了。」「只換大門的鎖還是所有房間的鎖都換?」陳旭掩住手機問他。「都換。」「都換,一共五個房間,中等價位的就行,不要密碼鎖,房主不喜歡。」把地址給換鎖公司發過去之後,陳旭接著給一家自己認識的駕校打電話,替顧錦詢問了課程安排和學費。「最快要多久才能拿到駕照?教練呢,有溫柔一點的嗎?不要太凶的。」顧錦又插話,「我現在就喜歡凶的,被罵才帶感,學車不被教練罵多遺憾啊!」陳旭瞥了他一眼,沒理他,打完電話之後,他頓了頓,「vip卡的事,我會跟季總說的,你還有什麼事嗎?」「最後一點。」顧錦舉起食指,「雖然我也不一定會找你,但你可以不要拉黑我的手機和微信嗎?」陳旭一頓,點點頭:「好的,不拉黑。」他們吃完飯從店裡出來,夜晚的城市換了另一種美貌,遠方的廣場上有學生在玩著滑板,小朋友坐著響著幼稚童謠的卡通搖椅,路邊的咖啡廳亮著暖黃色的燈光。顧錦把目光從紛亂的夜景中收回來,朝陳旭笑了笑,說了聲「謝了」,揮揮手,沒做什麼像樣的告別,轉身朝街邊走去。他就連走路的姿勢也跟之前很不一樣,但要說哪裡不一樣,陳旭又有些說不上來。自己此刻的情緒,也有些說不上來。季霄是幾天之後才問起陳旭顧錦的事,「他最近有聯繫你嗎?」陳旭立馬意識到了季總說的這個他是誰,「上周辦完過戶手續之後就沒有聯繫過了。」季霄翻動文件的手指停了下來,「上次見面他看起來怎麼樣?」「看起來精神還不錯。」按理來說,陳旭本該在和顧錦見面之後就向季總報告當天所有情況,但季總沒問,他就沒有主動提起。「他讓我幫忙聯繫了駕校,這段時間應該在學車。」「學車?」季霄腦海里幾乎下意識地浮現出某個畫面,午後炙熱的陽光被窗戶分割成大小的方塊,他覺得晃眼,過去拉上了窗帘,轉過頭,顧錦雙腿盤坐在地毯上,剛剛洗完頭,頭髮軟塌塌的搭著,小顆的水珠還在凝在發間,他咬著冰淇淋的勺子,撇著嘴不情不願地搖了搖頭,「我才不要學車呢,學了車就沒理由叫你來接我了,你別想偷懶。」他眯起眼看向他,「你是不是不想接送我上課了,你覺得煩了?」……陳旭的聲音又響起,「還有,顧先生問,可不可以保留您送的那些vip卡許可權。」季霄回過神來,皺起了眉,隱隱有些不太高興,「我還沒有那麼小氣。」陳旭抿了抿唇,只低下了頭。「他沒來公司鬧?」「沒有。」
「他既然在學車,你過段時間去陪他買輛車。這段時間他還有什麼要求,都滿足他。」季霄簽好字,合上文件,扔到他面前,「下個月之前,他的事都處理乾淨。下個月二號把我的行程空出來,我要去接機。」「好的。」陳旭拿起文件,出了辦公室,一關上門他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秘書部就在總裁辦公室外,其他的員工見狀惴惴不安地上前詢問,「怎麼了陳助,季總心情不好嗎,我這時候方便進去找他簽文件嗎?」陳旭扯了扯嘴角,「沒事,你進去吧。」等回到工位上,他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算了,都是季總的私事,自己只是一個助理,沒必要為了誰抱不平。只是連他都覺得,季總這個人,真的無情到可怕。顧錦正在商場里買衣服,交完別墅過戶的稅費之後,他手裡其實也不剩什麼錢,但這棟房子已經實打實在他名下了,他也不會再被誰一激就搬出去,擠在狹小的出租屋裡自我虐待。就這點東西,還遠遠不夠呢。他去的依舊是季霄帶他去過的奢侈品店,態度自然平靜,隨手挑了兩件襯衫,一件風衣,就花光了他卡里的最後十幾萬。他這些年工作一直很輕鬆,每周末去教小朋友彈彈鋼琴,周一至周五偶爾晚間有課,收入也就是普通白領的水平,但對於被季霄放縱出來大手大腳來說,很是不值一提。所以,那些人當然有資格嘲諷他,畢竟他從頭到腳,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季霄的手筆,他本就是一隻扒著季霄的皮喝血的蜱蟲,還好意思要什麼交代,說什麼愛或不愛。是,他們說的都對,可不代表他就活該受這些侮辱。如果季霄一開始談的是錢,他當然可以在分手后拿著一棟別墅瀟洒離開,可他不是,他明明就是抱著愛的名義接近,明明就是他親口責怪顧錦還分你我太過生分,明明就是他願意包攬他的衣食住行,憑什麼最後拋棄了他,還要他挨罵。顧錦回到住處,把衣服掛進了衣櫃,隨手從口袋摸出一包煙,叼了一根,走到陽台把煙點燃。他以前從來不抽煙,相反還十分討厭煙味,在季霄偶爾帶著煙味回來的時候,會皺著鼻子趕他去陽台吹風,只是後來在那段混亂的日子裡,他實在太需要一些麻痹和慰藉了,於是沾染了很多他以前從來不會碰的東西。安靜地抽完這一支煙,他碾滅煙頭,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他選了一件材質有些柔軟的白襯衫,垂墜感很強,布料有些透,領口的兩個扣子並未扣上,嶙峋的鎖骨又平又直,即使他站的挺直,並未刻意去凹姿勢,也有著令人著迷的鎖骨上窩。他被這件薄薄的襯衫包裹著,看上去脆弱極了,就連脊背也能輕易被折斷似的。他伸手取下耳釘,換了一個小巧的純銀耳圈。最後,顧錦看了一眼鏡子中的他,迅速地移開了目光,好像並不怎麼喜歡現在的自己。他在手機上叫了車,去了一家名為「深巷中」的酒吧,今天是十五號,是那個人一定會出現在酒吧的日子。這間酒吧正如它的名字,處於深巷之中,外頭是一間書店,撩開隔斷的門帘,把vip卡放上一旁的感應處,隱形門才會自動刷開。喧鬧聲一瞬間充斥了他的耳朵,他關上門,帶著某種極深的厭惡和掩蓋不住的興奮,走了進去。酒吧二樓,司亭山看完酒吧這個月的流水,隨手簽了字,走到單面的玻璃牆前,興緻索然地望下去,然後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舞台中央正在跳舞的男人。黑色的牛仔褲包裹著他修長的腿和微翹的臀,白色的襯衫似透非透,露出半截肩膀,讓人不自覺的把目光順著他線條流暢的肩頸,一直滑落到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去。他的動作幅度並不很大,只是隨意地扭動著,臉色冷淡,目光卻是清澈的,像只誤入森林的小鹿,有種極致的性感。等看清那個人的臉,司亭山遺憾地「嘖」了一聲,他挑了挑眉,問:「他一個人來的?」「誰?」站在他身邊的代理店長跟隨著他的目光看下去,並不知道他在說誰。「沒事,做你的事兒去吧,我下去玩玩。」顧錦坐在吧台邊喝酒,手裡這杯剛喝了一半,酒保就又擺了兩杯新的調酒放在他面前。「這杯是3號桌的客人送您的,這杯是5號桌。」顧錦回頭望去,這兩位客人皆是西裝革履,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微微點頭示意,彷彿是紳士的某種表象,看不出鮮明的個性。他嗤笑了一聲,隨手挑了一杯準備端起,在他的手指碰上酒杯的那一瞬間,忽的從上方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季霄沒教過你嗎?深巷中的酒,可不能隨便喝。」司亭山在他身邊坐下,朝酒保揮了揮手,示意他把酒端走,「今晚他是我的男伴。」「深巷中」名字起的好聽,其實就是一個稍微高級些的約炮場所,如果單獨來這裡,接了別人請的酒,就意味著同意了某種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