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探路者
此時此刻,我的意識好像模糊了,腦子裡空空蕩蕩,只能看到眼前不斷閃動著的一張一張面無人色的臉。「你的命,都是我們給的,把命還回來……」我能看到這一張張臉,而且似乎還能聽見一陣一陣帶著迴音的凄慘叫聲。面前閃動的一個一個人,如同傳說里索命的冤鬼,讓我汗毛直立。我的腦子暈了,站立不穩。其實,我心底深處還有一絲清醒,我知道這些弔死鬼是不可能跑到這裡來索命的。可我卻無法承受現在的所見所聞。腳下一個踉蹌,我的腦袋重重的磕在旁邊的石壁上。鮮血順著額頭的傷口流淌下來,不過,這麼一磕,好像讓我清醒了那麼一點。眼前那些慘白的臉,還有耳邊的聲音,一瞬間就完全消失了。我擦掉額頭上的鮮血,儘管視線還是有點模糊,不過最起碼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只是幻覺。火把的光芒,無法照的太遠,這道小門后似乎還有一條很長很長的路。我的腦袋昏昏沉沉,卻仍舊不想放棄。我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扶著牆壁,慢慢的朝前走去。那種讓人喘不過氣的威壓感,還是沒有消失,每往前走一步,都要莫大的勇氣。我咬牙堅持著,我想,如果不是迫於壓力,非要去救我爹的話,可能身在此處,連我自己都要放棄尋找。小門后的路,漸漸的變寬了一些。我已經沒有餘力去暗暗的估算,自己到底走了有多遠。走著走著,我突然有一種感覺,我感覺前方的空間,似乎一下子拓寬了無數倍。就在這一刻,我停下了腳步,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自己的預感在此時是那麼的強烈。我預感到,在前方不太遠的地方,有一個龐然大物,無聲無息的俯卧在深邃的黑暗中。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開始變的急促,而且心跳也不斷的加快,先前那種無形的威壓,在此時已經無法阻擋。我的雙腳沉重無比,想要邁進一步都很困難。剛剛才恢復不久的意識,現在又亂了。前面是什麼東西?我原本還想靠著自己的信念,硬著頭皮朝前走,可是,僅僅只走了一步,一股泰山壓頂般的危機感,排山倒海般的襲來。來不及有任何多餘的反應,我的眼前驟然一黑,直接昏厥了過去。昏厥似乎很短暫,又似乎很漫長。等我蘇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是花寡婦那張俊俏又白皙的臉。我並沒有受什麼重傷,就是額頭被磕破了一塊,翻身坐起來的時候,腦袋在隱隱作痛。「是你把我救回來的?」「不是我,還能有誰?小哥,我在外面苦等,你可倒好,在裡頭睡的那叫一個香。」「我不是睡覺了,我就是……」「逗你玩呢,別當真。我知道你是昏過去了。」花寡婦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又凝固在了臉龐上:「小哥,那道暗門的後面,真的不是什麼善地。」
我在裡面昏厥的太久,花寡婦最後實在等不住了,進去找我,硬把我給拖了出來。花寡婦自然不可能和我一樣,在幻覺里看見十幾個弔死鬼,可是,她在那道小門后的見聞,跟我差不多。「你昏倒的地方,再往前走,肯定有什麼東西。但我看不見,光線也照不透。」花寡婦很認真的說道:「找到你之後,我就不敢再往前了。小哥,不是我跟你吹牛,這世上能讓我害怕的地方,真的不多。」花寡婦的感受和我大同小異,都覺得再朝前走的話,或許會萬劫不復。我的預感又變的很糟糕,如果那條唯一的路,會那麼危險的話,我爹會是什麼處境?「不行,我還得再進去。」「小哥,我只是實話實說,即便是我進去,可能結局也是死。其實,這單生意,我也很想做,可無論是做生意,還是找爹,首先得要保住自己的命。」「不進去,就這樣守在這兒?」「還是要想辦法進,不過,裡面的情況兩眼一抹黑,即便進,也要變通一下,先探探路吧。」「我去探。」「你去探,還是只能走到之前昏倒的地方,沒有意義,換個人去探路。」「換個人?換誰去?」我楞了一下,車夫和小狐狸都不在,現在就我和花寡婦倆人,我想不出還能讓誰去替我們探路。「咱們進地宮的時候,地宮門外,不是有口棺槨嗎?棺槨里那個老太婆,拿出來用用。」我一聽就明白了花寡婦的意思,她是想在棺槨里那具屍體身上做文章,用方外術法,驅使屍體進去一探究竟。可是,我心裡不太踏實,歸根結底,我是從小在鄉村/長大的人,受環境的影響,骨子裡有些觀念,一時半會是無法完全改變的。「你知道那口棺槨里的屍體是誰?」我搖了搖頭,說道:「那是……那是老佛爺!」「小哥啊,大清亡了,沒有什麼老佛爺小佛爺的,做人一根筋,遲早是要吃虧的。」「可是……」「沒有那麼多可是,定東陵周圍還有守坑的人,如果真的發現有人進了地宮,咱們的麻煩就大了。」花寡婦捏了捏我的臉,說道:「早點把事情做完,回縣城去,你摟著我睡覺,不好么?」花寡婦說干就干,拔腳就走,我趕緊跟了上去。兩個人順著原路,離開地宮,走到地宮門口的時候,我看到外面正是沉沉的深夜。棺槨仍舊停在原處,花寡婦讓我幫忙,慢慢的掀開了棺蓋。棺槨中的屍體,的確不像樣子,身上臉上,到處都是霉斑,一塊一塊的,看著有些噁心。花寡婦從頭上揪了幾根頭髮,她的手速很快,戴上麂皮手套,抓起屍體一隻乾枯如木頭的手臂,把幾個頭髮分別纏在屍體的手指上。「五指連心,青絲成結,人屍同途,盡歸我用!出來!」花寡婦的這幾句話剛剛說完,棺槨中的屍體陡然一伸雙臂,直挺挺的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