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180章

第180章 第180章

180

等召衛傅進京的旨意傳到冰城,已經是十日後了。

哪怕現在驛道齊全,用上幾百里加急的速度,最快也就是這麼個速度。

旨意上提了皇后千秋以及攜家眷的字樣,也就是說讓衛傅帶著全家趕赴京城賀壽,如今距離皇后千秋還有兩個月,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必須馬上啟程,不然就怕趕不上正日子。

得知這一事情后,福兒玩笑道:「我看戲文里說,一般這種情況時,都沒什麼好事等著功臣。要麼是杯酒釋兵權,要麼是借口把功臣家眷留下當人質。」

衛傅哭笑不得:「你這看的什麼戲文?」

甭管什麼戲文,福兒所言恰恰卻切中了衛傅和衛琦收到聖旨后心中產生的那層陰影。

衛琦看了衛傅一眼,道:「嫂子說得並非沒有道理。哥,你好好想想,這趟要不要去。」

都提到要不要去了,顯然衛琦的意思很明顯,他擔憂正武帝是得知他們暗中的那些小動作,又或是覺得他們有反意,特意借著皇后千秋,召衛傅入京。

一旦入京,生死由他人,不用兵刃相見,就能解決這一心腹大患。

當然這麼想,可能有些陰謀論了。

可歷朝歷代這種事都不少,而且皇后什麼時候不過千秋,偏偏這時過千秋節,實在容不得人不多想。

福兒恰恰是擔憂這點,才借著玩笑說齣戲言。

至於衛傅,顯然也想到這點,面色變得沉凝嚴肅。

去還是不去?

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一旦抗旨不遵,那剩下就只有一條路可走——

反了。

「讓我想想。」

見此,衛琦識趣地離開了,福兒也借著去看圓圓的借口,留下他一人思索。

次日,衛傅給出了答案,去。

既然他說去,福兒便開始讓人準備行李。

至於衛傅私下有沒有其他安排,福兒並沒有過問,有些事也用不著她來過問。

……

由於時間很緊湊,所以他們沒怎麼耽誤就上路了。

從冰城到京城,最快最短的路程就是走張庫大道。這條大道從河北張家口到庫倫,是一條由行商者走出來的道路,有草原茶綢之路之稱。

沿路不光要經過草原,還要經過一段戈壁沙漠的路程,但從這裡走,能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京城。

由於帶著四個孩子,沿途自然不輕鬆。

不過如今衛傅今非昔比,一路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另還有大批護衛護送,所以倒也沒吃什麼苦頭。

趕在皇后千秋節的前十日,衛傅一行人終於抵達了京城。

.

京城和九年前相比,似乎並沒有什麼兩樣。

一家人到京后,就住進了王多壽位於燈草衚衕的宅子。

是的,正武六年王多壽回建京赴考,於當年考中舉人,又在次年春闈考中進士。由於只是二甲,所以之後他還經過了館選,才成為一名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

既然要在京中久留,自然要置辦宅子。

考慮到他平時去翰林院方便,所以王家人在衛傅的提議下,讓他在皇宮附近置辦了一處宅子。

宅子三進,平時也就王多壽一家三口居住,這趟福兒一家人進京,自然不做其他考慮,要住在這裡。

是的,一家三口,王多壽在考中進士后,便娶妻了。

娶了他座師國子監祭酒崔穹的侄女,這崔穹為人淡薄名利,不攙和朝中是非,是個真清流。

當初王多壽也是往家裡去信,問過家裡的人意見,其實主要還是問姐夫衛傅,才成了這門婚事。

如今夫妻二人成婚兩年有多,崔氏於去年誕下一子,乳名叫晟哥兒。

崔氏雖沒見過姐姐姐夫,但知曉丈夫一直極為看重姐姐姐夫,每每遇見什麼難題,少有找她伯父詢問,反而更多的是千里迢迢寄信回家裡。

所以她極為重視姐姐姐夫這趟的入京。

不光提前就讓下人打掃了院落,還提前準備好了侍候的下人。到的當日,更是早早就命管家前去接人,又準備了豐盛的接風宴,為姐姐姐夫一家人接風。

福兒雖沒見過崔氏,但對此女品行早就熟知。

當日多壽來信詢問,衛傅只道:「這崔家乃山東崔氏一脈的分支,雖家世不顯,但滿門清貴,從不攙和朝堂爭鬥,崔家女一直有賢名在外,可謂一家有女百家求,多壽若能娶崔家之女,倒也是一樁美事。」

事後證明,果然此女娶對了。

多壽每每來信,少不得述說家有賢妻如何如何。

如今見到崔氏,福兒見她落落大方,舉止有度,乃真正的大家閨秀,不禁更是滿意。

也不過打個照面,這姑嫂二人便相處得極為融洽。

到的次日,衛傅去了吏部一趟。

他來此算是報備,告知朝廷他已入京,時刻準備著被召入宮覲見。

畢竟是封疆大吏,哪有入京不覲見皇帝的。

也是從這一刻起,京中許多人都知道這位風頭正高的黑龍江兼漠北將軍入京了。

陛下可會召見他?陛下會如何對待此人?是還裝作視若尋常,還是如何?

皇后可準備好了見這個兒子?

明明大兒子已快而立之年,偏偏這時皇后懷上了,就算這位是陛下親兒子,一日陛下未在明面上承認,一日就還是前個丈夫的兒子。

一大一小,一前一後。

皇后該如何跟大兒交代和解釋?

一時之間,衛傅入京的風頭甚至超過了即將到來的千秋節。

只是讓很多人失望了,就在衛傅報備后的第二日,宮裡就傳出召其覲見的旨意,與一般封疆大吏入京的流程,並無不同。

當然,除了衛傅要覲見外,福兒作為外命婦,這次也要進宮。

隨同一起的,還有四個孩子。

.

再次踏入皇宮,福兒頗多感嘆。

彷彿在宮裡的那十幾年就在昨日,實則她如今已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

圓圓被抱在乳母的懷裡,一旁還跟著丫鬟,隨時幫忙替手。大郎二郎三郎,則跟在娘的身邊。

平時還算調皮的兩個小的,進了皇宮之後,不禁都嚴肅起來。尤其是大郎,很有當大哥的架勢,走在娘身邊走得一板一眼,絲毫看不出還是個八歲的孩童。

一路走過一條條熟悉的宮道和長街,經過一道道熟悉的宮門,終於來到了坤元宮面前。

迎春已經在這等候多時了。

看著似乎老了不少的迎春,福兒不禁眨了眨眼,眨掉了眼裡湧上來的熱氣。

迎春臉上笑著,但差不多也是同樣的舉動。

她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大郎幾個小的,一邊露出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表情,對福兒道:「快進去吧,娘娘在裡面等著你們。」

眼淚在見到皇后那一刻,終於潰決成災。

皇后一點都沒有老,還是那麼的年輕、美麗。

最後一次和皇後娘娘見面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卻過去了這麼多年。

這一刻,除了眼淚,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

福兒在哭,皇后也在哭。

二郎三郎都不敢上前,被哭懵了,皇后便拉著大郎哭。

圓圓在福兒懷裡,看看娘,又看了看皇后,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這才驚醒了兩個大人。

迎春擦著眼裡道:「這是好事,是值得高興的事,娘娘不該哭。」

皇后忙抹了抹眼淚,道:「是是是,我不該哭,都嚇到孩子們了。」

迎春忙叫人備水備帕子,服侍皇后和福兒略微整理了下儀容,二人這才恢復平靜,各自落座。

「這是大郎吧,都這麼大了,我記得那會兒他還這麼小……」

說到往事,皇后似乎又激動起來,用手比劃著大郎那時的大小,眼睛盯在大郎身上,彷彿看不夠也似。

「還不快叫祖母,你帶的那塊金鎖,就是當年進京時,祖母賜你的。」

大郎從衣襟下,掏出一塊掛在脖子上的金鎖。

那會兒戴在大郎身上還顯大的金鎖,現在則成了一塊小金鎖,這也是大郎從小帶到大的唯一物什。

他長大后也好奇過,但當下幼童戴金鎖銀鎖都屬正常,他便沒問,還以為是父母圖個好寓意給他戴上的,沒想到竟是祖母給的。

一個做皇后的祖母。

顯然大郎現在已經懂事了,至少比兩個弟弟懂事,但他並未顯出詫異,因為進宮之前,娘就跟他說了,他們這趟進宮,就是來見祖母的,讓他帶好弟弟們。

「祖母。」

大郎跪下,磕了個頭。

皇后忙伸手扶他,一邊道:「好孩子,快起來,讓祖母看看你……」

「你們也磕頭叫人啊!」

福兒催促二郎三郎。

這倆小傢伙還有點懵,但也很快跟著大哥後面磕了頭叫了祖母。

「好好,都是好孩子,都起來。」

說著,皇后似乎又想哭了,卻又怕嚇到孩子們,揚了揚頭,才把眼淚憋回去。

「她叫圓圓,現在還不會說話,只能說一兩個字。」福兒替女兒解釋道。

因為皇后如今已經出懷了,迎春就沒把抱來的圓圓遞給皇后,而是抱到她身邊,給她看了看。

皇后撫了撫圓圓的小臉,端詳了下圓圓那雙大眼睛。

「好好好,長得真像你。」

福兒羞澀一笑:「幾個孩子,也就圓圓長得像臣婦。」

迎春把孩子們帶到側殿吃糕點,福兒這才開始了和皇后的敘話。

「你…們過得好嗎?」

「好。」

福兒笑著,特意撿了些趣事,說給皇后聽。

至於那些危險的、不順的,她一概都沒有提。她說她和衛傅的事少,反而說幾個孩子的多。

而隨著福兒的述說,皇后也漸漸平靜下來,面容變得若有所思。

福兒瞧著,心裡有好幾次想問娘娘過得如何,最終還是忍住了。

「好就行,我當初把他交給你,沒交錯。」皇后感嘆道。

一句感嘆之言,瞬間將兩人拉回了當年。

那時,他們即將被流放出京,臨行前皇后讓人給福兒和衛傅辦了婚禮,福兒來向皇后奉茶時,皇后便說出了那句至今讓她依舊記憶猶新的話。

我把我兒交給你。

「娘娘誇讚了,衛傅他是福兒的夫君,相夫教子,這都是分內之事。」

其實都明白,當初皇後會讓福兒和衛傅成親,是不得已下的為之,但福兒真的很感激當年皇后做下的此舉。

為她和衛傅少走了彎路,省了很多麻煩,不然名不正言不順的,她和衛傅大抵也走不到今日。

「不,本宮還是要謝謝你。」皇后鄭重地拉過福兒的手,拍了拍,「你是個好姑娘,也是個有福氣的人,還生了這幾個可愛孩子,本宮當初沒看錯你。」

「本宮該賞你的,但本宮一時竟不知該賞你什麼好,不過你放心,你的福氣還在後頭,本宮不會虧待你……」

最後這幾句,皇后是喃喃自語,福兒一時有些沒聽明白,正想出言詢問,這時幾個孩子又回來了。

問過之後才知道,原來圓圓來到陌生地方,多少是有些不習慣,去了偏殿後就鬧著要娘,迎春只能又把幾個孩子帶回來。

「孩子不習慣是正常,畢竟還小。時候大概也不早了,你回吧,我讓人送你們出宮。」

福兒雖詫異皇后沒有多留他們,但想著外面還有衛傅,說不定是衛傅那邊結束了,皇后才會不想耽誤讓他們走。

她總覺得皇後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兒怪。

大臣和命婦進宮時便不是走一個城門,一個走東華門,一個走玄武門,所以福兒出宮這趟路並未碰見衛傅。

一直到從玄武門出來,才看見已在此地等候他們多時的衛傅。

「你去紫宸殿,沒發生什麼事吧?」福兒不禁低聲問道。

「等回去后再說。」

之後一家幾口上了馬車,往燈草衚衕去了。

……

另一邊,目送著福兒和幾個孩子離去后,皇后便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有了動作。

她撫了撫肚子,略有些感嘆道:「她倒是個聰明的,從始至終都沒提我有孕的事,連多看一眼都沒有。」

迎春想了想,也沒好說什麼。

她也清楚,若真福兒不識趣問起,大抵福兒尷尬,娘娘也會尷尬。

「也不知陳瑾那如何了?」

提到這個,迎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見沒有其他人在,才低聲道:「娘娘勿要擔心,陳瑾辦事不會出岔子,即使陳瑾那出了岔子,還有……」

「你說得倒也是,希望一切順利吧。」

說到這裡,皇后攥緊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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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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