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1):蓋世奇功挫百騎,艷遇連連一夢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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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那日李義南騎馬追趕黑衣人和那女子,一路奔出秦州城西南數十里,三匹馬前後奔上山路。又跑了十餘里,迎面駛來一隊人馬,大約百多號人,皆是官軍打扮,這隊人吆五喝六,馬上或馱或掛著山雞、野兔、梅花鹿等獵物,顯然是打獵回城的秦州城軍士。
這隊官兵見一年輕美貌的女子縱馬急奔,後面還有個蒙面的黑衣人緊追不捨,均感奇怪,忽聽那女子大喊:「軍爺救命!」眾官兵均想:「原來是個強盜在追姑娘。」只聽為首的軍官喊道:「弟兄們,給我抓住那個穿黑衣服的強盜。」眾人讓過那女子的馬,待黑衣人近前,長戟大刀一齊向他身上招呼。
李義南遠遠從后追來,見眾官兵正合力攔截黑衣人,心下一喜,正好來這許多幫手。
山路本來不寬,恰容兩馬相錯。黑衣人見大刀、長戟襲來,也無法可躲,便以手中短兵相格,或向上挑,或向旁撥,竟一連過了五六人,胯下之騎卻並不減速。那軍官走在隊伍前頭,本來只下令手下拿人,自己並未出手,如今見黑衣人連過數人,心下氣惱,大喊道:「後面變兩隊,給我攔住他。」邊說邊掉轉馬頭,殺向黑衣人。
後面的士兵聞令立即變成兩馬並列的隊形,頓時將山路堵上。黑衣人說話間又過了三四人,見面前五、六十排戰馬已經將路封死,再也前進不得,當下借著前沖的勢頭從馬背上躍然而起,飛腿將迎面的兩名士兵踢落馬下。隨著那兩人落馬後的「哎喲」、「你奶奶的」叫罵聲,黑衣人單足在一匹馬的背上一點,隨即跳上路旁山坡的一棵大樹,身法快捷輕靈,眾人忍不住喝了聲彩。喝彩聲猶未止歇,只見黑衣人雙足甫一著樹榦,身子陡然縮起成一個球形,兩手兩腳擺在一起,好似一隻蹲在樹上的猴子。黑衣人身子縮起並不停留,隨即雙足一蹬,兩手向前撲出,便似貓兒一般從一棵樹竄向另一棵樹。待撲到第二棵樹,仍如前一般,一蹲一竄,如此連續不斷地從山坡的樹上向前竄行。
山道上的兵將見黑衣人棄馬上樹竄行,開始覺得新奇,沒見過有人會這般功夫,隨即反應過來,大家紛紛拉弓搭箭,射向樹上的「猴子」。黑衣人仗著大樹枝葉的遮擋,大多數箭都射在樹上,少數能近得身旁的箭都被他隨手或抓或撥,竟無一支箭能傷到他分毫。
眾人見黑衣人露這一手功夫,皆大驚嘆。隊中有一使流星錘的校尉,見黑衣人越竄越近,算準時機,待黑衣人從前一棵樹剛一蹬開,便將流星錘奮力擲出,這校尉使的是巧勁,讓那流星錘飛到兩棵樹之間開始旋轉,在空中旋成一個大輪子,兀自轉個不停,想以此攔下黑衣人。流星錘兩頭都是木瓜大的鐵鎚,中間是條纏了鋼絲的軟索,黑衣人若被兩頭打中,不死也得重傷,若撞到中間的軟索,則勢必被纏住身體跌下樹來。
眾兵將見狀都暗中高興:「這下這個猴崽子可跑不了啦。」
黑衣人見流星錘在前,並不驚慌,突然甩手射出一物,卻是他先前手中如槍頭一般的短兵,正中軟索中心,「噹」地一聲將流星錘釘入前面的樹榦中。隨著軟索向前急拉之力,流星錘的鎚頭呼地向由兩端向中間砸過來,眼看要砸到黑衣人,只見他在空中突然身子急縮,以頭為軸心,飛速地向上翻了個跟頭,身體剛好繞過上面砸下來的鎚頭,隨即雙腿伸直,足尖輕點鎚頭,借力向上竄起,躍到樹尖上。
黑衣人在空中擲飛鏢、翻跟頭躲鎚頭、借力上竄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膽色、應變悉皆稱絕,眾人忍不住又大聲喝彩。李義南目力極好,雖相距數十丈仍看見黑衣人這番表演,不禁倒吸口冷氣,心想:「我一向自負武功蓋世,今日方知實乃井底之蛙。若要練成他這般武功,只怕再有二十年也不能。」心中涼意頓生。倏動一念:「當日在蓬萊殿中,田令孜說口袋谷一戰,有位忍者竟能以一人之力,頃刻間斬殺上百騎兵。此人武功絕頂,莫非便是傳說中的忍者?」
正思量間,見那黑衣人已然在樹尖之間縱躍起落了數次,每次都是左足落下便右足躍起,右足落下便左足躍起,直似在空中邁步一般,姿態飄逸瀟洒。
眼看黑衣人躍至隊尾處的樹尖上,雙臂微張,如鷂子般飄然落下。隊尾的兩人見黑衣人向自己飄過來,忙舉起長戟刺出。忽然「嗨呦」兩聲,兩人同時摔到馬下。原來黑衣人手腕微動,射出兩枚星狀的暗器,正中兩人的腰眼,將二人從馬上打下,卻並不打傷二人。隨後又「嗨呦」、「哎呀」幾聲,倒數第二、第三排的四個人也被打下馬來。
黑衣人飄落在最後一排的一匹馬上,掉頭便走,同時回手猛拍了另外一匹馬的屁股一巴掌,那馬兒吃痛,嘶鳴一聲,撒蹄狂奔。前面的馬被它一衝撞,也開始狂奔。如此依次相撞相衝,整個馬隊都狂奔起來,一時收韁不住。黑衣人趁機和馬隊迅速拉大了距離,越跑越遠,不多時便消失在山道中,追趕那女子去了。
李義南本被馬隊擋在一頭,此時見馬隊沖了過來,情急之下,縱馬躍上山坡。那山坡陡峭,馬兒跑不到兩步,四蹄便向下滑開。李義南此時也不猶豫,縱身從馬背向後躍下,雙掌對著馬臀拍出,馬兒借這一拍之力,竟向上跑出六七步。李義南隨即飛身趕上,又再一拍,馬兒便又跑上去六七步。如是四五番,馬兒已爬過了最陡峭的山坡,跑到較為平緩的坡地。
山道上的兵將被受驚的馬兒載著狂奔,經過李義南時,卻都不禁扭頭看他在山坡上練這「拍馬屁」的功夫,眾人心中都驚嘆:「今天真是大開眼界,邪門得緊!」
過了不大功夫,這一百多號人馬已經悉數經過李義南上坡之處,只留下騰騰揚塵兀自未散。但李義南既上得坡來,便無法再從原路下去,只得沿著坡道繼續走上去。上了坡頂,樹木愈發濃密,幾乎無法通行。李義南牽著馬,拔出隨身的匕首,不時需要砍斷一些樹枝藤蔓才得先行。這樣又走了好一陣子,終於從樹叢中走出,來到一條羊腸小路上。李義南嘆了口氣,心想:「終於還是沒能追上那黑衣人,不知那女子現在怎樣了,會不會已經被黑衣人追上,遭了他的毒手?」
李義南騎上馬,順著小路走去,小路隨著山勢忽起忽落,也不知通向何處,李義南只盼著能儘快下山,再作打算。
走了大概一個多時辰,來到一個小十字路口,左右橫著一條較寬的山道。李義南停下向四周看了看,不知道該繼續向前走還是向左右轉向。正自猶豫,忽然一聲凄厲的哨聲響起,隨即左手不遠處一道紅光由地面射出,消失在空中。李義南趕緊撥馬向左奔去,想看看發生了何事。
到得近前,李義南又驚又喜。只見那個黑衣人正被五個女子圍住,其中便有那位姑娘,另外四人也都和這位姑娘一樣裝束,墨綠衣褲,臉上卻都蒙著墨綠色的面紗。李義南登時明白,原來自己走的小路竟是一條捷徑,雖然難走些,卻不似大道般繞著山體轉來轉去,而是直插過來,是以竟趕上了他們,卻不知另外那四個女子是何人,想必是那姑娘邀來的幫手,剛才的哨聲和紅光便是那姑娘招喚同伴的信號吧。
那姑娘看見李義南趕來,對著他宛爾一笑,李義南突然覺得有些臉紅心跳,全身微熱,腳下發沉,只想走到那姑娘跟前去親近她。李義南本來不喜女色,又身負蓋世武功,定力超於常人,對年輕貌美的女子一向不屑多顧,今日不知為何卻禁不住這位姑娘的一笑,難道她真的太美了嗎?
李義南正自發獃,那五個女子突然出手,每人都是同時發出三枚暗器,手法也是一般無二,只是一人的暗器射向黑衣人的頭部,眉心一枚,兩耳各一枚,三枚暗器呈三角形射出,勁道極大,完全不似出自年輕女子之手。第二人在黑衣人的左前方,暗器射向黑衣人的胸部,咽喉一枚,左右乳各一枚,也是呈三角形射出,勁道一如第一個女子。第三個人在黑衣人右前方,一枚暗器射向黑衣人的丹田,一枚射向襠部,另一枚射向右膝。第四人在黑衣人右後方,一枚暗器射向黑衣人的左耳外側偏下,一枚射向右耳外側偏下,一枚射向頭頂上面一掌處,都是瞄準黑衣人身體外的地方。最後是那位姑娘站在黑衣人的左後方,三枚暗器卻是射向黑衣人的兩腿外側和兩腿之間。
李義南是暗器高手,見這幾個女子發射暗器的準頭和勁道雖然也頗高明,但比自己尚有不如,只是這五人同時出手,發出十五枚暗器,不但籠罩對手各大要害,更是考慮到對手可能上躍或左右躲閃的路線,事先便將對手退路封死,這般心思、這般配合竟似發自一人之手一般,心下大為佩服,暗想:「若是換成我站在這五人中間,只怕饒是逃得了性命,也非得中個兩三枚暗器不可。」
只見眾女子的暗器甫一出手,黑衣人驀地右腿跪地,身體右轉,左手射出三枚暗器,迎擊射向自己丹田、襠部和右膝的暗器,右手也射出三枚暗器,攔下射向自己兩腿外側和兩腿之間的暗器,暗器脫手同時頭部向前探出,轉頭向右,身體隨左膝向左前方傾斜俯下,只聽得「叮」的一聲,下路的六枚暗器被黑衣人的暗器同時擊落,其他九枚暗器則嗖嗖地射進周圍的樹叢中。黑衣人和五女相距不過兩丈,竟然能在剎那間辨明對手暗器來方,並出手攔擊,為自己贏得藏身之所,更能隨勢跪倒、轉身、前俯,動作連貫迅捷,無纖毫滯礙,轉危為安於千鈞一髮,這等功夫實在聞所未聞。
李義南暗喝了聲「好俊的功夫!」心中的喝彩聲未絕,五女忽然同時發出長長的「咿——」的一聲。這聲音雖然不大,但覺尖銳刺耳,飄忽不定,如鬼似魅。
李義南趕來后一直站在黑衣人右邊三、四丈遠處,是以剛才能和成紀樓中的姑娘對視而見。現下黑衣人身體半跪,頭轉向右側,正好和李義南面對面。隨著這聲怪叫,李義南見黑衣人突然兩眼發直,目光獃滯,繼而身體開始不停地扭動掙扎,好似被什麼綁住、無法掙脫一般。
再看那五個女子,均是兩手相握,手指有伸有屈,或有相互盤繞,直是一模一樣的手勢。只聽其中一個蒙面的女子說道:「小美,快將他右手斬斷,免得待會兒他醒過來作祟。」站在黑衣人右前方的女子應了一聲,取出那槍頭樣的兵器,上前一揮,便將黑衣人的右手斬了下來,原來那槍頭兩側的邊緣竟如刀劍般鋒利。黑衣人大叫一聲,便倒在地上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