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對峙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對峙

二月十七,睢河。

盛庸放下行軍地圖,看著對面狼狽不堪的平安,嘆了口氣。

也多虧他能逃出來...四萬大軍死的死逃的逃,平安身為主將,肯定是燕軍窮追不捨的對象,據平安所說,整整三千精騎追著他沿著淝河兜了一圈,朱棣想必也是恨極了他,不肯放過這個曾經在自己麾下當值,又和自己打了幾年仗了解自己噁心自己的將領,最後要不是平安運氣好滾落山坡藏在一窪死水裡,怕是盛庸就沒法再見到他了。

不過平安也真是員猛將,逢此大敗,身邊親衛都死光了,滾落山坡時又斷了條腿,都硬生生撐著找到了大部隊,咬牙切齒還想和朱棣再打過一場,實在是不能不讓人心生敬佩,不過盛庸也有點納悶,平安對朱棣的這種恨意,到底從何而來?

只是眼下也不是適合問這個的當口,盛庸正想再問問淝河一戰的細節,營帳的帘子就被人掀開,依舊是那副嚴肅模樣的鐵鉉走了進來,話語很短,但卻讓盛庸和平安都身子一緊。

「糧草不夠了。」

沒錯,這事怎麼聽怎麼離譜,盛庸帶著五萬大軍與鐵鉉合兵一處,在睢河河畔堵住了朱棣,對峙了十來天,結果孤軍深入奔襲千里的燕軍糧草還沒出問題,堂堂朝廷中央軍卻要斷糧了。

要知道此地可是大後方,是朝廷實際控制的區域,結果朝廷兵馬到了這兒還面臨斷糧的窘境,實在讓人啼笑皆非,可盛庸和鐵鉉也沒什麼辦法,因為自從徐州沛縣糧草被朱棣付之一炬以後,朝廷就時常面臨無法供應前線糧草的問題,這種現象在新年前後尤為普遍,因為到了年底,朝廷也沒餘糧了。

現在是二月,江南地區春耕才剛剛開始,賦稅收不上來,戶部的府庫空空蕩蕩,自然也就沒法像以前一樣在後方囤積糧草,前線需要就直接轉運,如果是之前那種對峙的情況還好,朝廷想方設法募集一些,然後送到前線,將士們省著吃,也就湊合著過了,但眼下這情況,將士要是連飯都吃不飽,還打什麼仗?

牽一髮而動全身,燕軍南下,整個山東地界的朝廷兵馬全動了起來,這一動就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糧草,再加上轉運糧草的民夫也得吃飯,每一日的消耗,就是天文數字,而這種消耗,已經讓朝廷有些無力承擔了。

相反,打定了主意不管不顧南下的燕軍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出發時沒人能帶多少糧草就帶多少糧草,就算被拖慢了些行軍速度也無所謂--因為燕軍知道這條路只能往前走沒法回頭,還把軍糧留在德州純屬浪費,這一次已經沒有了補給線,就糧於敵的策略被貫徹到了全軍,吃完了糧草,就去吃朝廷的!

再加上騎兵奔襲城池實在太快太狠,每一座城池的糧草儲備都能最大限度地保留下來,燕軍一路接收一路行軍,等到了淝河打完平安,他們發現自己深陷包圍圈后,糧草已經完全足夠他們進行一場長時間的對峙了。

這就是眼下雙方面臨的情況,對峙的地點是睢河的一道支流,河流不寬不深,卻成了一道分界線,盛庸的大軍和燕軍分處兩岸,而徐輝祖也已經斷掉了燕軍回撤的路線,朱棣已經沒有了選擇,要麼打敗朝廷大軍然後繼續南下,要麼就被困死在這裡,讓這場奔襲成為一個笑話。

但缺糧...盛庸眉頭緊緊地皺著,他站起身在帳中徘徊,那道軍令已經到了嘴邊,卻怎麼也沒辦法說出來。

最終還是鐵鉉替他打破了沉默:「傳令士卒募集糧草吧。」

盛庸身子一頓,他如何不知這募集糧草是要大軍去搶百姓的口糧?但近十萬大軍,要多少百姓的口糧,要餓死多少百姓,才能讓士卒填飽肚子?

為什麼他們明明是來保衛大明,守護百姓的,卻要淪為兵匪,從百姓手裡搶走糧食?

鐵鉉的面孔一如既往地冷硬,那帶著異族血統的深陷眼窩和高凸鼻樑埋入了陰影:「軍糧...不能斷!百姓死了,大明還是大明;這十萬大軍出了問題,燕軍南下,再無阻礙!孰輕孰重,本官...不想多說。」

他轉身走出營帳,只留下了毫無溫度的話語:「記住,要快。」

河岸的燕軍大營,十餘個將領圍在沙盤旁邊,看著睢河附近已經完全形成的包圍圈,臉色都有些陰沉。

過了許久,朱棣才開口問道:「徐輝祖有沒有動作?」

顧懷輕輕搖頭:「沒有,佔據高地后,安營立寨,分明是不打算主動進攻。」

「嘿,俺這大舅子,是想來撿便宜?」朱棣冷笑一聲,「看著俺和盛庸打生打死,然後給俺來一記狠的?」

他伏低身子:「七十里路程,行軍不過一日一夜,俺要是和盛庸陷入苦戰,必然會讓徐輝祖帶兵從后偷襲,所以這一戰一定要快!只要能在徐輝祖兵到之前打敗盛庸,徐輝祖只能撤軍,他輸不起!」

可話是這麼說,對岸盛庸那兒也還有十萬大軍,就算是殺十萬頭豬,一天一夜怕也不夠,再說打了這麼久了盛庸到底有什麼本事大家都心裡有數,雖然不算什麼頂尖將領,但守起來還是沒什麼漏洞的,怎麼可能說敗就敗?

見將領們都默不作聲,剛剛放完豪言的朱棣也有些尷尬,對峙的這幾日燕軍不是沒有主動攻擊試探過,但盛庸顯然是吃虧吃多了成了對付燕軍的專家,愣是沒露出一點破綻,就算燕軍略佔優勢,一時之間也沒法打敗這支攔路虎,再加上徐輝祖屯兵於後實在太過噁心人,如果光明正大地開大,怕是最後要吃悶虧的還是燕軍。

又他娘的是這種情況...朱棣知道再這麼拖下去,孤注一擲的燕軍早晚士氣喪盡,而且這次的南下奔襲實在太拼了,許多將領雖然沒有出聲反對,看神態也是有些不贊同的,眼下遇到困境,若是不早點解決,這仗就沒法打了。

朱棣越想越窩火,盛庸平安徐輝祖這些老冤家實在讓他有些想罵娘。

但話還沒罵出口,斥候就跪在了營帳外面,說出了南軍正派士卒四處搜集糧草的事情,站在一邊的顧懷一聽臉色登時變得精彩無比,他看了一眼朱棣,心想這不就是當初燕軍在真定城下干過的事情?

很顯然朱棣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皺起眉頭仔細詢問起來,當聽到南軍動用了過萬士卒,瘟疫一般沿著睢河四處禍害百姓的時候,他沉默下來,目光閃爍。

有些不對勁...難道是南軍現學現賣,想重演當初真定城下那一幕?

他看向顧懷,顧懷心領神會,思索片刻后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他們代表的是朝廷。」

一語驚醒夢中人,朱棣明白過來,確實是這麼個道理,當初燕軍在真定城邊四處搜集糧草,都還只是搬空了附近城池的庫房,沒動老百姓的口糧,後來都挨了不少罵,如今盛庸帶的可是朝廷的大軍,都敢對百姓的口糧下手了,一點不顧及事後的影響,分明是南軍真的斷了糧,走投無路之下才用了這個法子。

這就是中央軍和造反軍的區別,有些事是只有造反的軍隊能做的,中央軍敢做,立馬就要失去人心,朱棣都起來造反了,還不敢對百姓下手太狠,他盛庸哪兒來的膽子縱兵搶糧?看來南軍缺糧的情況只會比自己想得更嚴重。

那麼問題來了,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進攻?

朱棣掃了一眼那些將領,好幾個將領臉上都露出雀躍神色,看來他們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但朱棣打仗實在是太喜歡用陰招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光明正大出牌的人,哪怕眼下南軍已經虛弱成了這樣,他也不願意發動總攻,還是想用自己最拿手的方法。

偷襲。

他鬆開眉頭,開始下達軍令:

「傳令,在河岸排布步卒,連夜搭建浮橋,時刻注意南軍大營一舉一動,若是他們搶奪浮橋,立刻回報!」

「傳令,騎兵連夜後撤三十里,分兵兩處,尋上游下游淺灘處強行渡河,於敵後合軍!」

他狠狠一掌拍在了沙盤上:「今夜三更,全軍進攻,勢要一舉擊潰盛庸,掃清南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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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大明一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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