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喑鳴司,天子之師
趙祁川笑得馨馨然,面容溫和,嗓音比方才那青年更低柔,「本該早些來瞧你,可一直抽不開身。你昨日成了親,無論如何,我總得出來瞧瞧你。」
「為你備的嫁妝你定是不要的,可少不得總要囑咐你幾句,莫嫌我啰嗦。」
「多謝叔父掛心。」
趙祁川點了點頭,「你這成親太倉促了些,到底是那條政令所累。」
「也算不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也是天經地義之事,而我想留在上京,那便只能入鄉隨俗了。沒有事先知會叔父,是晚晚的不是。」晏晚晚欠身一笑。
趙祁川望著她,燭光幽微中,亦是笑著,「只是委屈了晚晚,居然嫁了個書生。」
「沒什麼委屈的。說到底,他身家清白,更是個讀書人,而我,飄零江湖,身上還背負著秘密與血仇,反倒高攀了,只盼來日莫要有連累他之時。」晏晚晚黯垂下雙目。
趙祁川沒有說話,眯著眼睛看了晏晚晚片刻,倏然又笑了,「罷了,你自來就是個有成算的孩子,婚事是你自個兒定的,又已然嫁了,我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不過煞風景也。」
晏晚晚抿嘴而笑,並未做聲。
趙祁川轉頭取了桌上的銅剪,剪起手邊那盞燈燭上的燈花,燭影散亂,落在他臉上,明滅斑駁。
「今日見你,還為另外一樁事兒。那日你是不是險些與喑鳴司撞上?」
「走得尚算及時,不知是不是喑鳴司。」晏晚晚眉心微顰。
「喑鳴司可不好對付。你想必也是聽說過的,喑鳴司號稱大寧朝的天子之師,耳目遍布天下,大事小情幾乎難以瞞過他們,而且他們手段陰狠毒辣,替聖上監察百官,經手之事自來都是血淋淋的,從無例外。」
晏晚晚自然聽說過喑鳴司的名頭,不就是和明朝錦衣衛一樣的特務機構嗎?錦衣血屠九千萬,只因此命奉皇天。偌大的大寧朝,便是趙祁川的輕描淡寫之中也不難聽出忌憚,不就是因為喑鳴司不只手段了得,更因為他們背後站著的是大寧朝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皇帝嗎?
「何況這回介入的不只有明司,就連暗司也在其中,喑鳴司,暗在前,明在後,那是因為比起明司,暗司權力更大,手段也更是厲害。因為暗司之人皆是隱於市井之中,旁人根本不知其身份,蟄伏之時喑啞無聲,一旦出動,便能震天驚鳴。若是可以,我亦不願與喑鳴司對上。」
「叔父說的,這回朝廷要查的那樁案子可能與當年我義父之事有關?」晏晚晚面無殊色,只是輕聲發問。
「不錯。當年,你義父之罪愆便是由此事而起,若非如此,明知兇險,我又如何會讓你牽扯其中?」
「既是如此,那我必然是要一查到底的。」晏晚晚眸色平靜卻亦堅決。
趙祁川望著她,點了點頭,「當務之急,是要先於其他人將東西找到。當年的事牽扯甚廣,能夠做局將你義父坑害其中,那人絕非等閑,咱們誰也不能信,哪怕是喑鳴司。只能自己先查明真相,掌握證據。不過這樣一來,就難免對上喑鳴司,萬事還是以你安危為要,你記住,見得這標記,便躲著些,這是暗司之首鷹部的徽記,你記清楚了。」
趙祁川說著,目光往邊上一遞,道一聲「寶奎!」
方才那個引晏晚晚進屋的青年立刻應了一聲,從衣襟里掏出一張紙箋,奉上前來。
晏晚晚目光帶著兩分隨意瞥了過去,誰知在瞧清紙箋上那抹徽記時,她的雙瞳卻是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縮,默了兩息才若無其事問道,「這是喑鳴司暗司之首鷹部的徽記?」
「是。」
「另外,暗司的人我這裡一無所知,倒是明司的還知道幾個,這裡有一張名單,上頭的幾個人都是明司能夠做主的,也不知有用與否,你拿著吧,有備無患!」
「多謝義父!」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趙祁川才讓寶奎將晏晚晚送了出去。
寶奎回來時,趙祁川正立在燈座前,捏著那把銅剪剪著燭心,那滿室的燭光籠在他身上,他仍是眯著眼,傾著身,像是看不清一般,動作很慢。
「將人送走了?」他沒有回頭地輕聲問道。
「是。姑娘的身手又精進了,青天白日,也沒有驚動咱們暗地裡的人手。」
趙祁川勾了勾唇角,燭火幽微也照不透他眸底的陰翳,「天地劍與拂花手的傳人,自然不是等閑。可惜了,她只是個養女,若是……罷了……」趙祁川嘆了一聲。
身後一片沉寂,趙祁川眼角餘光一瞥束手而立的寶奎,挑起眉來,「怎麼?有話想問?」
「是!師父,徒兒不知……師父為何不直接告訴姑娘對那言徵的懷疑?」聽趙祁川問起,寶奎也不再猶豫,將心中疑惑問出。
「她可不是糊塗人,心裡明白著呢,這些年,她從來都對我有所保留。我若直接告訴她,她未必會信。有些事,要她自個兒慢慢懷疑,慢慢悟著,慢慢查證才好。而且,你方才沒有聽見嗎?才不過成親一日,她對言徵言語間就已多有維護……」
「嗬!」趙祁川嗤笑一聲,眼中一片寂冷,「誰能想到,她竟會嫁給這樣一個人,這樣也好,現在越是維護,來日才越能絕情冷心。」
「可師父,那言徵又為何要娶姑娘?難道他也發現了姑娘的真實身份?」寶奎自知曉這樁婚事起就覺得雲里霧裡,總覺得沒一件事能想明白,處處皆是謎。
「不知……不過就算他真有懷疑,也應該查不出端倪。這樁婚事說到底,於咱們的事兒倒說不得大有用處,便先由著他們吧!」趙祁川盤動珠子的動作快了幾分,頓了一下,才恢復了之前不緊不慢的速度。
「另外,之前準備的魚餌,也差不多可以拋出去了。」
寶奎聽著,目光微微一閃,輕聲應道,「是。」
因著那一紙政令,近來上京城成親的新人眾多,春織閣的生意也多了好些。前些時日晏晚晚剛剛進了一批布料,卻恰逢她成親,只能暫且入了庫,還未及整理造冊。
她早前與緗葉提及,說是待她成親后便回來一道盤點,誰知,這一日直等到大中午也不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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