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方帕子
好在,緗葉也沒有等她,用過早膳便召集了閣中閑余的人手一道到庫房幫忙。都是些做熟了的活計,緗葉又最是個仔細妥帖的,忙活了一上午也差不多盤點完了。
歇口氣的當下,墜兒長嘆一聲道,「我就說吧,今日掌柜的定是不會來鋪子里的,新婚燕爾,正如膠似漆的時候,哪兒捨得......」後頭的話不及說出,就梗在了喉嚨口,因為那邊廂,正從後院門兒進來的人不是她家掌柜的又是哪個?
晏晚晚瞧見她們,徑自走了過來,到得庫房一看,便知道緗葉已是領著人將布料都盤點完了,相比之下,她這個掌柜的確實有些不稱職,奈何這都是常有的,她心虛也不過一瞬的事兒,便是笑著道,「今日辛苦大家了,一會兒去豐味居叫一桌席面,犒勞大家,我做東。」
豐味居的席面可不便宜,雖然她們春織閣的人昨日才在言府吃過酒席,可掌柜的要請客誰還能拒絕不成?
「我去我去!」墜兒立刻舉起手來,「我去點菜,還有,一定記得給咱們掌柜帶上兩壇玉壺春。」話音落時,人已經在庫房外了,其他人亦是一聲趕一聲地笑鬧著,一併擁了出去。眨眼間,庫房內就只剩下了晏晚晚與緗葉二人。
「緗葉,你幫我看看這方帕子。」人一走,晏晚晚就是迫不及待從衣袖裡掏出一方帕子遞給緗葉。她會刺繡,可不過是當初為了磨她的性子被逼著學的,對布料、針法這些真正擅長的人,卻是緗葉。
緗葉將那方帕子接過去,拿在手上時,就是蹙了眉,將那帕子放在鼻間一嗅,一張臉登時黑沉了下來,「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這帕子有什麼不妥嗎?」晏晚晚是真看不出來,否則也不會來尋緗葉幫忙了。
「這帕子的料子和花色都尋常,可這上頭沾染的香粉氣味卻是那些不正經地方才有的。」緗葉看她果真不知,神色稍霽,卻還是板著臉道。
晏晚晚一聽,驚訝了,「你是說,這帕子是個青樓女子的?」
「嗯。」緗葉板著臉點了點頭,「這香粉駐顏效果不錯,可配方里有些香料有礙生育,所以,正經人家的姑娘是斷然不會用的。」
「原來如此。」晏晚晚指尖摩挲著那方帕子,喃喃道。
緗葉看她這模樣,眉間攏起憂慮,欲言又止了片刻,終歸還是沒有忍住問道,「你這帕子從何而來?該不會是言先生他......」
晏晚晚一愣,抬起頭來見緗葉的臉色,這才明白她想岔了,不由笑道。「你想到哪兒去了?這東西與他無關。」說著便是將那帕子疊了,又重新掖進了袖口去。
「那便好。」緗葉與晏晚晚也識得幾年了,知道她有些心事,但緗葉知道分寸,從不多問。
晏晚晚捏著袖口,眉尖微微一顰道,看來,得想法子查查這張帕子,不過多虧了緗葉,總算有了個查的方向。
抬起眼來,卻見緗葉正望著她,雖然沒有開口,但眉宇間籠著的愁緒卻幾乎化為實質,漫溢而出。
她不由哂道,「這是怎麼了?」
「我知道你此時成親是逼不得已,我也攔過你,沒有攔住。你既然做出了選擇,已然嫁了,我便希望你認真對待。畢竟,這不是能夠草率的事兒,若是處置不當,只會傷人傷己。」緗葉語重心長道。
原來是為了這事兒。這樁事緗葉早前已經勸過自己一回了。當時甚至給她出過主意,讓她離開上京城暫避。朝廷的政令要到達地方,再真正實施下去,還需時間,她正好利用這時間差暫避,甚至可以輾轉多地,等到風平浪靜了再回來。反正她從前也是飄零江湖的,這法子雖然苦了些,對她卻算不得難。可是……她不能離開上京城,所以拒絕了這個法子,然後毅然決然找到了言徵。
緗葉是個清冷的性情,如今再說這一番話,自然是因為真的擔心她。晏晚晚心裡不由一暖,再想到昨夜言徵與她的一番話,笑著回道,「我知道的,既是嫁了,定會用心經營,不會輕易放手。」
「那便好。」緗葉長舒了一口氣,她了解晏晚晚,知道她說過的話從來都是算數的。
「我有事兒出去一趟。」晏晚晚捏著袖口對緗葉道,要搶在喑鳴司前頭,那這張帕子的事兒就耽擱不得了。
「嗯。」緗葉點了點頭,看著晏晚晚腳步生風走了出去,這些年,晏晚晚常有這樣的時候,她早就習慣了。
晏晚晚倒也沒有離開太久,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恰好豐味居也將席面送來了。春織閣上上下下便是聚在一處,一起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席上,晏晚晚破天荒地只小酌了兩杯便是打了住,眾人看著她,都是一臉深意的笑,墜兒是個膽子最大的,笑著就是奚落道,「這才成親一日,咱們無酒不歡的掌柜的怎麼就變了個人兒似的?酒就在面前,居然能忍住不喝?這可是玉壺春,掌柜的不是說光聞著這酒香,你肚子里的酒蟲就已經開始蹦躂了嗎?」
「你們知道什麼?咱們掌柜的如今是新婚燕爾,酒不醉人人自醉,哪兒還用得著喝酒啊?」
晏晚晚才顧不得他們調侃,抱以一笑,轉頭看了看天色道,「托諸位的福,我本以為今日要熬夜才能將庫房裡的布料清理完,沒想到這會兒就可以收工了,那你們慢慢喝著,我就先走了啊。」
墜兒等人愕然,「這個時候就要走?」
「對啊!」晏晚晚回他們一笑,「我現在可是成了婚,有夫君的人了,一旦沒有事兒,自然是歸心似箭。」話落時,她已經利落地起了身,朝他們一揮手,就是瀟洒地往外而去。
「欸!這天兒怕是要下雨,帶把傘吧!」緗葉回頭一看天色,忙道。
晏晚晚卻是背對著他們,將手一揮,人就已經走得老遠了。
沒想到好的不靈壞的靈,晏晚晚本以為她的腳程快,就算是春織閣離著坊西的言府有一段距離,但也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哪怕天氣陰沉著,這雨就算落下來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誰知,才剛走出春織閣所在的那條街,雨就是密密砸砸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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