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羂索聰明嗎?
——誠然。
但他就事事能夠料到嗎?
——那不見得。
。
比起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羂索其實更像是一個活得久、有著足夠閱歷和耐心的陰謀家。
人老成精。
這個老怪物的心計,是實打實的由千年的歲月積累起來的。
羂索擅長利用自己現有的資源,將陰謀和陽謀發揮到了極點。正如五條悟曾經暗罵過的「見不得光的老鼠」一般,他的計劃幾乎都是藏在暗處、圍繞著「敵明我暗」的角度展開的。
仗著情報差,仗著自己千年來的積累,仗著自己不斷更換身體竊取情報和力量——羂索暗中的謀划幾乎一帆風順。
這是狡詐。
也當然是一種聰明。
羂索幾乎不會去暴露自己的存在,因為他本體的太過脆弱,沒有足夠的利益與價值,他不想冒無謂的風險。
為此,在過去的無數年裡,他每寄生在一具屍體,都會準備好撤離措施。
對羂索來說,只要本體還活著,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
但現在……他被困住了。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羂索無論如何都不會捨棄夏油傑的屍體。
畢竟夏油傑的「咒靈操術」是他在這個時代實現千年夙願絕對不可或缺的力量。而現在,他只要再實現最後一個條件,將最大的威脅五條悟和北澤卯生處理掉,那麼便再無阻礙——為此,羂索無論如何都不會臨陣脫逃。
因為在他看來,他已經贏了。
等待的利益,已經足以讓他冒這個風險。
更何況,已經取得特級詛咒師夏油傑屍體、擁有了對方力量的羂索,需要警惕的對手也就只有那麼幾個。
例如五條悟,北澤卯生。
除此之外就是同為特級咒術師的乙骨憂太和九十九由基。
前者在交戰,而後者中,乙骨憂太出差海外(就羂索從高層眼線那收到的情報來看,對方似乎的確還未返回日本),剩下的九十九由基不聽從任何人調遣,是自由咒術師。
不聽調遣的九十九由基……羂索並不擔心她。
畢竟特級咒術師更能了解和體會自身與五條悟的差距。
五條悟太強了。
——有五條悟在,那就不用再擔心什麼了。
這是咒術界幾乎所有人的理所當然。
越是危急狀況,咒術界就越不會參合進五條悟的戰鬥。因為任何咒術師去幫忙,對於五條悟來說都不會是助力,只會是拘束他手腳的阻礙。
1+1大於等於2成立的前提條件,是兩個人必須處於同等水平。
否則,強行協力合作,只會迫使五條悟造成1+1小於2的局面。
而咒術界沒有第二個五條悟,所以沒人能夠和他並肩作戰。
因此,羂索想:另一位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不會過來。
那位咒術師必然不會來到五條悟和北澤卯生的交戰地點,也就不會靠近羂索的藏身之處。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當然,如果真的有誰過來了,羂索也不認為他們能夠找到自己。
躲藏是羂索的優勢。
除了五條悟和北澤卯生那種特殊的眼睛需要警惕外,羂索有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自信。
藏在戰區邊沿,耐心轉移自己位置的羂索笑容不變的想道,神情中帶著一絲傲慢。
這是他不動聲色潛行了千年所積累的自信帶給他的傲慢。
羂索大概怎麼也沒想到——普通人當中會有如江戶川亂步那般的存在。
那位僅僅二十歲出頭、沒有任何特殊力量的偵探,不過是掃了地圖一眼,就直接點出了羂索的藏身範圍和藏身的最大可能地點。
。
羂索是藏在暗處行動的陰謀家,是工於心計、善於暗算的狡詐之徒。
是卯生和茶茶口中的卑劣之徒,是五條悟口中見不得光的老鼠。
卑劣的老鼠——失去了躲藏的地下水道之後,便會落入人人喊打的局面。
「找到你了,你個下三濫。」
棕色高馬尾的少女手中握著特級咒具太刀「獵犬」,眼神可怖的盯著羂索的身影。
「哎呀。」
有著夏油傑的記憶、知道茶茶存在,也對她異於常人的肉|體力量有所了解的羂索微微驚訝后,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笑容。
茶茶過去一直被保護的很好,她身上一直帶著卯生給予的骨眷屬,以至於之前為了計劃大局而一直謹慎的避開卯生的羂索從未直接的接觸過茶茶。當然,北澤家的其他孩子也一樣。津美紀之前的事是個意外。
咒女體質在未覺醒之前,實在是非常難以察覺。
畢竟有咒力但沒有術式的類型也不罕見。
如果不近距離觀察接觸,再有經驗的人也無法肯定茶茶的實際情況。
所以在羂索印象里,茶茶就只是個懂得一定格鬥技巧、類似於甚爾以及真希的存在。
不,比起已經完全零咒力的甚爾與真希,依然有著咒力的茶茶在強度方面還遠不如前者。
「真是巧合呀,被詛咒養大的小小姐。」
「這可不是什麼巧合,你這個不該存在的寄生物。」茶茶冷笑道,她將手中的太刀緩緩抬起,「還有,我是被神明大人養大的孩子。」
「你不會覺得……你能夠打過我吧?」羂索輕蔑的反問。
北澤卯生已經失控,茶茶身邊已經沒有了骨眷屬,這就意味著,那個在孩子受到傷害的瞬間就會全力趕來的保護者已經不在了。
羂索不必再擔心接觸北澤家的孩子會遭到什麼意外了。
「你會被殺死。」茶茶毫不猶豫的說道,暖棕色的眼睛極其銳利。
——被「我們」殺死。
肆意傷害、詆毀、侮辱他人的珍視之人,會被愛著他們的親朋報復,也是理所當然的。
傷害爸爸的罪名。
傷害佐知子奶奶的罪名。
寄生、利用五條先生僅此一位的摯友屍體的罪名。
在橫濱造成這麼大規模戰爭、使得無數人傷亡的罪名。
……
太多太多了。
憎恨是最強烈且持久的情感之一。
那是在心底永不熄滅的火焰,只有一種方式可以澆滅。
羂索:「就憑你?」
茶茶彎起眼眉。
她知道對方很強很強。
畢竟她曾經見過真正的夏油傑所展露出來的氣勢。
特級詛咒師……確實不是茶茶自己可以對付的。
但是,她從來不是孤身一人作戰。
茶茶想。
她只要……牽制住、製造點動靜,吸引同伴的同時分散羂索注意力就足夠了。
「不會再讓你謀算什麼了。」無聲喃喃著,茶茶率先發起了進攻。
她心底有著火焰燃燒,因此她有著無畏死亡的勇氣。
棕發少女揮刀的動作迅疾兇狠如雷霆。
。
另一邊。
京都。
乙骨憂太將臉擋得嚴嚴實實,以下屬的名義無聲站在虎次郎的后側方。
……
不久前。
根據自首的機械丸所交代的內容,沿著羂索在咒術界高層卧底的那條線,卯生的骨眷屬竊聽到了羂索手下的詛咒師所泄露出來的、關於即將爆發的戰爭的情報。
推測出地點大概在橫濱,又通過偵探社的亂步確定戰爭的波及範圍,五條悟早就在戰爭開始前,就儘可能的將自己的人暗中調回來。
作為五條派兼變革派中的強大戰力,特級咒術師乙骨憂太自然也收到了召回令。
他早就回來了。
只不過沒有公布出去,也沒有前往橫濱,而是隱瞞了身份,無聲前往了虎次郎身邊。
作為高層的虎次郎在這樣的危難時刻,選擇帶著乙骨前往了另一個高層——選擇和詛咒師合作的清水家老宅內。
裡面,還有其他幾個站在清水那一邊的高層勢力。
虎次郎名義上也加入了清水一方。
簡單來說,這裡基本都是高層的毒瘤。
「和詛咒師合作是大罪,在此基礎上還夥同詛咒師引發戰爭,刻意犧牲、陷害包括五條悟在內的我方咒術師,還造成大規模的普通人傷亡、建築物破壞等……這些種種惡劣事迹加起來,已經是足以死刑的重罪。」
並不知道橫濱戰局變化的虎次郎用只有自己和乙骨聽得到的聲音這麼說著。
他看了一眼乙骨,追問道:「你確定過微型攝像頭能正常運轉吧?待會不管做什麼,你都要記得將攝像頭的位置對準目標,要切實的記錄證據,抓捕包括我在內的重犯時也不要猶豫,還有……」
乙骨平靜的說:「還有,萬一遇到違抗者,就直接動手處死他們,我知道要怎麼做,這種機會千載難得,如果成功的話,變革能夠直接推進一大半……我不會猶豫的,請放心,虎次郎爺爺。」
這是清理高層、架空高層的好時機。
是他們身邊無數走在變革之路的同胞想方設法費盡心機才等來的最好的時機。
乙骨絕對不會辜負期待。
。
橫濱。
白骨的長鞭帶著鋒銳的刺,如吞天之蛇般栩栩如生的揮舞盤旋,隨後又驟然消散改變,化作射日的標槍破空刺去,長且重的荊棘骨尾更是如此,那比卯生所有的骨武器都要堅硬危險。
卯生的武器太多了。
長短和種類變化的猝不及防,速度又快力道又可怖,和這樣的人近戰,著實是一件非常有壓力的事。
尤其是五條悟沒有武器,而他引以為傲的絕對防禦被克制。
這是一場持久戰。
也是五條悟想要的持久戰。
——五條悟在拖延時間。
誠然,沒有任何人和五條悟說明亂步那邊的計劃與行動,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抑制卯生的暴走或者封印卯生,但這不妨礙他做出「拖延時間」的決定。
五條悟從很早開始就懂得了「一個人能做到事情是有限的」道理——變革派的成功證明了其合理性。
冥思苦想卻依舊無能為力的五條悟最終選擇將希望放在自己的學生、家人和同伴身上。
而他在竭盡全力的爭取時間。
為此,哪怕他用臉接了卯生先生的一擊側踢,腫的齜牙咧嘴也沒關係。
……也不是沒關係。
「等你醒了之後,要好好補償我才行啊。」五條悟在心底不甘心的嘀咕著。
五條悟現在處於劣勢。
他被壓著打,應對的頗為艱辛。
畢竟,比起肆無忌憚的卯生,五條悟還得注意著周圍。
——不能讓卯生先生再無意識的傷害任何人。
這是卯生的家人們的共識。
為此,五條悟不得不認真的控制戰場規模。而這也導致他在交戰中落於下風,傷的要比卯生嚴重得多。
但五條悟處於劣勢,也讓失控的卯生緩解了開啟領域的想法。
如非必要,咒靈卯生不會輕易開啟領域。
畢竟比起咒力消耗幾乎為零的五條悟,卯生一天能開啟的「領域」次數有限,而同為頂尖的倆人的「領域」究竟誰能壓制過誰,這還不太好說。
因此,對本來就佔據了戰鬥優勢的卯生來說,先把對方打到半殘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這是善戰者的本能判斷。
當然,對失控的咒靈而言,如果能夠直接殺死對方,那就更好了。
卯生的血液依舊如同沸騰般炙熱。
他暗沉的紅眸越發像是流淌的岩漿。
戰鬥仍未結束,甚至愈演愈烈。
地面被怪物長且厚重的骨尾劃出如蛇般的痕迹,卯生毫無限制的切割著視野中的一切死之線,於是高樓坍塌、地面龜裂,大塊的鋼筋混凝土堆疊著,成為了怪物的落腳點。
大地在悲鳴,氣流在嘶吼。
失控的咒靈自在的笑著,那磅礴的殺意甚至要掀起滅世的風暴。
——將那死寂的終焉帶到現實吧!
——去戰鬥,去廝殺,將一切威脅排除!
腦海里被扭曲的理念還在不斷的叫囂,依舊覆蓋了那微弱的、不知從哪裡響起的女性泣音。
「我的……不行……為……」
咒靈聽不見。
而那道聲音越來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