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先前一直生活在村野,僕役六七個,本就是尋常人家過來的,萬事都是親力親為,有黃芪和甘草兩個僕役在家裡幫忙做些事情就已經很方便了。
偶爾武子又會回來幹些重活兒,後頭僱農來了送些年輕姑娘哥兒小子過來,兩口子覺得現有的僕役完全綽綽有餘,照看孩子,打掃屋宅,做飯云云一系家中事已處理的井井有條。
在村裡時已經是原來的地主所不能及的大戶了,沒有人敢不敬重,可到城裡來,這麼些個僕役竟就顯得伶仃了,且還是又買了兩個伴讀回來的情況下。
如此不得不讓人感慨這天差地別的態度,也難怪他們村子里的地主在雞韭村多年也沒有搬到城裡去,原是是非風雲之多,還得重新應付,倒是還不如在熟悉的老地方。
張放遠先時也未曾考慮過這些事,一心撲在了孩子求學之事上,而今想來在村子里鄉親敬著他們家,不單是因為宅子大了,有能呼來喝去的僕役,還有一則是他們張家壯力不少,一杆子人算下來村裡沒有一戶人家能敵。
現在到了城裡,只有操持家務的僕從,沒有壯力看家護院,也沒有宗族男子相助,門庭冷落,城中人勢利,見人下菜碟的事情多了。
便是往昔他在城裡混的時候,就是帶著人討賬也得看對方家中人手有多少再針對性的出手。
張放遠思索著還是得買入壯仆。
「壯力自來都是不好尋的,好手好腳又有力氣,若不是因遭逢大的變故,便是自己靠著出賣力氣也能混口飽飯吃,少有人願意自賣為奴。伢行里壯力少,價格高,難買。」
許禾當即就盤算了一番,覺得買奴僕不妥,年初的時候伢行倒是還好尋買個幾個男子,現下早被人挑揀了便宜早冷清下去了,說是買個一兩個的壯力還好說,多了就難了。
「要不去村裡請點長工?」
「長工就得簽個三年五年的才行,莊戶人家怕是也少有人願意。」張放遠吸了口氣:「罷了,我再想法子。這兩日你好生照看著瑞錦瑞鯉。」
過了兩日,張放遠又回了一趟村子,他在客舍把庄棋叫了過來。
兩人自從張放遠去城裡鬼混開始就沒再有什麼交集,不過兒時一起上山打獵,下河摸魚的情分倒是還在。
「咱倆許多年沒有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過酒了。」
張放遠提著羊羔酒給坐在身前身強體健,體格不輸他的男人倒了杯酒,昔年還是個矮小子,這一晃就是個牛高馬大的精壯男子,張放遠少有感慨時光,今下也不由得嘆一聲白駒過隙。
庄棋個子躥的高,但是性情還是兒時一般,不怎多說,張放遠給他倒了酒,他端起半個碗大的酒杯一口就悶了下去,一如當年跟著張放遠在村子里瞎混時一樣。
小子半天憋不出個屁來,但是比誰都勇,以前張放遠在村子里耀武揚威領著一群男娃子上山下河捕蛇泡酒,一群男娃子盡會吹牛,說自己膽子有多大多了不得,結果碰見了一條手腕大小的毒蛇,除卻張放遠個個嚇的噤聲不敢上前去捉。
小時候張放遠心眼兒就多,借著這事兒壓著村裡的孩子,鼓吹村裡的男孩子上前去,卻是無一敢動的,偏是年紀不大的庄棋從一堆高大年長的孩子擠出來,眼疾手快就去扣住了蛇脖子,把那玩意兒給扯了起來,蛇身就纏在庄棋的胳膊上,少年卻沒有一點懼意。
這事兒在張放遠的記憶里很深刻,若要說人狠話不多,那應當就是說的庄棋了。
雖已都是成年大小子了,庄棋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他放下酒杯,叫了一聲:「張哥。」
張放遠挑起眉:「還這麼恭敬?」
「兒時是隨著大家叫,現在是跟著曉茂叫的。」
「你倒是還真夠直接會攀親戚。」張放遠噔的一聲把手裡的杯子放到了桌上:「只不過你家裡雞飛狗跳的,可還是別跟著曉茂叫我哥了。」
庄棋抬起那雙時常看獵物的銳利眼睛:「若是張哥今天是來當說客,那我庄棋恕不奉陪。」
兩個都算是跟牲口打交道的人,張放遠這些年在生意場上打滾,逐漸掩去了昔時做屠戶的狠厲鋒芒,變得圓滑世故,可是並不代表他失了從小就長在心頭的血性,兩人目光相接,誰也不怵誰。
庄棋微眯了眯眼睛,忽而轉身便要走。
行至門口,張放遠開口:「回來,今日我找你是為了解決曉茂的事情,可不是那起子棒打鴛鴦的人。」
庄棋能屈能伸,又面無表情的坐了回去。
「當初小娥出嫁的時候,我四伯便托我留意,讓我給他擇選個上門女婿,他的意思是一早就已經決定了的。」
「我知道,上不上門我並不介意。」
張放遠道:「你不介意你娘卻是介意,鬧的天翻地覆,又還帶著個小表妹痴纏。」
「我不會娶表妹,而今已同我娘說了分家。她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張放遠眉心微動,他要的就是庄棋的一個態度,又不免試探:「你也不怕你宗族裡的叔伯罵你不孝。」
「母慈子才孝,她擅作主張不顧我意願,我也不怕別人說什麼。」
張放遠看著冷臉的庄棋,還真是夠倔的。
「得了,你既如此說,我也不多質疑,自小是知道你什麼脾氣的,也不是個會說花言巧語的人。」張放遠道:「我爹娘走了以後,四伯待我跟親生兒子一樣,如今曉茂的事情我定然要格外留心。」
「上門女婿說出去不好聽,大男人入贅到別人家裡外人多少都是要說嘴兩句,又還有可人疼的侄女兒,你娘不同意也是常理。但你跟曉茂情真意切,我也有夫郎,能知個中感受,我今日前來就是來跟你說一個解決的法子。」
張放遠徐徐道:「你跟曉茂成親以後就搬去城裡住,算做張家上門女婿但不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如此也就免了許多人的口舌,但也不同你爹娘住一道,以免曉茂過去受到苛責,還得和你那小表妹拉扯。」
「只要曉茂願意,那可以。」庄棋答應的很爽快:「只不過我是個獵戶,經營多在村野山林,搬去城裡許是苦了曉茂。」
「我既是叫你們去城裡,自是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堂弟過苦日子,定會同你們安排好經營。」
張放遠道:「我記得你頗有些手腳功夫,先時還想過去參加武舉,只是當年因你哥娶親家中困頓,為了日子過得去才放棄了這條路子。憑著拳腳,可在城中經營武館,訓練了人以供城中大戶做看家護院一系。」
「開館的錢由我來出,你只管經營訓人,屆時上了正軌,盈利的錢我抽取三成,其餘你和曉茂自行處理,如何?」
庄棋眉心一動,若不是傻子尚且都能算出其中的好處,有人出資營生,且又能一躍從鄉野到城中,許多人家一輩子都沒有的機會,如此就擺在面前,誰人又能不心動。
「好!」
張放遠眸光微厲,他壓低了聲音:「我要三日之內一個準確答覆,庄娘子主動上門求親。」
庄棋沒有答話,只是端起酒杯和張放遠碰了一下。
「這事兒能成嗎,庄棋心裡惦記著曉茂自是無有不應的,就只怕庄娘子難纏。」
許禾還是張放遠回來的時候才聽說了他今日回鄉里辦的事,不禁感慨自己丈夫的腦子好使。
城中壯力多的地方無非就是碼頭和武館,精壯的漢子都喜歡靠雙手吃飯,許多身強體壯的人喜好投身到武館里學點手腳功夫,到時候便可受人雇傭賺錢傭金。
先前他們家裡就請過幾回武館里的人,根據身手價格不同,可即便是最廉價的一天也得幾十文錢,雖說都是賣力氣掙錢,可相比於在碼頭上搬搬扛扛,隨意受人責罵,在武館里做事可就更為的輕鬆和體面了。
為此只有壯力去不了的武館,沒有武館招不到人的情況。
若是他們家手底下有個武館,那便不愁沒有看家護院的人了,一日換上一波也不成問題。屆時周圍鄰里知道這戶人家有武館,自也會忌憚。
如此一來既解決了家中沒有壯丁受人看輕欺壓,又能解決掉四伯家裡的麻煩,外在也能有所盈利,可謂是一舉三得。
正因為知道其中的利處,許禾不免就擔心莊家還起幺蛾子。
張放遠笑道:「我的傻小哥兒,這事兒於莊家來說已然是天上掉餡餅兒的事兒了,莊家一農戶人家,又無經營之道,便是一輩子都經營不出來城裡的一家武館,即便是庄娘子一個農婦愚鈍還是不想答應,可莊家的宗族兄弟都是傻子不成,還瞧不出這好處來?」
許禾想了想,覺得也是,若換做以前,自家有這樣的好事定然也不會放過,但憂慮之處無非是在於自己本身沒有本事去接下這生意,可庄棋自己有本事,這全然就是指著他的長處去的。
既是這樣,他便安然的等著莊家給結果。
倒不出張放遠所料,莊家果然應了親事,且還未曾等到三日到期,第二日莊家就請了村裡最好的媒婆上門求親去,庄娘子一改先前的嘴臉,甚是和藹可親,對張世誠兩口子客客氣氣的。
兩廂定下了親事,便就等著下聘了。
張放遠跟許禾是在次日黃昏得到消息的,張世誠在家裡忙過了送走莊家的人後便立即上了城裡告訴兩口子消息。
「聽說原是那庄娘子聽到此番好處還有些遲疑,那表侄女兒又哭又鬧的,娘家那頭來人過來勸說,生怕莊家要攀高枝兒,庄棋把人攆了出去,莊家的叔伯也見勢上前勸庄娘子,好說歹說總算是說通透了,庄娘子娘家那頭的人和婆家這頭的人差點打了一架。庄娘子倒是看清了那表親賢良溫和下的嘴臉。」
張放遠道:「看來也不是油鹽不進,全然不愛慕財勢的。」先前不肯答應也只是因為給的還不夠多而已。
「親事雖是成了,只是也太讓你們兩口子破費了。」張世誠欣喜之餘,心中又很是過意不去,為此才特意親自上城跑一趟。
「一家人四伯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再者又不是白給庄棋的錢,以後武館賺錢了我還得提三成的,這可是一開始就講好了的條件,再者我們的確是需要一家武館,實在是我分身乏術不能自己管著,說來還是要仰仗著四伯的上門女婿替我辦事。」
張世誠砸吧了嘴:「你這小子,說些打趣話。」
許禾心中也甚是滿意:「四伯,您便放心和伯娘操持茂哥兒的婚事,想必家裡那頭人手還是夠用,我們兩口子可能就不會村裡幫忙了,咱們忙城裡這頭,把武館選好了,也能儘快讓他們兩口子早點來城裡。」
「好好好,你們儘管忙碌,不必操心家裡那頭。」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