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廣家被告以後,村裡人見著張放遠又熱絡了起來,逢人又開始打招呼了,甚至還誇讚說張放遠摁住了賊,對於之前的事情卻是隻字不提。
張放遠也懶得搭理,倒是他大伯,官司打了過後竟然還破天荒的讓他四伯提了塊豬排過來,意思是答謝幫他追回了丟的東西。
他沒客氣,照單收了下來。並且還跟他四伯表示以後要答謝就讓他大伯自己來,四伯別充當和事佬慣著大伯。
過了兩日,他上了城裡一趟。
「上好的冬筍,新鮮冬筍!」
「殼兒薄筍大,實惠賣了!」
張放遠抱著手在西市邊的茶棚底下看著集市上叫賣的許禾。這傢伙在村子里話沒兩句,悶著頭只管做事兒,賣起東西來卻毫不怯場,招呼人也麻利,很快就有賣菜的婦人挽著籃子扭著腰過來打聽。
「帶殼兒的五文錢一斤。」
婦人問道:「那去了殼兒呢?」
許禾拿著秤,小聲同婦人道:「去殼兒賣的貴,夫人倒是不如連殼兒買,若是嫌帶回家去殼麻煩,我這兒給您去了再帶回去豈不是省事兒,又還省些錢。」
「你這小哥兒倒是實誠。」婦人聽了笑呵呵的,蹲下身去撿看筍子,圓嘟嘟的筍子外衣顏色都還鮮亮,不似挖了許久的。她撿了四根一斤來重的筍子:「就這些。」
許禾連忙上秤:「四斤快六兩,給夫人實惠,就給二十二文。」
婦人很滿意,從腰間摳錢,許禾連忙就給筍子去殼兒。在肥圓的筍子上直衝沖划拉一刀,兩邊一撇,切去硬實的筍頭,一股筍子的清香味,冬筍就完整的出來了。
嫩黃嫩黃的,婦人指甲輕輕一掐,脆的很。
「燉雞燉豬蹄湯鮮筍脆,跟吃春菜似的。」
婦人笑眯眯的給了錢:「冬季就好這一口。」
周圍人見切開的筍子著實鮮嫩,都挑揀著拿了兩根。冬筍比尋常的菜都貴的多,買上一兩根看著大,其實去了外衣不剩下多少一點,但也不是當主菜吃,主要還是用來烹肉,一兩根足夠一鍋鮮美的肉湯了。
許禾忙活著收錢介紹,撥殼兒,有條不紊,卻是沒賣好一會兒,餐樓的廚子出來採買,打聽了冬筍的價格,跟許禾談價,四文一斤不必去殼兒盡數全買了去,攏共三十斤。
這些冬筍賣相實在好,很信銷,許禾覺得會好賣,但是沒想到那麼快就能賣完。他收拾了東西,抬頭看了一眼遠處守著的張放遠,又四下瞧了瞧,見沒有熟悉的面孔才上前去。
「一共賣了兩百二十文。」
張放遠垂眸笑看著人。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素日話那麼少,是不是因為在城裡叫賣的時候就把話都說乾淨了。」
許禾白了他一眼:「做生意擺著一張臉誰還來買東西。」
「你也知道在村裡你總擺著一張臉啊。」
「你話怎麼那麼多。」
張放遠咧著兩排大白牙:「好好,彆氣,我不說了。」
許禾沒理會他,兀自數了一半的錢出來,又多撥給了張放遠六十五文錢,自己還剩下四十五文:「清賬了。」
雖說他覺得這次賺的錢張放遠應該佔大頭的,可是仔細一算,他除了沒有挖筍以外也出了很多力的,提供了背簍鋤頭,自己還處理了筍子外衣,今兒又叫賣,錢也是應該拿的。
張放遠把錢收下:「還是賣冬筍賺錢,我宰一頭豬也才二十五文錢。」
許禾道:「冬筍就長一茬兒,又不是能一直做的營生。」
「也是。」張放遠道:「接著你要去哪兒。」
許禾聞言抿了抿唇,別開了頭,似是並不想告訴他自己要做什麼,自顧自的背著空背簍走到前頭去了。張放遠跟了上去:「上次你帶回家的筍吃了嗎?」
「嗯。」
「怎麼做的?」
「燉了臘肉。」
張放遠想了想那滋味:「你做的那肯定好吃。」
許禾聞言頓住了步子,狐疑的看了張放遠一眼:「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你二姐不會做菜,其實平時都是你做的。你那偏心老娘卻引著大伙兒猜想是你姐姐做的。」
許禾並未覺得別人知道真相而平了些委屈,反而心下擔憂:「你可別到處胡說。」
張放遠看著人警告自己,眉心微疊,心下微微嘆了口氣:「我又不是村裡的長舌婦。」
許禾放下了心來,他步子輕快,走到了前頭背著身同張放遠揮了揮手:「回了。」
張放遠這次沒再追上去,笑看著許禾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他才折身去辦自己的事情。
「張哥!可好些日子沒見你了,最近是上哪兒發財了?」
張放遠去了一趟肉市,徑直去找了管理攤市的人。
「能去哪兒,老樣子。」
張放遠不想多說自己的事情,徑直道:「我這次來找你是想租用個攤子。」
男子聞言頗有些震驚,小聲道:「張哥沒跟著秦少爺幹了?」
張放遠搖了搖頭,男子說的秦少爺叫秦中,是他以前在城裡混的時候上頭的人。他能打辦事快,機緣巧合混到秦中手底下沒多久就得了注意,外人都覺得秦中挺器重他的,還給他幾個兄弟帶著,很有些排面。
以前張放遠也很意氣風發,以為跟對了人,會有大前途,沒少給秦中賣命做事兒,結果後頭卻被人當成了槍使,落了獄。
「做點正經生意。」
男子知道張放遠兇橫,沒敢多打聽人的私事,只道:「小的只管肉市的攤子,張哥挑著合適的用吧。」
張放遠道:「給我留個像樣的攤子就成,我照市價給。」
「張哥說這話便客氣了。您要攤子做點生意拿什麼錢啊,這肉市還不得承蒙你看著。」
張放遠聞言也有些無奈,以前是混出去了,時下找熟人,倒是讓人覺得自己來耍霸了。他強調:「時下我沒跟著秦中了,做點正經小生意養家。」
男子眉心一動,見好便收:「張哥遠見,做點踏實生意好,打打殺殺的也倦。您看著給個半市價就成,咱們都是熟人了,也當是給弟弟一個賣人情的機會。」
張放遠沒再多說,掏了一百二十文給男子。
肉市攤位一個月八十文,按季度交錢,他按照男子的意思給了半價。男子見狀反而笑呵呵的收了錢,拱手道:「提前祝張哥生意興隆。」
張放遠拍了拍男子肩膀:「下次請你吃酒。」
「好好。」
張放遠和男子在肉市轉了一圈,選了個攤位定下后,他沒別的事就回去了。
日子過的很快,年關村子里時不時能聽到幾聲鞭炮響,過年了,村裡的孩子都用攢的錢在城裡買了爆竹玩兒樂,年味兒越來越濃。
小年的時候下了場小雪,村裡的人戶已經張貼福字和對聯了,灰敗的土房草屋也多了一抹喜慶的紅。張放遠扛著幾截在山上新砍的木頭,路過大村路,老遠就見著許韶春穿著一件紅襖子,像一朵兒明艷的花兒,開在雞韭村裡,也開在了村裡男子的心上,
好些個青年男子想上前去攀談,但是許二姑娘明媚的眸子里只裝著從城裡讀書休沐回來的費書生,兩人像是一道結伴從城裡回來的,有說有笑,書生清雋,姑娘嬌美,倒是郎才女貌。
張放遠沒多瞧湊熱鬧,大著步子回了家。過年村野人家也熱鬧,可張放遠家裡冷清,與平時也沒什麼兩樣,聞不到多少年味兒。
他劈腿坐在屋檐底下,削著木頭,這些日子加班加點的做木工活兒,自製的板車已經成型了,再推平潤點釉色不比城裡工坊賣的板車賣相差。他將車軲轆安上以後,在院子里拉著試了試,順滑不卡頓,能使。
自製雖是費時費力了些,但是又能省下一筆買板車的錢,張放遠樂呵呵的,很不要臉的覺得他可真是越來越會過日子了。
「一個人還偷著傻樂什麼?」